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实验田
是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使得无生命的有机复合物演化出生命体?这样的化学反应是否仍在地球的某处继续?
一 雾隐岛
坎贝尔是一位颇具威望的瑞士微生物学家,1930年毕业于巴斯德学院,曾参加过太平洋战争,他的许多学说都有力地推动了微生物学的发展。
在1950年的一次国际生物与微生物学家会议上,他发表了一篇引起广泛观注的论文《上帝的化学公式——从有机复合物到生命的进化》
这次会议过后,坎贝尔像是蒸发了一样,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因为这篇论文,一座太平洋上的小岛从地球上被抹平了,而坎贝尔也失去了自由。
故事要从头讲起。
1942年,坎贝尔在中途岛战役前夕成为了日本人的战俘,他微生物学家的身份引起了日军方面的高度重视,被军部责令秘密押往东京。
押运坎贝尔的快艇上共有13个人,这在坎贝尔看来是个不祥的数字,他预感到自己正在一步步逼近死亡。
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坎贝尔知道死亡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死也不让你死个痛快。
坎贝尔的所见所闻让他觉得,与这些披禽兽法西斯在一起,倒不如被鲨鱼吃掉好些。
他在等待合适的机会,一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机会。
按照负责这次“护送”任务的腾原大副的计算,快艇最迟会在次日上午10点到达临近马皮亚群岛的一处据点,在那里将会有专机接应。
凌晨的时候海面上渐渐起了簿雾,船速慢了下来。
休息中的腾原察觉到船速的变化,警醒地睁开了双眼。踏实的睡眠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始终是件奢侈的享受。
“前方出现暗礁。”舵手喊道。
“什么?”腾原看了看雷达,抓起望远镜冲上甲板。
远远看去,海面上一片漆黑,在距离船首约一链远的地方,一片星罗棋布的黑点忽隐忽现。
“停船!”腾原命令。
腾原是一艘日军运输船的大副,这条航线他已走过多次,最近的一次就在半个月前,他熟悉这里远胜自家的后院。
一定是自己休息的时候船偏离了航线,腾原断定,是以他给了舵手一记重重地嘴巴。
舵手噤若寒蝉。
船上的人都很明白,偏离航线就意味着许多不可测的危险。
腾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做事喜欢亲力亲为。这时他展开航海图,通过罗盘和六分仪推算自己的位置,接着又返回到甲板上。
舵手有些幸灾乐祸,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偏离航线。
“扑通”,船尾响起一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他跳水了!”有人在后面喊。
腾原咒骂了一声,命令士后不许开枪,要把坎贝尔活着抓回来。
快艇上很快放下两只小船,六句士兵分成三人一组在海面上搜寻。
坎贝尔跳水后斜刺里向下潜了几米,这才向前拼命游去。他从未偿试过深夜里在海水中潜泳,如墨般的黑暗勾起他心底深处的恐惧。他深切地感觉到在这无边的大海里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粒随时都有可能沉底的尘埃。
雾变浓了,分向船舷两侧划去的小船从腾原的视线中消失了。
“成田,那是什么东西?”住左舷方向寻找的一只小船上,一个士兵看到海面上有一簇东西在浮动着。
“鬼……鬼……”成田有些结巴。
“鬼?”另两个人都是一惊。
“鬼才知道。”成田说。
说话的工夫,小船离那簇东西越来越近,三人清楚地看到那东西大约有一英尺见方,像一块布满了孔隙的礁石,而那些孔隙中正喷出一股股的水蒸汽。
“章……章鱼……”成田惊慌地说。
他想说那东西像团纠缠在一起的章鱼腕足,这团东西让他想起了北海道老家的海滩上,被冲上岸的章鱼尸体,像小船一样大的章鱼尸体,可没等他说完,那东西猛地沉到水里去了,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哒哒哒……”腾原听到左舷的方向传来一连串枪声。
“准备战斗!”腾原高声命令。
腾原道先想到的是,他们和敌军遭遇了,以眼下的装备唯有右满舵全速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他很清楚,丢掉坎贝尔,回去依然难逃一死。
枪声很快沉寂了下去。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那枪声分明是同一个方向的,不像是与敌军交火,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腾原想。
往右舷搜寻的小船听到枪响返了回来,腾原命令他们到前面察看。
枪声响声的时候,坎贝尔正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换气,他以为那些子弹是射向自己的,匆忙向下潜去。他做好了中弹的准备,可是小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肺里的空气从嘴巴里汩汩而出。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向水面游去,可脚下突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硬生生将他拖了下去,瞬间丧失了意识。
“朋友,朋友,你还好吗?”
恍惚中,坎贝尔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声呼唤他,他觉得这是不真实的,是濒临死亡的幻觉。接着他感觉到一丝清甜的汁水沿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
“朋友,快醒醒,这里很危险,我们得离开这里。”
坎贝尔痪散的意识仿佛又重新回到躯体中来,周身的细胞也重又活跃起来,这才感觉到混身不处在的灼痛。
他睁开眼睛,一个黑皮肤的土著青年正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他,那神情中透着怜悯、焦急,又带着几分恐惧。
坎贝尔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硕大的沙穴中,周围到处是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死鱼,思维陷入一团混乱的状态。
自已不是沉到海里去了吗?难道是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墓地?那这个土著一定是我的邻居吧!
土著拉着坎贝尔爬出洞穴。
阳光灼目,坎贝尔遮挡了下眼睛。
这是一片布满石子的沙滩,不远处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撞在嶙峋的礁石上沙沙作响,身后是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丛林深处,一座高耸的火山喷着令人不安的浓烟。
“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坎贝尔问。
“十三年前这里是天堂,但现在……这里是比地狱可怕。”
“我真的死了?”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活着还是早已死去。”土著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态。
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会说英语的土著还是个哲学家,坎贝尔想。
“那些怪物躲在沙子下面,跟紧我。”土著捡起地上的长矛,向树林走去。
沙子底下的怪物,应该是螃蟹吧,坎贝尔这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