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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仙人掌

让楚朔头疼的,莫过于每天都要受到夏暖暖骚扰。而且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回到暗香就能碰见她,两个人免不了要斗一番嘴再各自回家,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吗?

他坐在车里远远地观望着,这个丫头真是不可理喻,她欺负孩子做什么。

只见暖暖一手掐着小腰,一手拎着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小棍,板着脸来回踱步。在她面前有三个小男孩,被迫站了一个小横排,一个个怯生生地看着暖暖。

“手伸出来!”暖暖厉声说。

几个孩子慢慢伸出手,暖暖拿着小棍在几只小脏手上挨个拍了一下,“啊!”一个较小的孩子叫出声来,已经快哭出来了。

只听暖暖坏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有个孩子回答:“不怎么样。”

“那好啊,再打一遍重新感觉一下。”

一个稍大点儿的孩子赶紧说:“感觉挺好的。”

暖暖仰天哈哈两声:“好是吧?那多打一遍好上加好!”

楚朔愤怒了,夏暖暖平时爱好恶作剧也就算了,拿孩子取乐,这是什么心肠?

暖暖显然还不算完,勒令小朋友都转过身去,小棍子啪啪拍上小屁股:“还敢不敢了?”

一个孩子大哭起来:“妈!她打我!”

楚朔再也按捺不住,下车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暖暖手中的小棍子:“夏暖暖,你够了吧!”

暖暖挑了挑眉:“关你什么事儿,干吗跑这儿来充英雄装好汉!”

楚朔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打孩子就是不对!”

暖暖咬着牙,指着那几个调皮的小男孩:“我才用了多大点儿力气,你问他们疼吗?”

小男孩儿们一见有人撑腰,全都躲在楚朔背后,抹着小猫脸指着暖暖哭诉:“她欺负人,打手板,还打屁股,可疼了。”

“闭嘴!”暖暖大喝一声。

楚朔沉着脸,不由分说抓过暖暖的手,拿着棍子狠狠在上面敲了两下,暖暖当时就来了个气贯长虹的尖叫,然后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两脚。楚朔的裤子上顿时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鞋印,暖暖还不算完,又使劲儿在他鞋尖上跺了几脚直到踩扁。

“夏暖暖,你太过分了!”

“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

“对你这种没正形的人用不着分。”

他们俩在这边怒目相向,那几个孩子互相使了个眼色,跑到楼角抱起个纸箱,一溜烟撒欢跑掉了。

暖暖一见,不管不顾地追过去大吼:“给我回来,箱子放下!”

“够了!”楚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暖暖急了,转过身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手背上清晰地出现两排牙印,不怎么整齐,因为暖暖是小虎牙。

楚朔一痛,手刚一松开,暖暖撒腿就去追那几个孩子,她边跑边威胁:“放下!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砰,纸箱被丢到地上,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暖暖紧跑几步,从箱子里抱出一只浑身发抖的小狗。

那是一只怎样的狗啊!浑身脏兮兮的,仅能从脖子下方看到原本纯白的毛色。长长的毛有几处已经秃了,还散发着焦煳味儿,显然刚刚被烧过。它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暖暖一抱起它,它就轻轻呜咽两声,直往她怀里拱。

“这帮混小子,坏死了!”

暖暖气呼呼的,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目光变得温柔:“乖乖不怕,是不是找不着家了?”她不管它有多脏,不管它身上是不是会有病菌,只是这样抱着,抚摸着。

她的手不经意碰上小狗的一条腿,它的身体猛地绷紧,惨叫了一声。

“腿好像是断了。”不知什么时候,楚朔已经站在她身后,声音也变得和暖暖一样温柔。暖暖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夏暖暖。”他喊她。

“不要你管,你就会冤枉人。”暖暖大步走着,每一步都是跺着的。

走了没多远,银色保时捷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上车。”他说。

“不上,谁稀罕你打完巴掌给的小甜枣。”

楚朔笑笑:“去宠物医院的专车,夏暖暖也会拒绝吗?”

暖暖脚步蓦地停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楚朔帮她打开车门,从摇开的车窗里透进的清风轻轻掀起几根发丝,他笑得那般好看。

“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暖暖小声嘟囔着,车子驶出暗香大门,向宠物医院开去。

一路上,暖暖都在小声和小狗说话:“乖乖,你疼不疼?我们就快到医院啦,到时候把腿接上,咱还是蹦蹦跶跶一只神勇小狗。”

小狗呜呜着,像是能听懂暖暖的话,小脑袋在暖暖怀里蹭蹭。楚朔开着车,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微笑着。原来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柔软心思,她现在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暖暖察觉到他的目光,瞪起了眼睛:“喂,车上有吃的没?”

“呃……没有。”

暖暖接着瞪:“这么大个人,怎么连零食都不吃!啊,前面有超市,停车停车,我去买点儿。”

她抱着小狗下了车,没一会儿就跑回来,兴冲冲地坐回车上,拿着香肠开始喂狗。小狗只是闻了闻,却呜呜着不吃。暖暖急了,伸手摸摸小狗的鼻子,她越发着急起来:“快走吧,有鼻涕,好像是感冒了。”

保时捷在路上飞驰着,楚朔的耳边一直充斥着暖暖的碎碎念:“没事儿的,乖哈,马上就到医院了,到时候就不疼了也不难受了,跑得比飞机还快……”

楚朔皱皱眉:“火箭吗?”

暖暖笑笑,慢慢吐出四个字:“变形金刚。”

宠物医院的医生说,小狗只是普通感冒,腿伤也不严重。暖暖这才松了口气,又陪着小狗打石膏夹板子。那只小狗很坚强,虽然躺在那儿软趴趴的,却不叫也不吵。它一直看着暖暖,暖暖和它说话,它还轻叫两声回应着。

一直等小狗打完了吊针,暖暖又办好寄放手续,温柔地和小狗说再见。回来的路上还不停念叨着,要不是白菲对狗毛过敏,还真想把小狗带回家。它伤好以后会有新的主人,主人会宠它宠上天,每顿饭都给它吃香肠,除了香肠不吃别的。它会变得很强壮,谁欺负它就咬谁。

楚朔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什么!”暖暖又在瞪眼睛。

前面是红灯,楚朔停下车,满眼的戏谑:“夏暖暖,看来你很喜欢保护同类。”

暖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对了,补充一点,我还喜欢排斥异类。”

楚朔只笑不语,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背上的牙印已经肿起,暖暖那一口还真是挺彪悍,她难道习惯用这种撕咬的方式?

暖暖伸出带着红印的手掌,仍旧不依不饶:“楚楚,别以为你送我们去医院我就会原谅你,咱们的账慢慢算!”

“好啊,”楚朔轻笑,“那就继续作战。”他唇角勾起,瞥过来一记别有深意的眸光。

租来的场地上,背景是机舱的喷绘,暖暖微笑着站在大俊俊的摄像机镜头旁,对着一张纸开始说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中国XX航空公司7758521航班前往爱的彼岸……”

小甜甜穿着空姐制服,在一对青年男女身边周到地服务。暖暖的画外音再度响起:“在一次旅途中,他们相遇了。”

这是程诺姐姐和姐夫的恋爱MV,拍摄过程中连连笑场。他们的故事很有趣,程诺的姐姐在飞机上靠着男子的肩膀睡了一路,男子闻着发香很是陶醉,女孩醒后娇羞万分,于是两个人留下了彼此的电话。

这段MV不是一般的麻烦,新娘是个要求完美的人,每一段都想留下记忆。她甚至想把天使的人拉到国外给他们拍海滩嬉戏,大家劝说的时候她很委屈:“本来当时就是在黄金海岸嘛,就不能当成重温旧梦?”

暖暖只好说:“时间上也来不及啊,在咱的海滩上拍出来也是一样的。”

新娘很不情愿地答应了,在拍求爱的时候,她对于喷绘的普罗旺斯薰衣草背景也很纠结,总说真正的景致那才叫人心醉。

据说,这段感情的最大意外就是程诺,他骑着摩托回家,看见一男的把姐姐抵在墙上拥吻,以为是流氓,于是怒气冲冲地把未来的姐夫揍了一顿。

拍摄挨打这段是在程诺家门口,暖暖硬逼着新郎含了一口矿泉水,当程诺一拳挥过来的时候要很夸张地喷出。程诺的姐夫基本上没啥喜剧天分,这一口喷了无数次才算过关。

暖暖摇头,其实真想让新郎再含两颗玉米粒,对着镜头凄惨地吐出来。不过估计新郎就算肯做,那玉米粒也会吐得极其斯文。

这段恋爱经历拍得很累,可是暖暖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份特别有意思的工作。

程诺姐姐结婚的日子终于到了,暖暖一大早爬起来,特意在自己头上别了个满是水钻的蝴蝶结。虽然人家结婚的镜头里没自己什么事,可夏暖暖也代表了天使的形象不是?

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暖暖再也没了最初的慌张和拘谨,从容地捏着每一个镜头。在酒店典礼大厅,暖暖还特意多拍了几张现场布景的特写。程诺一直跟在她旁边,穿着西装格外英俊,可就是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无所谓,反正暖暖忙着工作,完全对他熟视无睹。

“暖暖,新娘请你到休息室去,她有几个朋友想先合影。”萍姐过来通知暖暖。

暖暖应了一声,跑到休息室去给新娘拍照。新娘的一个闺密带着孩子,大家在这边忙着摆姿势,那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小烟花,自顾自在一旁撅着小屁股抽椅子腿儿。

真淘气,暖暖暗笑,拍完新娘忍不住给那小子抓了几个镜头。

那孩子可爱地龇着小牙,指指桌上杯子里的圆蜡烛,“要那个。”

新娘笑着掐掐他的脸,想也没想就把那个杯子端给他,然后继续和闺密们攀谈。

“哧”,一道亮光忽起,孩子快活地挥着手上的烟花,新娘吓了一跳,嗖地逃开,可是已经晚了,婚纱后面的下摆上,已经烧出了星星点点的小洞!

一屋子的人全傻了,这一件婚纱是专门从国外买回来的,据说是出自名家之手。典礼马上就开始,难道说要在这个时候找一件新的婚纱吗?如果不换一件,难道就让新娘穿着带小洞的婚纱完成婚礼仪式?

新娘脸色惨白,看样子马上就要哭出来。闺密一脸窘迫,扯过孩子就往小屁股上招呼。

“姐,你等十五分钟,我去再找一件。”程诺说完就往外走。

“不用了,反正在身后,应该看不出来。”这是新郎的意见。

新娘轻轻点头,然后垂首不语。暖暖明白,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因为这个意外而觉得婚礼不完美,哪怕这个缺憾别人根本看不到。

她想了想,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对程诺说:“我有办法!十分钟内给我找一根胶棒,502也行。”

程诺转身大步离开,几分钟后,胶棒和502都到了暖暖手上。

暖暖摘下头上的小发卡,猛地往地上一摔,亮丽的水钻四处跳开。暖暖道:“帮我捡。”

新娘的几个闺密一听,全部蹲在地上捡着亮钻。

暖暖一手捏着亮钻,一手用牙签蘸着胶小心地粘在婚纱上。新娘的闺密们马上过来帮忙,不到十分钟,婚纱的后摆上星星点点布满了星星般的璀璨光芒,那些小洞完全看不到了!

暖暖凑过去看了看,对图形不太满意,又在适当的位置添上了几颗钻,这才松了口气:“这样行吗?”

新郎笑笑:“真聪明,看上去不错。”

带着小孩儿的那位闺密有点儿惋惜:“就是水钻有点儿便宜,和这件衣服不配。”

程诺在一旁冷哼一声:“我看挺配。你要是看好孩子,也不用这么麻烦。”

闺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时,婚礼策划人推门进来,要大家抓紧准备,典礼马上就开始。

新郎新娘走到外面各就各位,暖暖拿起相机接着工作。她郁闷不已,为啥闯了祸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那个蝴蝶结好歹也是花银子买来的!

一直忙到婚礼结束,暖暖收拾好东西跟着萍姐他们撤离。坐在面包车里,暖暖心里很不舒服,自己这也算不计个人得失吧?怎么好像没人看见一样?也许是新郎新娘太忙了,再说那些在后摆上的亮钻和婚纱的价值相比,确实微不足道。

面包车还没到天使,就听车外有人大喊:“夏暖暖!”

暖暖向外一看,脑门上出现了一排黑线,程诺穿着西装骑着摩托,在天使的面包车外大喊她的名字。

在师兄们的取笑声中下了车,暖暖笑了:“干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火星来的?”

程诺抓起暖暖的手塞给她一个盒子,然后话也不说骑着摩托就走,暖暖打开一看,里面是个漂亮的蝴蝶结。那些亮丽的水钻在阳光下那般耀眼!

她笑着上了面包车,原来,你的付出总有人看得到。

盛夏已过,转瞬秋凉。这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暖暖她们在变化中生存。

韩清找了个新工作,是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文职。新的环境她还是比较喜欢的,因为她可以每天穿上正装。现在的韩清可不敢再因为菜地而丢了工作,晚上在电脑前,她把偷菜的时间都用来熟悉新业务。

暖暖的摄影技术有了进步,可她仍然对自己不满意,现在的水平顶多算是及格,离Ocean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有了“美国姨妈”,白菲总是受到前男友庄帅的电话骚扰,但是韩清一再提醒她,庄帅那小子不是要跟白菲和好,是要跟美国姨妈和好。暖暖则更干脆:“叫他滚,叫他马不停蹄地滚!”

从理论上来说,庄帅这种人没有半点可以原谅的理由,根本不可姑息。但实际上,白菲心里还是难舍旧情,她苦闷、她挣扎。暖暖和韩清坚决执行室友的监督职责,不许白菲和庄帅通话,每天列举庄帅的无耻行径,以扩大白菲对他的讨厌度,从而帮助白菲挥剑斩情丝,活出一个全新的自我。

三个女人一台戏,老虎滩里的话题从来都是花样翻新,白菲的失恋和韩清的事业已经不再新鲜,于是最近的焦点就集中在暖暖身上。

“暖暖,你和楚楚最近走得蛮近,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韩清虽然穿着正装,脸上的笑却极其猥琐。

暖暖白了她一眼:“我和他根本就是路人,没发展也没程度。”

“可他不止一次送你去宠物医院看小狗了吧?”韩清对暖暖的回答很不满意。

暖暖吸了口酸奶,不屑地说:“他那是负荆请罪,再说了,我这么有特色的一个人,哪能随便动心。”

白菲一听这话马上插嘴:“楚楚也有特色,特帅!”

暖暖猛地呛了一口,咳了好一阵才说:“请不要侮辱‘特色’这两个字,如果非要用在他身上的话,那就是特好色。”

韩清听了直摇头:“这我可没发现,除了亲你,没见他亲别人。”

暖暖无奈了,喝着酸奶拒绝发言。白菲平时温柔贤淑,其实一回老虎滩就是个好事者,她歪着脑袋开始分析:“莫非暖暖喜欢的是那个小摩托?不错,看上去蛮有型的。”

暖暖长叹一声,问道:“他们两个真这么好?”

“好。”那俩人一起点头。

“一人一个拿走。”

韩清和白菲对视一眼,难道说暖暖真没有花痴细胞?白菲调笑道:“也是,咱就该找个超级帅,超级多金,有车有房还有正义感的好男人,可惜这样的就算没绝种,也不可能让咱们遇上。”

“有,怎么没有!”暖暖坏笑着挑了挑眉。

韩清眼睛里充满向往:“要是真有,咱倒追也行,这就叫温柔的劫富济贫。”

暖暖笑着站起来:“有车有帅的是象棋,有房有钱的是银行,有正义感的是奥特曼!白菲说的那个年少多金风流倜傥出手阔绰能拯救全世界的就是——”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感觉吊足了两位室友的胃口,才慢吞吞说道,“在银行里下象棋的奥特曼!”

“啊,夏暖暖你耍我们。”韩清白菲一起冲上来,按住暖暖使劲儿咯吱她,夏暖暖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有个致命的弱点,浑身都是痒痒肉。

三个人闹成一团,暖暖笑得花枝乱颤,突然间,她的电话响了。

“夏暖暖,下楼,带你去个地方。”耳畔响起楚朔的声音。

一听是他,暖暖马上跑回房间关好门,拿着望远镜趴在窗口往楼下观望,那厮坐在车里还挺悠闲的。她边往下看边斗嘴:“凭什么你叫我下楼我就得去,你圣母皇太后啊?”

楚朔轻笑:“那就是不敢去。”

“切,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只不过本小太爷正在钻研望远技术,没……时……间。”

“那好吧,本来我今天得到了一个给模特拍照的机会,想带你去看看,既然没时间,你慢慢望远。我隔壁是个二线男星,也挺养眼的。”

“等等,”一听可以去印象,暖暖眼睛当时就亮了,“我又不当狗仔队,男星有什么好看的,你等着,我马上就下去。”

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暖暖蹦蹦跶跶跑到楚朔车上。他穿着宽松的针织衫,亮眼的彩色条纹显得轻松惬意,颈间浅灰的围巾随意搭着,总是那么没有束缚感。

暖暖发现,他是能把灰色搭出味道的人。

系好安全带,暖暖笑嘻嘻地调侃:“看不出来呀,你不是在印象打杂吗,也能给杂志拍照了?”

“打杂多了,总能有上位的机会。”

“那让我郑重地仰慕一下。”

“两栋楼隔那么远你都坚持看我,不是早就仰慕了吗?”

这个自恋狂!暖暖眨了眨眼睛:“不对。楚楚,你不会是想帮我吧?还是……打了我手板心里内疚,想干点儿好事补偿一下?”

楚朔轻然一笑:“我是怕你给摄影界丢人。”

“真看不出来,你还成摄影界守护甜心了。”暖暖反唇相讥,“我老实告诉你吧,就算你带我去印象参观学习,我也不会感激涕零。”

“不指望你感谢,你只要别当成观光旅游就成。”

“切,我还怕你是个庸才,浪费我的生命呢。”

似乎他们之间,抬杠是唯一的相处方式。似乎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为了给对方添堵,以及从打击对方的过程中得到满足和愉悦。

有时候,针锋相对也是一种怡情,冤家的作用就是让生活不寂寞。

到了印象杂志,暖暖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喜欢。设计独特的装修风格,往来穿梭的模特,让暖暖一进门就看花了眼。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个世界打造出的时尚和新鲜,让多少女人为之怦然心动!

一路跟着楚朔到了摄影棚,这里的空间很大,一群人正在为马上开始的拍摄忙碌着。模特们穿着秋季的主打款式,个个美得夺目,化妆师的手在精心描绘,为她们打理最迷人的妆容。

“O……”小助理走过来,只发了个单音就被楚朔用眼神制止,她赶忙转口,“香帅,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朔点点头:“马上开始。”

暖暖笑笑,看不出来楚楚还有助理呢,好像还不止一个。不过能在印象拍照片的人,应该都不是平庸之辈。虽然平时斗着嘴,现在还是希望他能出色发挥。因为她知道,能有这个机会是多么不容易。

那么,自己岂不是要叫楚楚为前辈了?哼,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让夏暖暖刮目相看的资本。

还是第一次,暖暖觉得每一个人的忙碌都显得那么充实,自己的无事可做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点儿令人鄙视。这个环境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冲击,让她在向往中肃然起敬。她安静地坐在一边,认识楚朔以来从没有这么淑女过,这是她对这个环境的尊重,也是对这个创作团队的尊重。

暖暖用心体会着,这里显然和自己的工作环境不同,自己面对的是喜庆中那些生动的人,楚朔面对的是摆好姿势的模特。夏暖暖的镜头里出现的是幸福,楚朔的镜头在打造唯美。

出发点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两个人的镜头语言里,都将写着同样的誓言,那就是——留下所有美好的瞬间。

拍摄开始了,暖暖被允许站在楚朔身边,抬头便能望见他的侧脸。他低下头时,会有几根发丝轻然垂下,唇角时不时惬意抿起,看起来极其享受创作的过程。当他抬头,暖暖便可以直视那高挺的鼻梁和弧度优美的下巴,而耳上那颗简约钻钉,在精巧中璀璨着低调的华丽。

“不许走神。”他感受到了来自暖暖的逼视,侧过脸笑着说。

暖暖小脸一红,目光转向拍摄现场。她突然间觉得,楚朔简直就是这里的王者,带着无人比拟的风度主宰一切。模特的笑容都是为他绽放,小助理忙碌着听从他的调遣。在他的指挥下,光影、背景、明眸、霓裳……这些元素在做着各种拆分和组合,在处处散发着时尚气息的空间里,不断缔造着属于女人的神话。

他真正吸引人的并不是外表,要努力多久,才有这份挥洒自如的才情?要在浮华中历练多久,才沉淀得出如此从容不迫的男人味道?

他不可能只是个刚得到机会的无名小辈,绝不可能!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助理和模特们都离开了,楚朔还在电脑前忙碌着。暖暖凑过去看他拍的作品,不由得暗自赞叹。也曾经看过不少杂志大片,同样是模特,有些人拍出来是庸脂俗粉,可到了他的镜头里就是红酥手点绛唇:同样是布景灯光,他完成的画面偏就多出那么一种飘逸轻灵的味道。

“你……其实是资深摄影师吧?”

楚朔笑笑,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反问道:“你觉得我是?”

暖暖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你挺有范儿的。”她咬咬嘴唇,又问,“你也知道Ocean吧,你的风格和他很像。”

楚朔微微有些诧异:“Ocean?知道。暖暖喜欢他的作品?”

“最喜欢了,他是我们天使全体摄影师的偶像。”

楚朔别有深意地笑:“其实,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个喜欢用镜头看世界的人罢了。”

暖暖有些不悦:“就算是这样,人家的镜头也比你的亮。”

楚朔轻笑着,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暖暖故意忽视他的目光,故意不说出足以让他更加自恋的肯定:“还好吧,有点儿收获。”

“是吗?”楚朔笑着按动开关,背景墙那边顿时一片光亮。他把相机交给暖暖:“你给我拍。”

暖暖心里涌上感动,楚朔在没人的时候让自己尝试,他是在照顾夏暖暖的面子吗?认可他的能力,也感激他此时细腻的心思,心绪在这时候有些异样了。

暖暖拿着相机,不知为什么,她的脸有些发烫,眼神有些迷茫,呼吸也有些急促。镜头里的男子随意的一个姿势都那么俊逸啊!暖暖甩甩头,强迫自己想起他在KTV强吻自己的恶劣行径,哼,再好看也是个混蛋,比夏暖暖还要糟糕的混蛋。

暖暖咔嚓咔嚓捏了几个镜头,楚朔连上电脑查看,对暖暖说:“瞧,这张构图有问题,这张曝光不够,其余的还好。你站在那个位置,我给你拍几张看看。”

暖暖一路小跑来到背景墙前面,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手脚僵硬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暖暖,放松些。”楚朔笑着说。

“谁说我不放松,我都快瘫倒啦。”暖暖嘴硬。

“那好吧,拍一组机器人。”楚朔笑着抓了几个镜头,然后两组照片对比着,又帮着暖暖作分析:“你看,这张不需要对称,这里有点儿留白会更有感觉。”

暖暖咬咬嘴唇:“再来。”

楚朔换了一个背景,很配合地站过去,暖暖又给他拍了一组照片,楚朔这次看了之后说:“有进步,不过你的手不太稳,回家胳膊吊上砖试试。”他拍拍暖暖的肩膀,“构图,曝光技巧,这都是专业上的。可是感觉是与生俱来的,你还不错。”

暖暖心里窃喜,却故意不屑一顾:“你是表扬我呢,还是在标榜自己有灵气?”

楚朔笑望着她:“我是给你一个努力的方向,捎带着送点心理安慰。”

“谁用你安慰,”暖暖翻他一眼,“你带我来,我很感激,不过你还没和我的室友说耳光的事儿呢,我还会继续骚扰你的。”

楚朔笑笑:“夏暖暖,你还真难缠。”

“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优良品质。”

“不对,你这是一种不可理喻的执着。”

在两个人又要开战的时候,摄影棚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穿着彰显品位的名牌时装,看上去优雅干练,像是印象的高层。那女子笑着说:“辛苦了。”

“Amy,”楚朔笑着迎了上去,回头对暖暖说:“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暖暖很生气,哼,和女人私会去了,把最美好最无邪的夏暖暖丢在这儿,这是什么人啊!

楚朔和Amy出了门,暖暖清楚地听到Amy问:“里面是新助理?看上去很可爱呢。”

暖暖不由得恶寒,话说,这位叫Amy的成功女性难道就没看出来,摄影棚里优秀的女青年会是未来最顶级的摄影师?!难道夏暖暖往楚朔旁边一站,就没有点儿大腕儿的气场?就只能像个助手?

郁闷地看着楚朔的电脑,突然,暖暖嘴边浮现出一抹坏笑:楚楚啊,忙了一晚上,总算让我等到了机会,那张图现在终于可以用上了!

从包里找出U盘插入楚朔的笔记本电脑,暖暖快速把里面的一张图设成了桌面,那本来是打算捉弄韩清的,用在楚朔身上更有趣。想了想,她又把刚才楚朔和自己拍的几张照片复制到U盘里,拿出U盘后,暖暖窃笑着等待楚朔回来。

一会儿,楚朔和Amy聊完后继续回来忙着。暖暖若无其事地在背景墙前面晃悠,笑着调侃:“楚楚,这个Amy是谁,对你不错啊。”

楚朔道:“她是印象的总裁,对所有能创造价值的员工都不错。”他一直在摆弄相机,始终没走到电脑前。暖暖有些焦躁,终于按捺不住凑过来假装看楚朔工作,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电脑怎么了?”

楚朔抬眼看她:“怎么了?”

“这种时候,液晶屏怎么爆了!”暖暖指着显示器上的块状黑斑,“啪”地一捶桌子,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恼火,她觉得如果说句“Shit”就更逼真了。

说完她背过身,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楚朔看着她抖动的肩膀,一抹笑意慢慢浮上脸颊:“夏暖暖,我的电脑是新的,可以先排除元件老化的可能。那么导致液晶屏漏液的原因,还有可能是进水和外力损伤,刚才我没在这儿,你说我该不该算到你头上?”

暖暖连连摆手:“不能不能,我一直在这边欣赏背景墙,不可能算计你的电脑吧,我有那么恶毒吗?”

楚朔懒散地倚在桌旁,笑道:“恶毒算不上,恶作剧倒是不少。”

暖暖眨着眼睛,极力渲染着自己的无辜:“我肯定没往你电脑里灌水,也肯定没用锤子砸它,我可尊重它了。”

楚朔笑着把电脑关了机,收拾好东西说:“下次我给你做张逼真点儿的图,这张不够唯美。”

暖暖张大嘴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还不够好?液晶屏爆了还要啥美感吗?”

这丫头问题还真多!楚朔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当然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捉弄人的心思。”

那只手在颈间的温度犹如一股电流,直击心脏又向全身蔓延开来。暖暖在那一瞬间呆住,然后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主人拎着的小狗,被掐着脖子还想摇摇尾巴。她涨红了脸,小拳头朝楚朔身上捶去:“坏蛋,你袭击我。”

楚朔笑着捉住暖暖手腕,暖暖拼命挣开,咯咯笑着继续挥舞着小拳头。那拳头捶在肩头并没有什么力度,倒是她脸上的笑容格外娇憨可爱。

正闹着,摄影棚的门被推开:“楚朔哥,我来啦。”

暖暖眼前出现了一朵白莲花,白莲花的声音可真够甜的。

楚朔笑道:“凌凌来了,真准时。我们马上走。”

这两个人一个俊逸一个清纯,如果给他们换上古装,背景放在一艘大船上,简直就是楚留香和苏蓉蓉。

暖暖的拳头慢慢垂了下来,对啊,差点儿忘了,他是有女朋友的。舒凌看见刚才那一幕了吧,她会不会生气?

舒凌笑着冲暖暖招招手:“暖暖,你在这儿啊,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

“呃……不了,我是来学习的,我直接回家就好。”暖暖有些憎恨自己了,干吗要这么不安,为什么不安?

舒凌笑着挽起暖暖的胳膊:“走吧,让楚朔哥请客。”

唉,盛情难却啊。在人家二人世界的时间段,暖暖觉得自己的脑袋宛如一颗贼亮的灯泡,璀璨辉煌而又极端碍眼。

坐在保时捷的后座上,系好安全带。看着前面默契十足的两个人。听他们都爱听的音乐,听他们聊着不属于自己的话题。舒凌说晚上的风有些凉了,他就把放在车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舒凌说,他的绿植该浇水了,他不要睡得那么晚,不要喝太多咖啡,要记得吃早餐……

楚朔笑着答应每一件事,仿佛很享受这些小唠叨。暖暖百无聊赖地靠在后座上,眼睛望着窗外。现在不仅仅是灯泡,还是“多余牌”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夏暖暖也能找个人给自己披外套!

坐在餐桌前端着杯子,果汁喝起来也没了味道。对面的舒凌时不时偏过头看着楚朔,然后甜甜一笑,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依恋。那么他呢?很享受这种来自女孩子的温柔吧?

“楚朔哥,尝尝这个。”舒凌在为他夹菜。

“楚朔哥,其实我做的水煮鱼不比这个差,改天我到你那儿给你做。”

暖暖暗想,舒凌这是在找约会的机会。

真后悔跟着来,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透明物体般被无视着。暖暖正在懊恼,楚朔抬头看看她:“暖暖,快吃。”

“哦。”暖暖笑笑,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心里还是百转千回。舒凌这女孩子真温柔真体贴,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吧。

楚朔离开了一下,暖暖问道:“凌凌是做什么的?”

“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在暖暖一脸膜拜的时候,舒凌笑了笑,“暖暖也是摄影师?”

“嗯,专门摧毁人审美的半吊子摄影师。”

舒凌扑哧笑出声来:“你最有趣了,我周围可找不出像暖暖这么有意思的人。”

“你和楚……楚朔在一起不也挺有意思的?”不好将“楚楚”两个字说出来,暖暖觉得,说他的名字好别扭。

“还好啦。”舒凌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也有些红,“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我哥和楚朔哥是二十年的朋友了。我从小就是楚朔哥的跟屁虫,他从国外回来,我也跑到这儿来,反正他在哪儿我就想在哪儿。”

暖暖笑道:“明白,就是亲人般的青梅竹马。”

“差不多吧。”舒凌眨眨眼睛,“暖暖,你猜我哥叫什么?其实这个名字你很熟悉。”

暖暖笑笑:“你哥的名字我怎么会熟悉,难道是舒伯特?”

舒凌咯咯笑出了声,然后提醒着:“在我们小的时候,有一个动画片,里面有两只小老鼠。”

暖暖眼睛瞪得老大:“你别告诉我是舒克。”

“就是的!暖暖真聪明!”

两个人大笑,舒凌朝着正往这边走的楚朔招招手:“楚朔哥,快来快来,我今天正好学了个测试,测一下大家的爱情观。”

暖暖暗忖,为什么非要在名字后面加个“哥”,如果把舒凌放到韩剧里,叫得岂不正是“ou ba”?

待到楚朔坐定,舒凌说:“楚朔哥,你先来回答好了。如果你有一个花瓶,你希望它是什么样的?放在哪儿?里面插着什么花?”

一般来说,这种小女生的玩意男人都不屑一顾,楚朔却显得很配合:“让我想想。花瓶应该是水晶的,透明干净,迎着光的时候会折射出彩虹的颜色。它放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上,里面插着一束百合。”

听着他的描述,暖暖仿佛看见了那只花瓶,透明的,干净的,插满盛放百合的花瓶。

“楚朔哥,”舒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脸上是好向往好倾慕的表情,她的手肘支在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红着脸轻声说,“楚朔哥要的是唯美的爱情,你会把它放在最适合的位置。而且,你会要一个完美的结局。”

暖暖暗自叹了口气,舒凌是借机暗示啊,楚楚就赶快给她个结局吧。

舒凌又问:“暖暖呢,你的花瓶是什么样的?”

暖暖道:“我的没那么复杂,陶土的就好,放在哪儿都行,里面种着仙人掌。”

舒凌又被逗笑:“暖暖,你的爱情是最简单的,而且很有生命力。呃……换个说法就是你会很执着。你不会刻意雕琢什么,但是,你一定是决不放弃的那个。”

我是吗?我是吗?暖暖问了自己无数次。抬眼看看楚朔,他的目光也正望过来。暖暖笑笑,这两只花瓶还真是天壤之别,他的又漂亮又尊贵,自己的又朴实又笨拙。

仙人掌,不错,夏暖暖就是个仙人掌——和百合一点儿都不搭调的仙人掌。

暖暖暗自叹了口气,她承认,舒凌是个不错的女孩,可舒凌还是太小鸟了。虽然她对自己也挺照顾,可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坐在车子后面呢?为什么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楚朔呢?为什么只给楚朔夹菜呢?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对夏暖暖忽视呢?

楚朔对她和颜悦色温柔体贴,还真当得起“ou ba”这个称号啊。

暖暖生气,没来由地生气。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胸口会堵得慌,为什么看见楚朔对舒凌笑就觉得他极其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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