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老的预言
头还没有转回来,脚也没有迈出去,江东平重重地摔在地上。刚才的那一幕他看得如此真切,他想转身,但已经无法保持平衡。只能摔倒。
有一瞬间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可也只是在他跌在地上的那一瞬。等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之后,他已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马兰兰消失了!
“救命!救命!拉住我!……”马兰兰微弱的求救声从半空中传来。
“兰兰,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啊!……”江东听见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他以为还会有一线希望。
为什么会以为有“一线希望”而不是希望,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将再也找不到她。
那几声救命的声音是马兰兰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声音。江东平来不及去想这件事的诡异,来不及去恐惧,因为他整个人都呆了。
森林里只剩下江东平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种原本习以为常的生活,突然间变得可怕。
虽然在潜意思里已经接受了她消失的事实,但他还是发疯般地叫喊。
身后的金字塔那银色的光茫依然闪耀着,最初那如同见到神迹般的惊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谕的诡秘感。
对,或许她已经到了金字塔里面,江东平这样想。这样想着,似乎又有了一些力量。
冲入那道入口,他发现塔内甚至于比外面更为明亮,但他没有心情去思考为原因。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这是他全部的信念。
倾斜向下走了几米,窄道又转而向上,等他发现光线已经暗淡下来的时候,已踉跄着走进了一条大走廊中。墙壁上的一幅幅线条僵硬的彩画,在淡淡的银光下仿佛有着生命的气息。可是他无心去多看一眼,直奔前方的大门而去。
走进门里的一霎那,他彻底地失望了。
宽敞的石室里空空如也,除了中间的一座方形石台,什么也没有。江东平的眼角湿润了,他想痛快的大哭一场,可嗓子像被堵住一样,嚎啕的声音全憋在了身体里。
“上帝啊,你把她带到了哪里,不,只有魔鬼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心力憔悴之下,江东平瘫倒在石台上。
为寻找这毫无用处的金字塔,马兰兰消失了。
江东平曾试图在马兰兰所说的福建老家寻访她的踪迹。在那十年浩劫中,他的身份常常把他引向危险的境地。他记不清曾有多少次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差点被人打死。
那一次,血已迷住了他的眼睛,恐惧感转变为狂暴的愤怒。世界突然宁静了,呼喝声在一瞬间嘎然而止。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是那群带着红袖箍的人被定格般僵硬的身体和写满恐惧的表情。
那一天,他捡回了一条命,也彻底相信了马兰兰所说的预言。
江东平长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看着徐乾和沈冰。
徐乾好像感同身受般,也叹了口气:“你还想她吗?”
“总有些人是你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不是吗?”江东平有些伤感地说。
“她到哪里去了?有线索吗?”沈冰问。
“可能性太多了,即便以组织的力量也无从入手。”江东平感叹到。
“越是解不开的谜题才越吸引人,这事交给我了。”徐乾搓着手眉飞色舞地说。
沈冰笑了笑,说:“我也很有兴趣。”
江东平很满意地笑了:“你们都很聪明,我没有选错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徐乾。
徐乾想站起身来接,可是那张纸却自己向徐乾飞了过去。
“我的天,这不是魔术吧。”沈冰自言自语地说。
徐乾将纸展开,是一张传真:每当世纪交替之初,银色之塔的神秘通道就会被人发现,从而揭开一段人类失去的历史。
徐乾皱了皱眉:“挺眼熟的。”
“这段预言是出自墨西哥的一份古卷。是不是像极了一段古老的埃极预言?”江东平说。
徐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每当听到墨西哥这几个字时,他总会显得茫然若失,虽然对他来说那是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国家,但却也寄托了他全部的情思。陌生,并不等于没有了解,至少他知道在遥远的过去,那里曾出现过光盛极一时的古文明。
“现在已经不是世纪之初了。”沈冰说
“如果在那里真有一条我未曾发现的隐秘通道,那么我想它该不会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消失。”江东平说,“如果我的腿没坏掉的话,这一趟本应该由我带着你们,但现在……”
“只有我们两个人?”沈冰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对你们曾做过极为详尽的调查,对你们的实力没有丝毫的怀疑。另外,其他人都在忙着另一件事情,这个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另外……”江东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大信封,“这里面有两张信用卡是给你们的,密码是六个零。什么时候动身,你们自己决定,不过越早越好。要带的东西我会帮你们安排好的。”
徐乾嘿嘿笑了笑:“还给发工资?”
“我们有庞大的产业,分散在世界各地,财产几乎可以说是共有的。”江东平严肃起来,“记住,你们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身份一定要保密,即使是最亲密的人。我不想看到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徐乾没去想自己一下变成了富翁,倒是江东平最后的那句话让他听着不顺耳,颇不耐凡的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有什么事可以通过电话联系我。”江东平说,“临走前给我来个电话,我好派人在机场接你们。”
酒站外已经夜色融融,徐乾和沈冰拒绝了江东平要送他们的好意。这样走在夜色下思考,在徐乾看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虽然不知道沈冰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但心里美滋滋的。
“方便的话,今晚可以去你那里吗?”沈冰问。
徐乾看着沈冰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回去,宿舍也关门了,况且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沈冰补充道。
“那……可……”
“不会吧,怕老婆罚你跪搓板?”
“拜托,我像是有老婆的人吗?”徐乾说,“只不过家里乱点,你可别介意。”
“没关系,我想以后就是搭档了……”沈冰回头跟他说话,突然像是被人什么东西吓了下一跳,脸色刷地变白了。
“怎么了?”徐乾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身后的天星大酒店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江东平所居住的房间和大堂还亮着灯光,在远处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阴气沉沉。
“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沈冰说。
徐乾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是在说谎,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的恐慌,但他没再问,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他向来不问。
第七章 **光碟
“你家还有多远?”沈冰问他。
“再走半个小时吧。”徐乾想了一下说。
“啊?”沈冰叹了口气,“我要疯了!”
“我哪知道你要跟着。”徐乾说着走到路边向出租车招手。
一辆大奔在沈冰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嘿,美女,我送你吧!”
听到那种轻挑的语气,徐乾很是不快,但更不能忍受的是那司机竟把他当透明的一般。他悄悄地走到沈冰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司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沈冰诧异的回过头来,徐乾一副很茫然的神色,对她耸了耸肩。
还在暗自得意,突然之间一个画面闯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不好!。”话音未落人已向大奔驶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哎,你干吗?”沈冰不知就里跟在后面也跑了起来,可刚跑几步就闪到了脚。
或许是怜香惜玉之情作秽,听到身后沈冰的一声**,他的心陡地疼了一下,但并没放缓脚步。即使明知已经来不及。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从前方传来,接着便是一声破空的撞车声。一切都安静了。
所有路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凝结,然后像一群苍蝇似地围了过去。周围的商品店,小餐馆里的人也都冒了出来,住宅楼里的居民也纷纷探出头来。
“啧、啧,哪差那么点时间,晚上还开那么快。”有人叹息。
徐乾扶起沈冰,右手成掌虚悬在她红肿的脚背上。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经膻中,达天突至天泉、曲泽,传至内关由劳宫缓缓地泄出来。
沈冰只觉得疼痛的地方微微的发热,竟渐渐地舒服起来,不那么疼了。
“你怎么不去救人?”沈冰站起身来一脸怒意。
徐乾并不生她的气:“我不能起死回生。”沈冰好像看见他的眼中有着闪闪的泪光也不忍再责备他。
“他死了?”
“没有,只是他伤的太重。已经救不了了。”徐乾的嗓结动了动。那刺耳的刹车声像扎进了他的心里,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救护车响着笛声从徐乾所坐的出租车旁驶过。“唉,有岔道口也不开慢点。啧,这人哪,真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啧,二位去哪儿呀?”司机不住地叹气。
“到哪儿下下车?。”沈冰见徐乾不说话,轻轻地推了推他。
“玉情街18号。”徐乾缓过神来。
两人都有心事,一路无话。
徐乾把沈冰让进家里,刚关上门,沈冰问他:“你能预知未来?”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偶尔可以吧。来,到我的书房坐会儿吧。”
像大多数的单身男人一样,徐乾的家里确实很乱。只是他的书房却收拾得一尘不染,所以一旦有客人造访,他都会把其他的房门掩上。
“你有这么多书啊!”沈冰赞叹道。
“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什么爱好。”徐乾给沈冰搬来一把椅子。
沈冰站在书柜前浏览着堆积如山的图书。“你兴趣还挺广的,医学、文学、历史、地理心理学还有动植物学,这些你都研究啊!”沈冰有些不敢相信。
“买来了也不一定读,读了也记不住,附庸风雅,充充门面而已。”徐乾谦虚地说。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唉,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沈冰转回头问。
“经济学。你随便看。想喝点什么?可乐、雪碧,还是红茶、绿茶?”徐乾说。
“有咖啡吗?”沈冰问。
“没有。”徐乾说。
“你晚上写东西不喝吗?”沈冰随意的抽出一本书,“那就绿茶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晚上写东西?”徐乾把饮料递给沈冰。
“作家有几个不是夜猫子?”沈冰笑了笑。
“说的也是。唉,你男朋友知道你在我这儿,会不高兴吧。”徐乾试探性地问。
“你不说,我不说,他上哪儿知道。”沈冰若无其事地说,“另外,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吗。”
“唉呀,被你猜着了。”徐乾故作佩服之装。
“哼,就你这个,二十岁以前我都见识遍了。”沈冰淡淡地说。
知道她已经有了男友,徐乾的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并立即把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想像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他开始有些忌妒那从来也没见过的男人。“他是做什么的?”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工程师,前几天去上海了。”沈冰说,“你就一个人住?“嗯,我喜欢自由自在。房子是我租的,爸妈都在外地。”徐乾说。“你蒙谁呢?你能没有女朋友?”沈冰问,“不会是眼光太高了吧。”“这不挺好的吗?再说也没人喜欢我这样的。”徐乾自嘲似地说。沈冰看他神情有些忧伤,噘了噘嘴。
“能告诉我,你有什么能力吗?”第一次这样问别人,徐乾觉得有些别扭。
沈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说我能看见鬼,算不算超能力。”
“哦,灵媒?当然算。”徐乾本来想说“巫婆”,没说出口。
“怎么?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沈冰好像不满意于他的反应。
“呵,又不是没见过,”徐乾打开一厅可乐,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饮料,“不过,估计你跟别人说,他们都当你神经病。”
“你也能看见?”沈冰高兴地问。
“天王盖地虎。”徐乾从桌子上蹦下来,严肃地说。
“宝塔镇河妖。”沈冰应道。
“自己人,自己人。”徐乾笑着和沈冰握了握手,“不过我也就小时候见过一次,以后就没见过了。”
“哦,”沈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多人都说小孩子能看见鬼。你见的鬼什么样?”
徐乾沉默了一会儿,说:“鬼知道。……”
虽然那时候,徐乾只有四五岁,事情也过去了二十多年,可回想起来却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天,下了一夜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院子里的积水已江成一片,如小河般顺着水沟向外奔涌着。父母一早就上班去了,把徐乾一个人反锁在家里。房子很大,是北方最常见的平顶房,独门独院,与左邻右舍都隔着高高的院墙。
临上班时母亲千叮万嘱不要开电视,怕把雷引进家里。因为没有开灯,空洞洞的大屋里看起来阴沉沉的。睡觉的炕头放着一只大纸箱,里面是一群小鸡小鸭。听着它们唧唧喳喳的叫唤,徐乾也就不是那么孤独了。
“跑,跑。”徐乾把两只小鸡放在炕上,拍打着,让它们比赛谁跑得快。玩得不亦乐乎。
炕的一边是一扇很敞亮的大窗,隔着窗听,房檐上的滴水声都是那么清脆。突然,徐乾看见有一个黑影翻过门墙,沿着房根走了过来。徐乾很机灵,立即把小鸡抓进了箱子里,闪身躲在了窗帘后面。
窗帘很长,一直落到炕面上。他把身子裹在里面,扒开邻窗的一角,窥视着外面的情况。那人穿着一身胶质的黑雨衣,头被包在严实的帽子里,看不到脸。
八十年代初期,电话还是很稀罕的物事,打报警电话更是无从谈起,徐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走越近。
当那人扒在玻璃上向里观望的时候,徐乾和他只有不到四十公分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雨衣帽子下的一切,那是一颗苍白的骷髅,空洞洞的眼眶,高高的颧骨,残缺不全的牙齿,以及那只贴在玻璃上,骨节分明的手掌!
徐乾觉得小鸡小鸭叫得更欢了,好像有意要出卖他。
骷髅开始向房门方向移动,徐乾曾想下地躲起来,可他没敢动,从炕头到衣柜的距离看起来又是那么遥远。
铁锁撞在木门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他不敢想像如果它破门而入会是什么后果。或许是被掐死。
不知道为什么,它放弃了,停止了砸门。过了一会儿,徐乾听到一声石头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知道它是翻墙走掉了。
“编,编,继续编!”沈冰把手里的书一合,扔在桌上,“我可是从小吓大的!”
徐乾叹了口气,说:“你看我的眼睛像在说谎吗?”
沈冰看了他一会儿,说:“鬼是没有实体的。它怎么可能又拉门,又踩掉了石头?肯定是人装的。”
“你怎么也跟别人一样,”徐乾有些不高兴地摇了摇头,“它手上的每一根骨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是假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沈冰扮了一个鬼脸,“你见妖怪了!还是白骨精!”
徐乾无可奈何:“那你说说,你看见的都是什么样子。”
沈冰故做神秘地说:“没听人说吗?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不吉利。”
“那你还让我说。”徐乾说。
“下一个话题,”沈冰挥了一下手,“你相信江东平的话吗?”
徐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知道吗,我的专业是考古学,”沈冰说,“那座金字塔对我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考古学?”徐乾心里大呼上当,心想原来一切都在江东平的掌握之中。
“怎么?”沈冰问。
“哦,没什么,我是想考古我一点不懂,这次可全靠你了。”徐乾说。
“我也没真正实践过,菜鸟一个。”沈冰笑着说。
屋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徐乾起身去接。
“喂,徐乾吗?”对方问。
“陈强啊,你小子大半夜的找我有什么事?”徐乾笑呵呵的问。
“傍晚给你打四个电话了,你不在家。你现在在干嘛呢?出来玩吧,同学聚会,大家等你呢!”徐乾听到陈强身边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在吵闹着。
“今天恐怕不行,有些事情。”徐乾推托。
“你看,我说的吧,她要不来,徐乾根本就不可能出来。”徐乾听到电话里一个声音说。
“别装啊,你能有什么事儿?她们不高兴了啊!”陈强说。
“兄弟,我今天晚上是真有事,去不了,以后吧,以后找机会请你们,怎么样!”徐乾说。
“哦,原来天晚上有事做啊!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陈强用意味深长的语调说。
“我……”徐乾还想解释几句,但陈强已挂掉了电话。徐乾放下话筒看着对面书房里传来的灯光,呆了一会儿。突然,他看到了电视机下的一堆光碟,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马上跑过去想把它们藏起来。就在他紧张地拿着光碟,不知所措的时候,沈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