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对于与宫内权贵沾亲带故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曹氏中人。这一天焚香随着曹良玉一道进宫见了曹婉仪,饭后随意一聊,便已经到了傍晚。
焚香自问也算是个会看人脸色行事的聪明人,见曹婉仪似乎有些话想和良玉私下说,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先让小宫女带着自己到了客房。
“夫人,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您便吩咐奴婢便是。奴婢今晚上替您值夜。”
小宫女一福身,便提了宫灯出了门外。焚香目送那宫女出去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坐在桌前发了半天的呆,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精巧的药丸,又从桌边倒了一杯茶,将那药丸放进水杯里摇了一阵,这才闭眼将之喝了个尽。
焚香做完这一切,并没有急着就寝。又是在桌前坐了一阵,这才上床安息。
……
深夜里的内夫人阁,并未像往日那般平静。内夫人阁曹婉仪的居室内,宫女和太监都忙成了一团,间中还会传来几声女子无力的**声。曹婉仪只是披了一件外衣,与同是这般打扮的良玉站在焚香的床边,二人的脸上均是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叫你好好伺候着邹夫人么,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病成这样了。”
先前为焚香值夜的那个小宫女匍匐在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是战战兢兢地回答着曹婉仪的问题。
“奴婢该死……也不知道邹夫人是怎么了,奴婢值夜的时候忽然便听到邹夫人喊肚子疼,待奴婢进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行了行了,你起来说话吧。”
曹婉仪开口又要责备,却听到焚香那边呼痛声更重,心烦意乱之下,便也懒得再说些无济于事的话。只是让那小宫女站起身来去瞧瞧,太医院有没有请医官过来。
小宫女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刚一开门,便从屋外走进来一个医官打扮的年轻人。良玉抬头一见来人,眼睛便更是湿润了。
“钟大夫,您可来了。您瞧瞧焚香弟妹吧,她这好端端的,突然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钟青谱抿了抿唇,从内房里传来的声声**都像是在搅着他的心一样。焚香的身上有几分痛,他的心里便痛几分。
青谱提着药箱,走到曹婉仪身前便要下跪行礼。刚做出个抱拳的姿势,就让曹婉仪扶了起来。
“行了。这些礼节也免了吧。还是先去瞧瞧邹夫人要紧。”
青谱听罢,立马便向内屋焚香床前走去,刚撩开床帘,焚香憔悴苍白的面孔便让青谱吓了一跳。
他一手轻把上了焚香的左手,这轻微的动作让尚在昏迷中的焚香挣扎着睁开了眼,见是青谱,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青谱制止了。
“娘娘,不然请您和良玉娘子先回房里去等消息。微臣恐邹夫人是感染了伤寒,再让二位受牵连,便不好了。留一个宫女供微臣使唤便好。”
青谱这话果然是有了作用,良玉本来还不太想离开,却被曹婉仪硬是拉了出去。只留下了那个小宫女在房间内。青谱转头瞧了瞧她,忽然道。
“你去替我打些热水来,是要沸水。然后再备些干净的毛巾。”
“是。”
就这样,屋子里一干人等便被钟青谱的三言两语彻底清了个干净。青谱回过头来,知道时间宝贵,一边扶起焚香,一边便从随身的小袋里取了些药丸给焚香扶下。
焚香皱了皱眉,只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一会儿就悠悠转醒,也没有再嚷着疼了,似乎一下就好了很多。
“你也太胡来了。给你那些催吐的药,可不是用在这个上面。”
说着,青谱又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杯。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你还混了茶水喝,到底要不要命了。”
焚香咧开嘴想笑,却因为腹中的疼痛让这笑容有些扭曲。
“这不是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想了么……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够见到你……”
青谱这一下彻底沉默了下来,从他看到焚香病痛的模样开始,他便知道了焚香是故意服了些不该服的药,让自己成了这幅模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够解释这一切的解释只有一个,焚香想用这种蹩脚的办法赌一赌能不能见到自己。就算见不到,无非便是多痛一会儿罢了,倒还不至于要人命,只是让人生生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青谱看着焚香,心知她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一定要告诉自己才会下这招险棋,可是还是会有些埋怨她的鲁莽。
“这要是见不着我怎么办。”
说着,他便为焚香抚开了额间的发丝。伸手一摸,指尖触及的地方尽是冰冷的汗水。
“呵呵。怎么可能见不到。若是曹婉仪不想我在她宫里出什么晦气事儿,请太医的事情就不能拖。也就只有找你是最快的了,因为与你熟悉,再加上你官职不大,如何都不会推脱的。”
“嗯,这又被你知道了。说吧,什么事儿。”
青谱一边为焚香掩好被子,一边没好气地问着。
“……邹家人若是请你再去,你便推辞就是了。若是推辞不了,他们若要你去读医志,你一定不要去读。”
焚香沉吟了一阵,艰难地支起了上半身,好让自己能够和青谱近一些。
“他们准备拿你当弃子。你千万别趟这个浑水……”
说着,焚香便抓住了青谱的手臂,紧得让青谱有些诧异。他明显感觉到,焚香在微微颤抖着。青谱抬起头来,无言地望着焚香。却见她眼中隐隐有着些许泪光。
青谱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她似的,拍了拍焚香的手。便又让她重新躺下了。正在这时,房门轻轻一响,原来是那个小宫女拿着青谱吩咐了的东西进了屋子里。
青谱与焚香默默对看了一眼,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去替邹夫人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我这就写方子,你去太医院抓药便是。”
说着,青谱便慢悠悠地走到了桌边,打开了药箱,开始写了起来。边写还边对那小宫女说道。
“也去禀告婉仪娘娘一声,邹夫人的病不碍事的。估摸着便是感染了些风寒,引起了之前的腹痛旧疾。休息个一两天,按时吃药就好了。好了,拿去吧。”
小宫女心里本来忐忑不安,一听到青谱这么说,禁不住眼睛一亮,立马双手接过药方,欢天喜地地去给曹婉仪汇报去了。只留下钟青谱与焚香二人,相对无言。
青谱离开时,并没有特意再回房内给焚香打招呼。现下二人是身在宫中,有些事还是少做为妙。既然要装成是半生不熟的陌路人,还是将戏演到底得好。
焚香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忽然听到门扉响动,便知道是青谱出去了。她叹了一口气,想趁着那个小宫女来之前稍微休息一会儿,因为明天一睁开眼睛,自己怕是又要戴上面具做人。她翻了一个身,堕入梦乡之前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
自己终于可以让小袖回到身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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