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忘明秋
红色的花瓣纷飞在空中,拨动青丝。
幻幻离离,世界弹响千古绝唱。无人应和,无人随吟,飘飘落落孤单晃荡。这世间的彼岸花,也就少数人见到过。而见到过的人,又有谁,真正把她藏在心里。
迷茫的岁月,迷茫的人群,迷茫中来,迷茫中去,不知下一步往哪走。不知下一处在哪停。所以,抬着脚,缓缓往前走,等累了,停下休息,继续走。
若是远方有船来,则快速行至岸边,看看从上面下来什么样的人。看看什么样的人上去。然后听着风铃声,悄悄离去。风铃何人挂?摆渡何人起?千年恩怨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也不用因过往尘世而略感心酸,不用因为前尘往事而落泪。只顾漫无目的的活着,活出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故事。
要是听到远处有人喊,倒还可以回头看一看,什么人在喊?如果看见了呼喊的人,便笑一笑。如果没看见,转身,继续如死尸一般走着。
走到忘记了时间,反正这一片天永远不会暗,永远不会明,不必去在意时间。终究有一天会老去,不是现在,不用去关心,只需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明白自己为什么而走。
路上,会有不熟悉的问路人,打听曾听到过的地方,打听曾听到过的人。若是知道,就简单的说一说,不加以描述。要是不知道,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不管那人什么表情,往前走,不去管。
等到周围没有花瓣了,等到脚下没有花了,等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静下心来,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听这个世界的声音,听这片海的故事,想着过往的事,想着走过的路。过往的事过了多久?走过的路走了多长?
风清冷了,也就想明白了,头发白了,也就不走了。就坐在这个地方,迎着清风,回想走过的路,看看它的终点,到底明朗不明朗。
或许明朗,或许不明朗。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反正已经不想再走下去,反正也想到了尽头。实在太累了,寻个好地方枕着,睡下。做一个好梦,梦见前尘往事,梦见走过的路,然后也就醒了,也明白为何长久迷茫的走了。
明白了,愈加不想走了。安静的坐着,或者重新躺下,继续入梦。待那时不想梦了,就一直坐着,待到彼岸花向海延伸到看不见尽头,待到火红和蔚蓝相互交织,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随口吟出守望者,随口唱出候岸人。唱到后面有人喊着熟悉的名字,然后回头,看见火红的花海,看见一望无际的深红。
:“怎么样?这个故事可否满意?”
月明风看着秋,微笑着说道。
:“听来听去,听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你觉得呢?”
秋将百灵鸟轻轻的移到地上,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他一次。这样一个女子,往往格外吸引人。然而他已经过了情窦初开那个阶段了,不会那么轻易动情。所以眼前的秋,顶多也只是增添他说话的兴致。
:“不管你有没有听懂,反正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礼尚往来,该说你的了。”
月明风的样子,加上他的语气,俨然像一个小孩。帅气的脸庞加上耀眼的阳光,还显得有几分可爱。
:“我可没说过你说完你的故事我就要说我的故事,是你自己要说的。”
:“你这人,真会耍赖,要是放到凡界,不知被打多少回了。”
月明风有些赌气,赌气的样子,更像一个孩子了。
:“呦,听你语气,你还去过凡界啊,看不出来。”
秋挑逗着百灵鸟,这几百年来,她也就靠它来打发时间了。纵使彼岸花再美丽,再繁盛,纵使阳光再温暖,无望海再迷人,几百年的时间,心也是会淡然的。这几百年来,她也就凭着盼望有一天,会有一艘船到达彼岸,然后残梦从船上走下来。即使,她知道这压根就不可能,但她还是凭着这份盼望,艰难的活着。想必,当时的残梦也和现在的她一样。
:“是啊,那又怎样?”月明风忽然一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惊讶的对秋道“莫非,你也到过凡界?”
:“是啊,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这个世道,还真是变了。”
月明风感叹着,随即伸出手想挑逗一下百灵鸟。谁知,待他的手快要触碰到百灵鸟时,它突然振动翅膀飞走了。它飞到不远的地方又重新落在地面上,对着月明风不停的鸣叫。这个家伙,若不是它长得可爱,以这性格估计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秋看着月明风错愕的模样,挺可爱的一个男孩,可爱的男孩,和残梦又有些不一样了。秋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几百年来第一次笑。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她也就在残梦快要消逝时大声着她的名字那一刻笑过。
:“这家伙是认人的。”
:“你养的这只鸟,还真是……”
:“不是我养的,只不过是当时它跟着一个人上了一艘船,之后就一直缠着不走了。”
:“它比你还会耍赖。”
秋伸出手,准备打一下月明风。只是手刚要落下,随即又收了起来。她可不想,用以前对待残梦的方式,对待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以前,也有个人和你一样的处境。”秋抬头望向刺眼的太阳,强烈的光线打散视线,眼睛有些模糊。月明风收起了那副孩子般的模样,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她要开始说她的故事了。
:“他也想要挑逗这家伙,可这家伙,对我亲和,对待他却如同对待仇人一般。气的他的脸红了好几次。后来,因为一些事他和它成了唯一的相伴,也渐渐走得近了,它也不再排斥他。每当他抚摸着它的时候,它总是会安静的待着不动……”
:“后来那个人呢?怎么它不陪在他身边,而陪在你身边了?”
秋怒怒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难道你不知道突然打断别人说话很不遵守礼节吗?”
:“好了,我错了,你继续说。”
秋不打算跟他计较,转头看向蔚蓝与火红相互交织的无望海。
:“后来,那个傻小子为了一个女孩选择与海族,与天作对。他本是摆渡人,只负责摆渡。只是,为了送不该到达彼岸的一个女孩到彼岸,他和另外一个人击退了海族,又挡住了海妖的攻击。终于,他拼尽了所有总算是送那个女孩到达了彼岸,而他也堕入了生死轮回,忘记了一切,失去了力量。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在凡界经历着生老病死。”
秋以为,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对这些她应该可以平淡的说出来了。可是,当这些话出口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眼角涌动。她还是没有放下,心里还是在自责,同时更多的还是对残梦的思念。
以前残梦受的苦,现在由她来受,这也算是对残梦的一种补偿吧?只是,这种补偿,对于残梦来说,实在是卑微至极。残梦在凡界,应该过得还不错。有白天,有黑夜,有星辰,有繁花,更有四季。但愿这是他喜欢的?
:“我不知道那个傻小子是谁,但我敢肯定,你就是那个女孩。”
月明风胜利的表情,又从刚刚的认真回到了孩子的模样。残梦从不会像他这样,他和残梦,越来越不相像了。其实从一开始就不相像,只不过是她太思念残梦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是在看残梦。
:“故事听的很认真吗?”
:“那是,不然又要被你说的不懂礼节了。”
月明风拍着胸脯,以一个孩子的口吻回答道。
:“算你还有点识相。”
:“喂,什么叫还有点识相啊?”
秋没有理他,而是将手伸向百灵鸟,温柔的喊了它一声。百灵鸟听到她的声音,叫了几声,又一次振动翅膀,飞到了她的面前。
她在它的背部抚摸了一下,百灵鸟耸着身子,显得很享受。
:“喂,你说我不懂礼节,你将一个大活人当做空气一样对待,你就懂礼节了嘛?”
:“有嘛?”
秋看向他。
:“你属于神族,本来就不是人啊。干嘛那你当人对待。”
:“哎,不带你这么骂人的。”
说完,月明风忽然顿住。他和她,是在斗嘴吗?以前和她就经常斗嘴。只是后来,当她知道他是冥使之后,他们就再没斗过嘴了。
他曾向她许诺,只要那场战争结束,他就和她一起寻个没人的地方,从此当一个不问世事的人,平凡的活下去。只是,战争已经结束千年了,他的承诺一直没有实现,也无法实现了。
:“骂你是看的起你。”
秋仿佛找到了当年和残梦拌嘴的感觉,幼稚,却很美好。说来,她唯一能怀念的也就只有那段日子。后来,她的世界便没了残梦,残梦的世界也没了秋。
:“我不用你看得起我。”
:“你这人,别人看得起你你还不要,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我就有病了,怎么着了?”
:“行,你有病你厉害,我惹不起。”
说着,秋又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心,不让曾经属于残梦的那颗心流露出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没有放下,虽然已经可以很平淡的想起,但是那份平淡还是伴着一抹忧伤。
远处飘来了风,整个冥界,也就这里的风像凡界了。秋闭上眼,缓缓呼着气。
月明风呆呆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有些沉睡了很久的东西慢慢浮现出来。月明风陷入了沉默,千年来,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他才会沉默不语,而如今,他和秋都默契的同时陷入沉默。
沉默带来风,沉默带来凡界的雨,带来凡界的人。
旁边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来到彼岸的?又是为了什么来彼岸?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与她无关的事。
忽然,边上的百灵鸟响亮的叫了一声,这声音听起来无比喜悦。百年来,秋一直没听过它这么叫过。秋睁开眼睛,终于明白了它叫的原因。
眼前,站着一个几百年没有见过了的人。也正是这个人,她和残梦的命运从此走向了阴暗。听星砾说,琉璃还活着,只是,她只知道他还活着,却没见过他一面。此刻终于见到了琉璃,她内心的喜悦不亚于百灵鸟。
琉璃紧张的看着这边,脸色异常凝重。
秋旁边的这个人是谁?这个时刻,出现在秋旁边的这个人,让琉璃感到十分的不安。
:“琉璃哥。”
秋激动的喊到,她感觉到泪水已经涌到了眼角,就差流出来了。但随即,她的内心又不安了起来。她看懂了琉璃脸上的表情,所以也明白了旁边的月明风可能是什么人。
一个会让琉璃如此不安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好人。
:“秋,快!远离那个人!”
琉璃突然喊到。
这一声喊叫,让月明风有些错愕。
按理说,千年前的事,三界应该紧闭不提,然而从琉璃的表情和语气中可以分析出琉璃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貌似可以说明,他和涯已经走过接触了。
月明风冷笑了一下,放荡不羁的笑,夹杂出一些邪魅。
秋也错愕的看着月明风,从刚刚和他接触的迹象来看,这个人不像是个危险的人,为何会让琉璃表现的如此紧张?
这个世界,在这几百年间,或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浑黄的叶片纷飞在空中,从远处来的风,绕过心间,带起心中的思绪。
想不到,先前被自己打的不成样的残梦,如今却是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命运难免有些嘲讽。
落叶纷飞的世界,一人一剑,扰乱轻柔的风。想当初,濯风练剑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忘尘以为,天命也就这样了。可是,最后它却远比他想的还要残酷。明明是该哭的时刻,却要强忍住不能哭。
狩魂跟在他的身后,他清楚的知道此刻忘尘的心情。但他要装作不知道,而忘尘也在藏着。不管他到底为什么不肯说出他就是残梦,反正,在这个即将陷入混沌的世界,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停留在身后,那不知名的花,不属于深秋的花山。它已经消失了,那个人也已经走了。或许,忘尘应该和那个人一起,品着那坛酒,说着故事,赋予那坛酒独特的魅力。
他走了,那个人也没有挽留。
有些时候,即使认识,也要装作不认识。他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那个人也知道他有不能说的秘密,所以他没说,他也没问。他们都彼此默契的不说出来。
现在,他应该一个人独自迎着酒,想着曾经处在幻境里的那个人吧。他想着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忘尘所想念的人,即使可以出现,他也不能和她相认。每个人,这一生都会有一坛酒,一件难说的往事。
或许,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或许,她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简单的一坛酒,却又一点都不简单。
这一路上,忘尘都不说话。狩魂不想打扰他,两个就一直这样沉默的走着,加上几百年前,狩魂亲自击败了忘尘。这样一来略显尴尬。狩魂好几次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一直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
小木屋哪里没有发现曜叠的尸体,四周也没有曜叠出手过的痕迹。现在曜叠不知死活,或许他应该直接回天界将这里发生的情况禀报给天界。可是现在涯也不知去向,他怕涯会在回天界的地方截杀他。按照目前的情况,天界也只是推测涯已经回来了,还无法确定。要是他真的被截杀了,很可能就真的没人知道实况了。所以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跟着忘尘去蓬莱。以先前忘尘出招的情况来看,现在的他或许可以跟涯一战。
:“哎,你是怎么成为无道者的?”
狩魂打破这宁静,一路上都那么尴尬,那去蓬莱的路不是变得遥远无比吗?
忘尘停下脚步,脑海里回想起不久前在城楼那个晚上。轮回的这几世,星砾总是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激起他最深处的记忆。每一次,他都会被这份记忆折磨的昏厥过去。也许,星砾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秋忘了。又或许,那只是抓不出,摸不着的亲情所致。
千年来,濯风就只收了他们三个徒弟。所以,在某些时候,总有一些亲切感存与他们心间。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他还是残梦的时候星砾会不止一次的帮他,甚至不惜冒着再次被天界诛杀的风险帮他互送秋到达彼岸。
那一晚,当他再次因为回想起秋而晕厥之后,等他醒来,一切都变了。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比神祉还要虚幻的神吗?”
狩魂有些疑惑。众所周知,三界之中最神秘的就是神祉。神祉的由来无人可知,实力也没人真正见识过。人们唯一对他的了解,只局限于神祉存在的某些意义,神祉更替的方式。而具体,神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又是做什么的,无从知晓。
如果说,他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下发不容拒绝的指令,那么他是得不到三界的敬畏。而三界对于神祉的敬畏,自古以来就存在。它像是从一开始就植入人们的血液中,一直存在着。
而他的更替,也是所有更替中最难以说清的。下一代神祉由上一代神祉从三界中选出。在被选中直接带回天神机之前,谁也无法猜中会是那个人?而当新一代神祉顺利到达天神机后,上一代神祉也将会立刻消散,化成尘埃。而新一代神祉,就这样继续像上一代神祉那样游荡于三界。而神祉最让人猜不透的,就是他那无人能参透的力量。即使成为神祉之前只是个凡人,在成为神祉之后,他的身上总会生出一股很强的气场,即使是十分强大的神族,在这股气场的压迫下也会感到瑟瑟发抖。
狩魂很难接受,三界之中,还能有谁比神祉更加神秘?
:“三界,谁都知道神祉是最虚幻缥缈的。他堪称是神中的神,比他还要虚幻的,谁能称得上。难道是七星辰里的那七个怪物。”
:“你仿佛没理解我说的话。”忘尘加重了下语气“我说的是这个世上,而不是三界。”
:“三界之外。”
狩魂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这样一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会在短短几百年的时间突然变得这么强?为什么他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这么清楚?如果说三界之外有更好级的神明存在的话,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如果三界之外有更好的神明存在。那三界存在那么久了,为什么无人知晓。千万年来,三界不止出现过星砾和被困在无望海里的那个怪物,之前还出现过强大到足以一人毁灭整个三界的人。如果真的有比神冥还要更高级的生命,那早就应该被察觉了。
狩魂眼神空洞的看着忘尘,对忘尘说的话半信半疑。忘尘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抬起头对着天空冷笑了一下。
:“我知道,有些很难理解。但是,理解不了,不代表不存在。也许,我们的三界,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三界。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们。”
说着,忽然一道光飞快的从天上划过。
狩魂瞪大着双眼看向它,它就宛如一条白色的龙。挣脱天的束缚,降临到人世间。
白色的光芒直直的冲向远方的密林,被击散的云朵望四周散去。光芒出现的很快,消失的很快。转瞬之间天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安宁。这样的情况凡人一般很难捕捉到。更不用说去猜测那是什么?甚至,有些神族看见后心里也全是疑惑。
这样的情况,一般是天族。而天族,没什么事一般也是不能来凡界的。各界的生灵在各界彼此相安无事,除了无道者可以自由的在三界穿梭,其他人都严格遵守这条规定。而这次,狩魂也是在千年前那场大战后第一次来凡界。现在看来,天界真的有大动作了。
:“七宿神君都出动了。看来冥使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看着一闪而过的那道白光,忘尘紧皱着眉说道。
:“七宿神君?”
狩魂瞪大双眼看着远边的天,他不敢相信一闪而过的居然是七宿神君。自从千年前那场大战以后,他就再没见过七宿神君走出过七星辰。而如今,连他们都出动了,说明天界已经可以确定冥使回来了。那么,曜叠是不是已经回到天界了?
:“走吧,必须尽快赶到蓬莱。要是让冥使先找到了蓬莱那就完了。”
即使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很久,可是现在这一刻,熟悉的地方却觉得那么陌生。
许久未见的琉璃已然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琉璃,而残梦,还会是她所熟悉的残梦吗?
百灵鸟缓缓落到琉璃的旁边,头不停的往琉璃身上蹭。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它所等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它希望琉璃回来,同时也希望残梦回来。所以当看到琉璃的时候,它先是一阵喜悦,然后便又陷入了忧伤。
百年前,那个一直迁就着它,从未对它红过脸的残梦。那个时候,它总是很烦残梦。因为残梦不肯救离岸,所以它一直讨厌着他。到了后来,心里的厌恶也就渐渐淡了。直到秋一次次的出现,直到残梦终于拿起剑为秋而战。它感觉,它不再那么讨厌残梦了。它不再残梦了,残梦却走了。它和秋就一直在彼岸等着残梦,等到现在。
:“琉璃哥?”
:“过来!”
琉璃吼道。
琉璃这一吼,秋彻底被吓到了。记得,以前,琉璃对待她和残梦一直都是以温和的姿态待他们。像这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秋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月明风,她实在不明白,这个有点神经质的人为什么会让琉璃那么紧张。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可再怎么说琉璃都是她最信赖的人。她还是跟着自己的心声,慢慢走向琉璃。
月明风换了一副笑容,先前孩子般的笑里多了一丝邪魅,而这种邪魅,让人感到害怕。
:“看你这副表情,我有那么可怕吗?”
月明风活动了下手腕,邪魅的看着琉璃。散射在琉璃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孩子。
:“你认识涯?”
琉璃伸手将秋拉到自己身后,试探着问道。
:“呦,看样子你和涯已经打过交道了,和涯打过交道还能活着,不错嘛。”
身后的秋一脸迷茫的盯着两人,她的表情有些呆滞。看着她的表情,月明风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要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濯风的二徒弟琉璃正在找他算账。当然,为了让你带话给他,等下我出手会尽量保留,绝对不伤及你性命。”
听完他的话,月明风再也压制不住笑声,将它放了出来。之前是秋拿他当小孩,而现在的琉璃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孩。
只不过,千年的时间已过去,他们的名字早被淡忘。这世上,除了老一辈的仙家,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名字。
:“小朋友,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没必要知道。”说着,琉璃伸手唤出一把琴。他的手轻轻的在琴上拨动了一下,无数道光刃立马朝着月明风飞去。
月明风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无奈。
:“现在的后辈,还真是冲动。”
说着,他的手轻轻一挥,光刃便立马消失了。
秋见状又是无比震惊。在她的记忆中,能打赢琉璃的好像也就那个所谓的大师兄星砾了,百年前,如果琉璃要是反抗一下的话,估计也不会进入轮回。而现在,眼前这个人,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将琉璃的招式击散。只能说,这里百年来,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琉璃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琉璃的表情异常凝重,从刚刚月明风出手的情况判断,月明风的实力不容小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实力绝对不比自己差的人,这一战,他的胜算无法确定。可,不管怎样,这一战他必须赢,他必须要找到涯。
:“师傅,看着,从今以后,我就用这把琴,替你扫荡掉这个世界的纷乱。”
说着,琉璃盘坐下,双手放在琴上,嘴里念道:“无道奥义,血刃。”
念完,大地开始慢慢变红,风将彼岸花汇聚成一团,火红美丽的彼岸花飞速旋转,宛如刀片。琉璃不停的弹奏着,随着他弹奏的速度加快,花瓣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见他手往前一滑,花瓣飞快的朝着月明风飞去。
:“现在的后辈,打架都不自报家门了吗?”
月明风摇了摇头,脚下渐渐升起一股黑烟。黑烟将他给笼罩住,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火红的花瓣击打在护盾上立即粉碎。花瓣一片接着一片,地上红色的粉尘也在渐渐加厚。
火红与深黑交织在一起,黑雾丝毫不动,而火红却渐渐变成尘埃。
琉璃见此招毫无进度,便收住了手,没有继续弹奏。
月明风感知到外面没了动静,挥手散去围绕着他的黑雾。
看着琉璃,月明风仿佛看到了某一个人的影子。千年前,那个人不服输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琉璃的眼神,像极了他。
:“无道奥义,神诛。”
说着,琉璃的手又一次放在琴上,眼看着他就要使出下一站,月明风忽然喊住。
:“怎么?打算认输了?”
:“小朋友,你是真不知道情况还是有点傻呀?”听完他的话,月明风忍不住想笑,随之内心又涌起一种自嘲。千年的时间过去了,曾经响彻天地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孩子看不起。
:“那就继续啊?”
:“行,你想玩我会陪你玩,只是能不能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秋望着两人,月明风说过他是冥界的人。可是自己在冥界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冥界有这样一个人。如果说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倒还说得过去。可是,从他刚刚出手的情况来看,一个这么强大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这个人年龄比自己还老,老到他曾经出现的岁月已经从冥界人的记忆中被抹去。
:“你和流河,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琉璃,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琉璃开口否认了,但是他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微妙情感已经说明了一切。千年的时间过去了,有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种微妙的变化,只要细心去捕捉,还是能够捕捉到的。
:“行吧,我明白了,那么开始吧。”
说着,月明风拔出了剑。
黑色的雾包从月明风脚下升起,围绕在他的周围。琉璃也是感觉到月明风认真了,他将手死死压在琴上。他知道,接下来这一战,将会是一场恶战。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濯风,为了身后的秋,无论如何,这一战,他必须打赢,不管对手有多强大。
百灵鸟拥有一丝仙气,它可以清晰的感知到空气中散发的杀死。恐怖的杀死只压着它的内心,眼前的这两个人,绝不比残梦差,所以这种恐怖,远远超出它的想象。
它害怕的躲在秋身后,秋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她不知道琉璃为何会突然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出手,更不知道月明风的招式为何会如此诡异。她只知道,这一战,她已经阻止不了。
秋发觉了百灵鸟的恐惧,于是伸手将它托托进怀里。
大地在颤抖,火红的花瓣被风吹向四周。天上热烈的光芒射下,落在几人身上。
短短的几百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而现在,身处凡界的残梦,又在经历着什么?
一千年前:
风铃声从渡口传来,通过耳朵进入大脑。优美的声响不停在脑海里回荡,令人心情愉悦,同时又让人感觉到一抹忧伤。
看着送别亡灵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的向远方驶去,又有多少亡灵正在通往轮回?只可惜,进入轮回的,永远都只是凡人,而仙家,只有灰飞烟灭可言。
襁褓中的婴儿不停的哭泣,似是在为这些亡灵感到难过,又像是是因为别的。
:“神,掌管着凡人的生死,而谁又来掌管神的生死?”
看着渐渐渺小的船只,流河感慨道。
:“神没有轮回,你是知道的。”
濯风望着他,忍不住嘲讽了一番。
:“你又是如何判断,神没有轮回的呢?”
流河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用着十分温柔的语气问道。
:“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
:“行了,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和你争辩这些的。”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盖住了远方传来的风铃声。
:“这个渡口,什么时候挂了那么多风铃?”
:“早就挂了。醉离欢挂上去的。”濯风回道。
听说是醉离欢挂的之后,流河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婴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过。
:“她最喜欢听风铃被风吹动后发出的声音了。”
说着,流河抬头看向渺茫的无望海,露出一种淡然的笑。笑的淡然,看着令人心疼无比。
:“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濯风看着流河怀里的婴儿,像是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敢肯定。
:“她向神的轮回走去了。如今就留下这个孩子。”
说完,濯风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他知道那对于流河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走了,这个世界也已经安宁。对流河来说,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将会变得迷茫起来。
:“那个孩子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变得很强大了吧?”
濯风的表情变的更加凝重,像是身处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被提了出来。
他的头低着,没有说话。
:“这些岁月,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流河仰望着天空,长叹一口气。
:“打算给他取什么名字?”
濯风看着流河怀里的婴儿,说道。
:“醉离欢,哼,虽然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她的心里一直都有着醉离欢。但这几千年来,我始终感觉到,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醉离欢。就叫琉璃吧,这个名字,她会喜欢的。”
忘掉一个深爱的人,有多难?濯风没有尝试过爱一个人的滋味,也很难真正理解流河此刻的心情。那种再也无法在这个世界寻觅一个深爱的人感觉,或许真的很难受吧?
这么多年,他只知道,无数的人因为一份爱改变了一生。他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也不想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无道者,无拘无束,如果拥有了爱,也就意味着少了很多自由,就像流河一样。即使他还拥有着无道者十大元老的称号,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再是无道者了。从他遇上那个女孩开始。
他不能理解,流河心里明明清楚,那个女孩对他只是将就,她的心里真正爱的是醉离欢,可他却仍旧不在乎这些,依然愿意抛下一切和她在一起。有些时候,感情这种微妙的东西,他真的弄不懂。
:“如果不是醉离欢成了神祉,你觉得你和她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该感谢他,还是不该感谢他。我害怕看到她难过,同时也怕失去她。而如今,我真的失去她了。”
风不停的摇动着风铃,风铃声从渡口传来,带出许多东西。
:“濯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替你照顾这个孩子?”
流河怀里的婴儿哭的越来越大声,濯风眼神里闪烁的难过也越来越明显。
——我求求你,帮我照顾他。要是让天界知道他的存在,绝不会放过他的。
:“那个孩子,在醉离欢将风铃挂在树上不久后,为了一个人与天界为敌,从此烟消云散。而且,可以说这风铃渡的由来,还和他有点关系。”
流河听明白了濯风的意思,苦笑了下。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困难。可是,我没看次一看到他的脸,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的画面。对不起了,老朋友。我必须忘了她。”
:“这样对他来说不公平。”
:“但我只能这样了。”
濯风低着头,表情有些痛苦。
:“行吧。”
濯风应完,流河又看了几眼怀里的婴儿。狠下心决定将他交给别人,那种难过与愧疚是很难说出来的。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也许,真的存在属于神的冥界,而他会在哪里和她相遇,会不敢面对她。但决定已经做了,便不想在改变。
:“对了,你那把琴能给我吗?”
:“它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好好待它。”
:“我向你保证,要是有一处损毁,我等着你来取我命。”
:“算了,取你的命没意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着,濯风手中唤出一把琴。他将琴交给流河,流河将婴儿交给他。交接的过程中,流河喊了一声琉璃。
:“这是为父第一次叫你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叫你了。希望你别怪为父。”
风从远方吹来,船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