从邹家布庄回来的李尚心情似乎很好,好到见到尚雨诺都会不自觉地微笑,甚至于夫妻两人还一起吃了顿便饭,谈天说地了一阵。
这样的变化让雨诺有些受宠若惊,就连吃饭答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一个大意,便将这在美梦一般的时刻给粉碎了。饭罢,丫鬟们正忙着收拾碗筷。正在谈笑风生的李尚恰巧也在这个时候安静了下来。雨诺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却发现李尚正盯着自己瞧,眼里的温柔,是那样的纯净,并没有像平常那般复杂。
她脸微微一红,心中更加不安了。忍不住便将头埋得更低。李尚见她这样,忽然微微一笑,便握住了她的手。
“李府这几日事情多而杂,劳你为我操心这些琐事。辛苦了。”
听着这铁心的话,雨诺心头一热,默默摇了摇头。抬起头时,已是满面笑容满眼泪。
“……雨诺曾经便说过,我是你的妻子啊。做这些,总是应该的。”
这样的话,自己从成婚开始就不断地在对李尚说。可是他偏不信,他偏不懂。雨诺自己也已经不记得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又是多少回李尚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味沉浸在了那样的过去,与莫须有的对手争夺较劲,独独留她一个人迫着自己前行。
然而,正当雨诺也已经逐渐放弃了的时候,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雨诺越是想,心情便越是激动。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总是不断往下落,也许是太过于欢喜,雨诺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李尚以指腹压在雨诺唇边,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雨诺将要落下的泪水只是在眼里打转,而她的心却真正平静了不少。
“……夫君……”
雨诺迟迟才开口,话未说完,就已经被李尚抱了个满怀。她先是一惊,当她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双手已经攀在了李尚的后背。睁开眼来,雨诺透过朦朦胧胧的眼光,似乎可以瞧见天上那一轮明月。
正在二人温存之时,厅外忽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雨诺下意识地想离开李尚的怀抱,却依旧被李尚报得死紧。直到那个人到了李尚身后站定,他才放开脸已经红透的雨诺。
“……我先回房了。”
雨诺羞涩得很,看都不看李尚身后的人,便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李尚含笑望着雨诺离开,直到再也瞧不见她的背影了,这才转过来问道。
“什么事。”
“……是。少爷,属下在给少爷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事,总觉得是不是属下多心了。可是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过来禀报一声为妙。”
李尚听到这蹊跷之事关乎书房,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冷冽。
“怎么了。”
“……是。属下前两日奉少爷之命收拾书房的时候,觉得书柜上有好些书本似乎被人动过。但是……又觉得是属下多心了,可是今天晚上属下巡视时,却在少爷书房门前发现了一些血迹。所以……”
“……行了,带我去看看吧。”
还没等那人汇报完,李尚便已经铁青着脸色出了饭厅。那人见着李尚这幅模样,更加心事重重。只得低头加紧步伐跟了上去。
书房前,空无一人。
李尚赶到门前,却并没有急着进去。反而微微侧着身子,看向自己来的方向。这护院也还算机灵,知道是在等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身前,随身取出一个火舌子,点燃起来。
“少爷您看。”
他一手拿着火源,一手指向了门框处。李尚负手而立,见他蹲了下来,这才跟着他也侧蹲到了一边。顺着这下人手上的亮光望去,果然见到一些暗红色的液体聚在门槛上。如果不是仔细去瞧,根本就瞧不出来。
李尚一皱眉,伸手往那液体上摸了一把。护院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将沾了这些东西的手指凑到了鼻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的眉头更为深锁。
“……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李晚。是老爷买回来的奴才。”
李尚沉思了半晌,一直就站在那儿没说话。李晚惴惴不安地等着,突然被这么一问,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李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比平常似乎多了很多耐心,直到等到李晚回过神来答了他的话,也不见他有任何不快的神色。
“很好,我身边正好缺了一个机灵懂事又身怀绝技的人,自然你是护院出身,功夫总是不差的,改日我就和管事之人说说,让你到我身边来做个贴身随从。李晚,现下你就在书房门口替我守着。我进去清点一下东西,马上出来,我怕这书房是遭了贼,不过,今日之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明白么。”
李晚连忙点了点头,便静静立在书房门口,不移开半步。李尚恩威并施了一阵之后,见他乖乖为自己把风,赶忙便转身进了书房。
明明是进了自己的书房,可是李尚这一次却出奇地轻手轻脚,眼前的黑暗包裹住了一切真实与虚伪,让李尚刚一踏进这熟悉的地界,心里却偏偏怎么都找不到归属感。
“……师傅,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头,出来吧。”
李尚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静之时,便瞄到了挂在右手边墙上的宝剑。他想去拿,却又怕有人凭空袭击而来。便只好一边这么虚张声势地说着,一边站在原地等着动静。
然而,回复他的始终还是黑暗与沉默。李尚看着这他再熟悉不过的书房,心跳愈发急促,人也无端端地紧张起来。
“师傅,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呢。”
这一次,他把话说的极其缓慢,一个一个字都是匀速蹦出他的嘴。话刚说完,那把挂在墙上的长剑也被他挽到了手里。手里冰凉的触感,好歹让李尚安心了些。
至少,自己还有个保命的技能,虽然真和自己的师傅打斗起来,有班门弄斧之嫌,倒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这里好歹是自己的地盘,是李府,任他那个江湖上认的师傅武艺高强,总是抵不过千军万马和官权之压的吧。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李尚一个人在说话,一个人在呼吸。可是他却认定了这屋里一定存在着第二人,而且还是个极其危险的人。这样的认定,竟然让他连移动步子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对峙之中,李尚无意间便瞟到了在自己左侧墙壁边上的一排书柜。突然想起,李晚似乎说过,觉得书房的东西被人动过。那会不会是书柜上的那些书呢。
李尚心中一惊,握紧剑柄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他忽然一狠心,豁然将佩剑拔出鞘外。好剑嗡鸣,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暗淡的光芒。就在那一瞬间,剑气带着这样的亮光将书房里的一景一物准确无误地反射到了李尚的眼睛里,虽然只是片刻,却足够让他安心了。
也许,自己的师傅并没有来?
李尚紧绷的神经慢慢回复,心中既是欣喜得意更多的却还有失落与沮丧。他似乎没有刚进房间里来时那般斗志昂扬了,一手半握半拖着长剑,就这么像书柜走去,只是为了确认到底有没有人来过,到底有没有人找到了那个机关,得以进入密室。
书房的密室其实就隐秘于书柜之后,能够打开它的机关属于子母之流。不仅要将书柜中的一本书拿下一本,还要将书桌旁边的花瓶顺时针转两下,这才能够平安打开密室而不触及任何机关。
这就是为什么李尚在见到那一摊血迹之后深信不疑李晚的话。
书房是进了不速之客没错,可是他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进自己的书房,才是李尚最关心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为谁做事,又是怎样在触发了机关以后还能够全身而退的,这才是李尚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因为那些机关他都是根据奇门遁甲,阴阳相克的原理命人为自己打造的。密室落成之后,李尚还专门找了些由头将那些工匠为难到再也无法在汴京城过下去,远离他乡的地步。
然而,向来以谨慎著称的李尚自然也清楚,工匠的离开并不能够代表这个秘密能够永远被埋葬。因为教给他这一切的那个老人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是一个让自己掌握不住的因素。
这就是为什么李尚会怀疑到他师傅身上。
李尚一边想着,一边清点着书柜里的书本。发现好些书都被人动过又放回了原位,最后,他的手一空,果然手指触摸到了一个空位。原先放在那儿当作机关钥匙之一的书本早就不翼而飞了。
他愣了一会儿,来不及多想便赶忙转动了身边的花瓶。书柜轰轰作响,为李尚让开了一条路。空旷的密室赫然出现在李尚眼前,他只是侧身而入,手上还拿着一截蜡烛。却见密室里摆设与一些锁着的宝箱银票均是完好,却独独缺了一个锦盒。
若他没有记错,那个锦盒正是萧只骨拜托自己保管的东西。
作者更完,晚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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