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日子很清苦,为了能够避开邹家与申屠这两路人马,长亭带着焚香一路风餐雨宿,甚至于一般的客栈都不敢去住,相比于以前焚香的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真是云泥有别。
还好一路上也碰到不少朴实单纯的农家,见他们二人年纪轻轻,一路风尘仆仆,总会让出一些地方来让他们有个屋檐栖身。从开封辗转到了河南边境,一晃而过已经十日有余了。
“小桃,来,看看这个合适不合适。”
正在为借宿农家挑蚕茧的焚香抬起头来,见长亭双手捧着一身艳色服装,让她有些目眩。
她擦了擦双手,将衣服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大红嫁衣。
“……这……”
焚香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心里却还是不敢确定。她用询问的眼光瞧着长亭,只盼他快些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好像是故意让她忐忑不安一般,长亭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转身就将刚采回来的药材拿到一边,准备晒酿。可是这嫁衣都已经在焚香手里了,她怎么可能再沉得住气。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师傅,在他老人家面前成亲么?”
见长亭不答,焚香依旧跟在他身后问着,他走到哪里,她就站到哪儿。
“你说啊。你是不是要娶我?你是不是要当我丈夫?你是不是……”
“……你真是的,好好一个女子,总是这么口没遮拦。”
焚香正在噼里啪啦问着,突然就被长亭给堵上了嘴。她习惯性地撅了撅嘴道。
“你若讲明了,哪用得着我这么猜呢。”
想着想着,焚香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了。一把扒拉开长亭,又做起了刚刚的工作。
长亭见状,也知道不好再逗弄下去,于是讨好地跟了上去。
“我写信和师傅说了,请他老人家过来一趟。”
正在选蚕茧的焚香动作又是一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老人家肯过来?”
长亭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复杂。
“也不全是为了咱们。当日救你的时候,也不知道师妹到底有没有逃出来。这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联系到她,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要去求师傅……”
说着,长亭又看向了焚香。
“既然他老人家来都来了,也不能不做事情不是。我便让他再跑一趟,当这个证婚人便是。大概今晚便到。你好好准备一番,我去向大伯大婶借堂屋一用,看看还缺什么,趁着天还没黑就一并买回来。”
焚香默默听着,抬头见长亭又要离开。连忙起身拉住了他。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长亭觉得奇怪,将焚香拉到了自己身侧,帮她将鬓间长发绕到了耳后。
“……娶我,你后悔么?”
焚香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这个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长亭若真娶了她,便是和邹家还有陆家人过不去。以后他们二人就注定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到底未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至少焚香觉得,应该会很辛苦。
自己到头来,还是连累了长亭。
长亭一愣,只是从怀间掏出了那半块玉佩。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将之用红绳套着,挂在颈间,从来不曾离身过。
“若说后悔,后悔的那个人是你才对。跟着我,你会吃很多苦。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有人伺候着了。说不定,还要受我师傅不少冤枉气。焚香,你后悔么?”
“我后悔。”
焚香的回答让长亭瞬间便变了脸色,忽然她狡黠一笑,搂上了长亭的脖颈。
“我是后悔当日怎么那么好心,硬是把陆家玉佩那一半留了下来。现下这玉佩只有一半了, 还算什么定情信物?”
听到这儿,长亭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
“你连陆家庄都愿意丢,还在乎这半块玉佩。行了,就别捉弄我了。你想要成双成对的东西,但凡等会一并给你买来。”
长亭笑了笑,便又带着行囊出了农舍。焚香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一生的幸福便不过如此了。原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的背影,也是一件令人心醉的事情,只要自己心里清楚,他一定还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与自己朝夕相处,便已足矣。
焚香想到此,唇边挂起了满足的微笑。
……
长亭在镇里买了些喜事要用的东西,却并没有径直回到那家农舍,一路回家,他也绕了不少弯路,最后便在一片不起眼的小树林里停下了。
“出来吧,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长亭这话说完,他也等了好一阵,可是回答他的都只不过是微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看起来就好像他是在和空气说话一般。
忽然,零散的掌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长亭也没回头瞧那人是谁,只是把藏在袖里的短刀悄悄拿了出来。
“呵呵,申屠兄天天夸你,我还不信你一个人能够成什么事。没想到你还真是发现了我,还带我玩捉迷藏。穆长亭,有你的。”
来人正是李尚,一改先前冷冽的形象,嘴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他整个人显得阴沉起来。
长亭先前便想到盗匪的人会比邹家的人快一步找到自己,可是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李尚带头。当长亭回头看到的是李尚时,心里突然开始担心申屠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自嘲笑道。
“我倒是没想到是你会来。申屠不弃在哪里。”
李尚挑起一边眉毛来瞧着长亭,过了许久之后他才从树荫里走出来。
“……你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呵呵,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担心那个盗匪头子?”
长亭一皱眉, 实在不明白他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他和你一样,是个情种,本来咱们打算用你小师妹换你手上的邹大娘子的,可是他却转身就把那个小姑娘放走了。于是嘛,他自然就从这个头子位置上被人捅下来了,我?就成了暂时的统领。”
李尚说完,双手一抬,带着几分戏谑。
长亭往后退了几步,却听到忽然从树林里出来响起一片纷乱的脚步声。
“……你还带了不少人来。”
李尚笑了笑,并没有多移一步。
“过奖,不多不少,只不过是开封所有衙门的捕快。”
长亭一怔,突然拔刀相向。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二人对话间,林中脚步声已止,十几个凭空出现的捕快早已经将长亭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知道你武功高,一两个匪徒怎么能够拦得住你?所以我让那帮人去堵你心上人了……不过,那里也有人候着,摆明了说,他们这帮蠢货就是去送死的。呵呵,穆长亭,你若过得了这关,便来王都找找我到底是谁吧,哦,你死了也可以化作厉鬼来索命,说不定这样更省力气。”
说着,李尚一步一步往后退,当他完全融入到黑暗里时,在长亭周围的包围圈则在渐渐收拢。
长亭观望四周,心知为何李尚会要官差来围他,因为若杀了官差,就一定是死罪;可是以绑架罪犯之名抓回去,也不会有多少好果子吃。简而言之,李尚给他设了个死局。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长亭所担心的,他最为忧心的便是,李尚其实是在拖延让他回到农舍的时间。
……
一身红装的焚香坐在镜前,当她抹完最后一次胭脂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这是第一次穿红妆了?
第一次穿红妆时,新郎不辞而别。自己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第二次披嫁衣时,新浪素未谋面。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嫁给了一个死人。
第三次披上这凤冠霞披……
焚香想得有些出神,不自觉就抚上了自己的面庞。脸还是那张脸,可是似乎好像与两年前又不太一样。
自己与长亭有一年多未见,在这一年里,自己还是别人的夫人,虽然是有名无实,可是临到要与长亭共结连理时,焚香也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嫌弃。
想到此,焚香叹了一口气,眼光便辗转到了自己身上的这一身长亭给她的嫁衣上。
这样的针线做工虽然精细,自然不比陆家布庄与邹家的。可是焚香披上她时,远比穿着当年父亲留给她的百蝶红装更让她爱不释手。焚香仔细瞧着长袖上绣着的吉祥云纹,满满的幸福感又一点一点地从心里与嘴角之中蔓延出来,有那么好一会儿,焚香都没办法将那笑容隐去。
正在这时,焚香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映在铜镜里的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长亭,你回来了?”
她开心地回过头来望他,可是笑容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僵住了。
只不过那人似乎是被焚香开心的模样看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笑了一声道。
“哼,那个家伙来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乐在其中啊。”
说着,他便移步进了焚香的这一间小屋。这细微的动静让焚香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邹正言……怎么,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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