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程一路先到山庄的院子里查看了一下上午要用的车子。这一块是办公室的副主任李明负责。为了接待好省里来的挂职干部们,年前程一路专门召开了办公室会议,对有关事项进行了具体而明确的分工。昨天上午领导们来之前,他又对有关工作做了强调。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车子是一辆新车,外面看起来一般,内部却是上档次的。这种在党委**部门被称为“接待用车”的面包车,出门不打眼,不容易引起反感,不像一长溜小车,前面是车声,后面是骂声。
程一路转到车前,看见从里面反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在南挂职领导考察团。他看了一下,然后张着眼找李明。李明不在,他等了一会。还是没人。程一路有些上气了,他掏出手机拨李明的号码,刚听到“嘟嘟”的声音,李明就过来了。李明红着脸,说:“秘书长,我刚去方便了。”
程一路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说:“谁让你弄这个红纸?”
“这,是昨天王市长看见这车,让我贴上的。”
“拿下来吧,领导们不喜欢。”
“好,好,我就拿。”李明说着就开门上了车,从里面撕开红纸,小心翼翼地拿着下了车。程一路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这些挂职的领导来南州,都低调得很,而且任书记也不太喜欢弄这玩意儿。
按照原计划,上午是要请领导们考察开发区的。任怀航和王士达亲自陪同林晓山他们上了车。程一路坐着自己的奥迪,走在前面。他让秘书陈阳打电话告诉开发区的顾成民主任,就说车已出来了,请他们到路口等。然后,他闭目稍稍休息了一会。昨天晚上睡在山庄的床上,想着齐鸣说的换届的事,他竟然失眠了。早晨起来眼睛生疼,他让阎丽丽找了润舒,涂了点,眼睛好些了,大脑却昏昏的。
从南州市区到开发区,八里地,按照事先的安排,车子从南州市区绕了一圈。南州的变化还是很大的。林晓山看着不断地点头,齐鸣也对任怀航说,“直把南州作杭州了”,任怀航笑笑,王士达却接了话,说:“南州这几年市政建设是下了大力气的,老城区改造得差不多了。大家明年再来,就会又有新的气象。”这话引起了现在是省文化厅的副厅长方子鱼的话头。方子鱼说:“南州还是要有一些老城,老城是南州的根本。士达市长,在城市规划时,还是要保留老城的特色啊。”王士达微微向前躬了躬身子,说:“老城自然要留,可是城市还是要扩张。没有扩张就没有生命力。方厅长的指示,我们自然会遵照。”
任怀航眯着眼,似睡非睡。车子经过了江边的老街,这是一条保存完整的明清老街。两旁的房子都是有些年头的。方子鱼开了车窗,朝窗外望。早些年,他在这里挂职时,也经常到这里来散步。老街上散发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因此后来在多次省厅的会议上,他都一再强调:要保护像南州老街这样的古建筑群。现在这样的老街不多了,每年都因为城市的扩张消失了一些。
齐鸣看方子鱼看得细心,就打趣道:“方厅长入了古了,南州的老街同别的地方老街,风味不一般吧?”
方子鱼回头,说:“当然不一般。这里还留下过你齐主任的足迹。”
齐鸣继续调侃:“我又不是什么名人,我的足迹还值不了老街的一块砖。哪能像方厅长你,哈哈。”
方子鱼不做声了,林晓山笑笑地插话说:“谁说你齐主任不是名人,一鸣惊人哪。怀航同志,建议下一次在老街上选两间房子,给齐鸣同志作故居。”
任怀航眼睛睁开了,也哈哈着说:“当然好,不过齐鸣同志还年轻,作故居怕不好听。还不如专门建一座南州挂职干部纪念馆,把各位对南州的贡献都放进去,也好让南州人民知道。”
林晓山说:“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我说怀航同志有点子,果真就不一般。给我们建个纪念馆,又等于给我们下了一道紧箍咒。不过总是好事,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也算是我们留在南州的一点政声。”
王士达这时望了望车内,道:“纪念馆不好听,意思也不好。大家对南州的贡献和名声,早就留在老百姓的心中了。林秘书长,您说……哈哈,是吧?”
林晓山把头扭着朝窗外看,任怀航的眼睛又眯上了。车子出了市区,上了宽阔的二环路。
程一路醒了过来,这个到了时间就醒的习惯,与他在部队里呆了十几年有关。不论多累,他只要在睡前想好醒来的时间,到时他必定能醒来。他打通了顾成民的电话。顾成民说:“一切准备好了。”程一路又问:“也不要搞得太花哨,这些领导也是知根知底的,注意些分寸。”顾成民说:“知道了,秘书长您请放心。今天看的好几个点,都是与这些领导们有关的。大部分是他们参与引进项目的。我待会儿在门口等。”
手机响了,程一路看看号码,是湖东县的刘卓照书记打来的。他接了,刘卓照说:“秘书长,正在忙吧?”
程一路说:“省里挂职领导来了,我正在车上。”
刘卓照说:“那……那我就不说了,你先忙。本来我要请你中午在一块坐坐的。”
程一路说:“那就免了吧。坐坐有的是时间。”
放下手机,开发区到了。程一路下了车,顾成民已领着一班人站在门口。后面的大车一停稳,任怀航先下来了。接着是林晓山、齐鸣。程一路介绍说:“这是顾成民顾主任,开发区常务副主任。”
林晓山同顾成民握着手,说:“老朋友了,顾主任跑省城跑得多,差不多成了南州驻省城的大使了。”
一行人进了门,程一路一直跟着。本来安排先听汇报再参观,齐鸣建议说:“不如先看看,让我们好有个感性认识。”任怀航说:“这也好。那就先看。”
顾成民带着大家在开发区里转了一圈。开发区是这几年经济发展中的一个新鲜事物。各地都在搞,有国家级的,有省级的,有地市级的。到县,有县级的。乡镇有乡镇级的;甚至连村,都有了村级经济开发区。这么多开发区,大的几十平方公里,小的甚至只有半平方公里。但是不论多大,都是地方经济发展,特别是地方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有了开发区,就有了地;有了地,就等于是一座银行。因此,各地都拼着一切地搞开发区。南州也不例外。南州开发区是经过省**批准的。开发区设计规模有十来个平方公里,现在看到的只是一期工程。而且顾成民带着看的又是一期中最集中的一块。这些项目又多少与大家有关,所以参观的兴致一直很高。程一路陪着走了一段,就先到开发区的会议室,提前看了看会议室的摆设。坐席是按照事先安排的,圆桌上放了几盆假花。程一路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不顺眼,就让陈阳给拿开了。他再站到门边看看,桌上清亮多了。他想:要放花也可以,但是不能放假花。
大家看完来到会议室,坐下来话题就多了,个个情绪都很好。王士达说:“没有在座的领导,开发区也搞不起来。开发区就是在座领导的纪念馆哪。”
王士达这话让程一路吓了一跳,刚才他不在大车上,当然不知道王士达这话的来头。他望着任怀航。任怀航还是笑着。大家都笑,没有人接王士达的话茬。顾成民说:“各位领导先休息会儿,我再汇报。”
任怀航说:“也不休息了吧,你汇报吧。”
顾成民照本宣科地汇报了一次,这汇报材料程一路几天前已经看过。顾成民汇报完,任怀航说:“刚才成民同志将开发区的情况给各位领导作了详细的汇报。开发区的建设依靠大家的支持。没有大家,就没有开发区。开发区是南州经济发展的航母,兴衰成败,关系到南州的发展和未来。下面,我借这个机会,也向各位省里的领导,汇报一下南州经济发展的情况。”
任怀航说完就开始汇报了,这让程一路感到措手不及。原来安排,全市的经济情况是由王士达市长汇报的。程一路看王士达,脸黑红地坐着。他也不好说话,只好退出来。他刚出来,王士达就跟出来了。王士达脸继续黑着,问:“怎么搞的?”
程一路知道王士达问这话的意思,却装作不知道,反问了一句:“怎么了?王市长?”
王士达点了一支烟,使劲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圈,有些生气地说:“要改也得先说一下。搞什么突然袭击。太不好了!”
程一路听着不做声,王士达知道程一路不会搭腔,抽完了烟就回到会议室了。程一路想想摇了摇头,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从省里来的领导,在任怀航介绍完情况后,一个接一个地作了充满激情的发言。不仅肯定了南州近年来的发展,更是对南州发展的原因进行了深层次的剖析,得出的结论是:要想大发展,首先要有团结有战斗力的班子;其次要有一批有创新意识的人才;当然关键还是要有大的项目支撑。
王士达市长自始至终没有再发言,只是汇报会结束时,任怀航才说:“士达同志,时间也不早了。在午餐前是不是请大家看看南日集团?正好顺路。晓山同志,南日还是您一手扶持起来的。如今变化不小啊!”林晓山说:“那个蒋,蒋什么,挺能干。”王士达插话说:“蒋和川。”林晓山继续说:“现在税收超五千万了吧?”
任怀航笑笑,说:“六千万了啊!”,便起身出门。顾成民一直把大家送出大门,车子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南日。蒋和川正迎过来。林晓山哈哈笑着,握着蒋和川的手,说:“不错嘛,听怀航同志说都超六千万了。好啊!”
蒋和川今天穿着一套新的咖啡色西服,头上虽然没有了头发,但是精神很好。他的嘴唇在哆嗦,说:“谢谢秘书长还记得。”又和任怀航书记打招呼,同来的人大都认识,也就不一一介绍了。蒋和川领着大家看了厂子,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程一路有些奇怪,自己刚才才给蒋和川打了电话,但是看厂子里这阵式,怕是早有准备。他看见蒋和川在前,任怀航和林晓山在两边,大声地说说笑笑,心里好像明白了一点。
南日是南州最大的民营企业,南州工业除了石化和重型机械外,南日是个引人注目的重头戏。南日的老总蒋和川,虽然头发稀少,但在南州是个大名人。程一路看着蒋和川,正神采飞扬地介绍着,在这方面,他一直觉得蒋和川是个天才。按照南州当地的话讲,叫“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稻草说成黄金”。不过现在的民营企业老总个个都有一套,一切围绕经济建设,民营企业地位不断上升。这些老总们地位也在不断地上升。程一路想着就想起南州传着的一段民谣:“南日是个宝,书记抱着跑;工厂冒黑烟,百姓遭殃了”。这当然是个笑话,但是这笑话经典,民谣往往就有这种力量,短而有味。
王士达市长落在了后面,程一路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在**时,程一路跟了他两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阴沉着脸,有什么心事窝在心里,暗中跟人较劲。他从另一个市调过来任南州市委副书记、市长时才三十五岁,当时是全省最年轻的地方大员。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自己更不会想到,他在南州市长的任上一干就是八年,从三十五岁干到了四十三岁。上一任书记张敏钊到省里赴任时,王士达原以为自己有戏了,哪知道半路上杀出个任怀航。又是四年!最近外面传着任怀航也要走了。但到目前为止好像也还没有传出他要接任的消息。程一路知道王士达有些窝气。换了自己,也难说。
大家看完了,蒋和川说:“到上面坐坐吧?”齐鸣说:“不坐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任书记,下午省里还有个会。”
任怀航朝蒋和川看看,说:“那好,不坐了。蒋总哪,领导期望很高,还要加油,要做得更大,更强。”蒋和川不断地点头,同林晓山他们一一握手。他的光头因为激动,竟然有了些红光,看着像一只上了油漆的葫芦。
南日的副总鲁胡生,是程一路的战友。确切些说是他的老部下。鲁胡生让人将三个大纸箱子搬上了大面包车。程一路问:“不少啊?”鲁胡生说:“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西湖龙井。昨天专门从杭州运回来的。”程一路笑笑,没有说话,心想这蒋和川是早有准备,南日是这些挂职领导们必走的场子。搞这一套,蒋和川比谁都有天赋。
因为下午省**要开会,这些领导们中餐就没有再喝酒,十分简单地对付了一下。用任怀航的话说叫工作餐。齐鸣说:“我们到南州来就是工作,吃工作餐最好。”
南州市委、市**为前来南州的挂职干部们准备了一些礼物,除了南州的土特产外,每人按生肖订做了一只纯铜生肖座像。座像虽然看起来个头不大,每个的价格却不菲。程一路让工艺厂为任怀航也做了一个。任怀航属虎,那只虎做得倒很有生气,虎眼圆睁,像随时都准备撕碎猎物。任怀航好像也很喜欢这只虎,说要把它放在书房里。
下午召开市委常委会,这是年前就定了的。南州市委常委共有十一名成员,外加省里下来挂职的副书记徐真,因此会议应到十二人。徐真请假,军分区刘军政委到省军区开会了,因此实到十人。政协主席方浩然、人大常务副主任迟雨田列席。常委会议室就在市委办公楼的三楼。会议室正面墙上贴着常委会议事规则和中纪委有关反腐倡廉的文件放大件。任怀航主持会议,会议的议题其实是每年都要过的,主要讨论即将召开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有关事项。经济工作会议每年都在正月召开,总结上一年布置下一年,总结和布置都是走过场。重头戏还是表彰,其实就是排位次。
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王浩,向常委会汇报了经济工作会议的准备情况;市委政研室主任马洪涛汇报了会议的主报告。程一路就会议的会务安排作了汇报。一个一个议题地过,每个议题大家都发了言,都提了一些想法。会议总的来说还很顺畅。只是在讨论表彰时,有了一点分歧。按照经济发展总量实绩,湖东县排在第一;但是按照经济发展增幅,仁义县却远远高于湖东县,排在第一位。
王士达喝了口茶,把手上的笔放在边上,开始说话了。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我认为经济考核关键还是要考核总量,总量是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硬性指标。湖东县经济总量占到全市的百分之三十,给财政的贡献也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五。而仁义县,虽然增长率高,但是经济总量小,对财政的贡献小。它的增长率高,是因为它的基数低。因此,我同意湖东县排第一。不能鞭打快牛,这不科学。”
大家听了都在喝茶,会议往往就是这种局面,市长一开口,除书记外,再不会有别的常委开口。这一小段的寂静,除了喝茶来填补,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大家的眼都望着茶杯。程一路看见茶叶从茶杯底下浮上来,绿绿的,像个顽皮的孩子。而会议里的气氛却好像凝住了。要解开这种凝固,只有任怀航了。
任怀航用手摸了摸头发,又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我们的经济发展,关键是要大跨越,大发展。南州经济的未来,是要在增速、在调优上做文章。我们现在有些地方,有些干部,喜欢躺在功劳簿上,喜欢求大求洋,经济发展的速度滞缓,缺乏创新,缺乏活力。”他停顿了足足一分钟,又说:“我建议政研室在今年的主报告中,重点强调要有速度意识,要有危机意识,要有赶超意识,要有进位意识。这方面工作,具体请一路同志负责。至于县级经济排名,请王浩同志牵头,同有关部门一起再研究,要真正反映南州特色。我的意见是首先要看增长,其次再看总量。”
王浩听了道:“会后我就同有关部门再研究。”程一路没有发言,经济会议的主报告政研室已经搞了三稿。他看了,王书记看了,王市长看了,现在却要改。而且是改大的主题,也就是整个报告的调子变了。他朝马洪涛看看,马洪涛正苦着脸,低头坐着。
出现这样的结果,按理说程一路也没有估计到,首先是主报告,早在年前的常委会上就定了调的,也是任怀航书记定的。至于表彰,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任怀航和王士达在较劲。按经济总量和发展贡献,湖东县作为第一理所当然;但是,湖东县的书记刘卓照是王士达的人,任怀航一直很不感冒。而且,任怀航此时提出以增速为考核依据,也符合大发展、大跨越的主题。但是仁义县的书记冯军虽也是王士达的人,任怀航这一搅和倒有点让人意外。冯军和刘卓照都是程一路的战友,只是冯军更近些。在部队时,程一路和冯军是搭档。程一路当团长,冯军当政委。
组织部长徐成看会议关于表彰的议题也差不多了,就说:“还有一个关于人事的问题提交常委会讨论。”任怀航点点头。徐成便将组织部考察的拟任市建委副主任吴太平的情况作了介绍。大家听了都不说话。人事安排十分微妙,心里没底的,在常委会上不可能表态。现在到了地市一级,处级干部的使用,说起来是组织部考察、民主推荐,其实主要还是一把手书记说了算。一把手定了,市长和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原则上没有意见,便算是定了。程一路参加了两年的常委会,还没见过哪个干部在常委会上被否决了。至于书记会,秘书长也是照例参加的,但是只参加不发言。
常振兴副书记分管组织,自然要先发言。他明确地表态同意,并且说:“吴太平同志一直在建委工作,懂经济,有创新意识。而且年龄轻,提拔使用这个同志,不仅能进一步增强建委的班子,而且有利于改变建委班子整体年龄偏大的情况。”
其他常委都朝王士达看着,是王士达表态的时候了。王士达把眼睛向上翻了一下,然后望着桌面,声音依然不高,说:“建委班子确实存在着老化的问题,这个问题要逐步解决。建委的工作,现在有很多问题,老百姓不满意,与班子的老化有关系。因此,调整充实建委班子,我同意。但是,对于吴太平同志,我觉得不太适合担任这个职务。吴太平同志我很熟悉,是个典型的业务型干部,不太适合于担任行政工作。我建议组织部再就建委副主任人选进行考察。”
王士达的话说到中间,程一路已经听出他要表达的意思了。上次书记会,王士达是勉强同意了吴太平的任职建议,按理他不该在常委会上来反对。他明显的没有按规则来运作。但是,程一路觉得王士达也是事出有因,这两天任怀航仿佛有意似的,老是找王士达的别扭,刚才又否决了表彰提议。王士达自然不会放过还击的机会。吴太平就成了他还击的对象。王士达一表明态度,常振兴也不好说话了,只拿着眼看任怀航。任怀航又抬手摸了一下头发,喝了一口茶,轻轻地说:“也好,就再考察考察吧。大家还有什么?没有,散会。”
程一路是常委中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他心想:现在的事情也真怪,一个处级干部的任命,一瞬间就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能被自己掌握的真少,特别是身处官场,都是被动的。王士达站在走廊上,与方浩然说笑着。迟雨田却已经下楼了。任怀航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坐车回省城了。还有两天假期,他说好初七下午来的。
马洪涛的脸还是阴的,程一路看着突然有些同情。这些耍笔杆子的,也真够辛苦。一个报告,往往要写上好几个来回。但是,再辛苦报告还是得改。他喊住马洪涛,让他召集政研室人员,明天上午开始按照任书记意思,重新修改报告,一定要突出任书记说的四个意识。马洪涛说:“秘书长,这年头我们这些人真是干不动了。一个报告,都看过,却说翻就翻了。难怪外面都在说: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中心不突出,主题不突出,椎间盘突出。”
程一路听了也笑,说:“还真形象,就是你们自己编的吧?”
马洪涛说:“哪是?人民群众的同情心是普遍存在的。”
程一路说:“明天晚上我请你们政研室的同志,你通知一下。新年新气的,大家也热闹热闹。”
马洪涛望着程一路,道:“秘书长还真有同情心,同情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我代表兄弟们感谢秘书长了。”程一路笑笑,马洪涛又说:“秘书长什么时候也给我举荐举荐,这政研室我真不能再干了。再干就真的不该发言的发炎,不该突出的突出了。”
程一路问:“洪涛到政研室也该十年了吧?”
马洪涛上前笑着说:“十年多一个月了。我的美好青春都奉献给了南州的政研事业。现在老了,再不挪窝,动不了了。其实我愿望简单,到哪个市直单位干个闲差就可以。”
“你老了?”程一路拍拍马洪涛的肩膀,说:“还是小伙子呢。不过干得太长,也是不好。下一步再看吧。”
马洪涛赶紧说:“那我可等着,拜托秘书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