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让言易棱撤了保镖,若是没有跟他出去,若是没有自以为可以解决,若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若是,一切都是她傻,才会走进对方埋伏的圈子里。
张嫣然在他的背上便如同躺在满身刺的玫瑰枝上,不敢动分毫,只怕会扎在身上,疼痛难忍。
“怎么了?”厉水晨单手托着她,接起电话问道,语气有一丝疑惑。
听不清对面到底说了什么,厉水晨急促挂了电话,动作极快将她背回二楼卧室,临走时,他俯身恶狠狠警告张嫣然:“你好好呆着。”便冲出房间,留下了一阵关门声。
三楼,神秘人正在催毁一切电子设备的痕迹,看到厉水晨进来,不慌不忙点开电子地图标注的新地方。
“他的人包围了我们这里,我们的人最多能拖延45分钟的时间,你去做好准备,我带你离开。”神秘人眼神半眯透出狠意,仿佛想将这几个人催毁于此:“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带她走。”厉水晨目光坚定,如果坚固的石山,任谁也动摇不了。
片刻,神秘人扬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你去把她带上来,记住,一定要快。
张嫣然被厉水晨抱到三楼,经过一条幽静的走廊,打开一间花纹特殊的房门,里面背对他们坐着一位男人,转过来却是一张戴了面具的脸,嘴角微微勾起,眼晴里的阴霾令她感到害怕。
“你好,张小姐。”男人一道声调平平的问候,却透出一丝冷意,似乎在针对她。
张嫣然往厉水晨的怀里靠了靠,却觉得寒意更甚,他将她放到椅子上,起身之际,被男人打晕在地。
张嫣然警惕盯着他步步走近自己,失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该做的事了。”男人从西服中掏出怀表,跨过厉水晨的身躯站在她的面前,捏住她的下颚骨强迫她看定怀表,而她倔强闭眼不看。
手臂迟缓传来像蚊子喜欢叮咬的疼痛,张嫣然猛然睁开眼睛,眼睁睁看着针管里的药水推进她的体内,不到一分钟,脑袋开始眩晕混沌,手脚麻痹,心跳加快,难以呼吸:“你,你给我打了什么?”
“慕岩没有教你什么叫屈服吗?”男人将针筒丢掉,摇起手中的怀表,磁性的声音念着一串入眠的话语,眼中浮现杀意,仅存一秒,理智渐渐回笼。
而张嫣然昏昏欲睡,眼帘刚落便如同坠落深不见底的冰窖,脑袋里浮现一句句指责她的话语,看不清围着她旋转的面孔,突然闪现千万支向她飞来的针筒,即将插在她的身上。
突然惊醒,额头细密的汗珠沿着发际线滴落,满目熟悉的面孔围着她,陈时时掩面落泪,叶安安目光惊喜,还有给她擦汗的言易棱。
心里一阵空荡,像是那种无法填满的无底洞,脑袋里隐隐约约记得她被虐待的瞬间,每次深想都会引起一阵头疼剧烈。
张嫣然记得她时常坐在轮椅上,记得手腕的伤,记得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记得恐慌的感觉,记得对方曾说过的话,唯独想不起对方到底是谁。
慌乱之下,张嫣然一把抓住言易棱的手,讶异看着自己的手如常能动,不像那般残疾人那般无力,心里突然袭来一阵恐惧,她如同孩儿般猛然抱着他失声大哭,紧紧抱着他,似乎用力去证明他的存在,暗自一遍遍告诉自己。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言易棱心里一紧,伸出长臂紧紧搂着她,眼帘低垂掩饰眼眶通红,前不久,他在郊外一处别墅监视的十分钟里,发现她坐轮椅,眼神寂廖的看着阳台,他就想将那处别墅移为平地。
他冲进别墅在二楼却不见她的身影,心顿时被冰裹住,停止的跳动,无意间发现三楼的机关,刚触碰就传来一阵灼伤,门缓缓打开。
里面躺着的人,几近逼他失控,骨瘦如柴的身子,满臂青青紫紫的针孔,手腕上还绑着渗血的纱布,面容憔悴苍白,哪里还有半点人样?
“烧了这里,一个人都不会放过,不能放过!!”言易棱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拔开她脸上的发丝,对下属怒吼。
她轻飘飘的体重,让他几度怀疑她是否还活着,他伸出颤抖的手放到她的鼻息处,幸好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言易棱将她抱进车里,让随行医生替她检查。
“搜遍别墅只有几个佣人和保镖,而他们在一条地道里离开了。”袁枫站在车下说道:“这里怎么处理??”
“仔细搜集证据给我,至于这个地方,烧了!”言易棱避开医开,紧凑他的耳际,低沉吩咐:“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哪怕他们死百次,千次,万次都不足以心疼,而主犯,他终有一天,会亲手杀了。
“我想见袁晨旭。”张嫣然声音沙哑说出第一句话,亦拉回言易棱的思绪,眼眸闪过一丝复杂。
众人沉默,就在她想问“怎么了”的时候,慕岩破门而进,张嫣然直勾勾看着慕岩和袁晨旭走进来,袁枫和林承轩站在门口瞪着他们。
言易棱将她背后的枕头垫高,优雅走到他们面前,漫不经心瞟了一眼袁枫方向:“看来我手里的人是时候清一清了。”
语气的危险显而易见,他毫不忌讳袁晨旭的存在,意有所指。
袁枫欲反驳,却被林承轩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抱歉,听说她想见我?”袁晨旭缓缓上前一步扬起笑意,挡住他的视线低声说道:“别忘了,救她的事,我也出了一分力。”
“袁先生,果然好耳力,小然刚刚才提出想见你,你就进来了。”言易棱的五指渐渐蜷缩成拳,关节泛白,面容寒冷如冰霜,不见一丝暖意:“敢问你是千里耳的后人吗?”
一语激战,房间里充满沉重的气息,眼见他们之间又要针锋相对,陈时时正想劝阻,却被张嫣然的话打断。
“我想晨旭哥单独说几句,麻烦你们先出去好吗?”张嫣然尚未恢复体力,声音轻柔却坚定,手不经意放进被子里藏好:“慕岩,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请你离开。”
“你说什么?”慕岩不敢置信,冷声质问。
张嫣然狠心扭头不去看他,不在意所有人窥探的目光,她比谁都清楚她现在的样子,她更不愿让慕岩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她知道他会心疼,也担心他要带自己走,从而给他造成负担。
她不厌其烦复述一遍:“我说,我不想见你,你听清楚了吗?”
或许,心高气傲的他会直接离开,或是再争吵一番也无所谓,只要慕岩暂时别管她就够了。
“还在生我的气?”慕岩不上前也不离开,冷然的声调里透着妥协:“你要嫁也嫁了,要选他也选了,要我不管也不管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这番亲昵的话语听得言易棱怒意渐生,现在他反倒像个局外人一般,怎么能不怒,怎么能不气?仿佛慕岩对张嫣然的溺爱已到不顾言易棱存在的地步,寥寥几句便让他嫉妒成狂!
“是啊,嫁也嫁了,选了选了,为什么还要管我?”张嫣然任由泪水滑落,她没想到他会低头妥协,她不要他妥协,不要他放下傲气:“我求求你,求求你现在离开好不好?”干裂的唇因过大的弧度而裂开,血迹渐渐涌出,尖锐的声音透着崩溃。
慕岩抿唇沉默,忽而自嘲的笑了:“是啊,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已经,不需要我了。”有谁试过,一次次被亲人推开,咫尺之间,一步之遥却被亲人拒于千离之外。
心痛怎么会只有慕岩一个人?张嫣然的心仿佛被千万只蚂蚁争先恐后撕咬一船疼痛,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失落。
直到慕岩离开片刻,张嫣然才缓过神,不顾自己是否已经能走,匆匆掀开被子想跑到窗户,却不曾想自己的腿还是没有半点力气,刚落地便跌倒在地。
“猫儿”
“小然”
“嫣然”
瞬间,耳际响起几道不同的声音喊着不同的昵称,最快到她面前的人是陈时时,而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言易棱,她急忙抓着陈时时的手:“带我去窗户,快,快点。”
“呃,好,好!”陈时时看了一眼点头的言易棱,便对着她胡乱点头用力扶起她,叶安安也搭了一把力,将她扶到窗边,拉开窗帘。
张嫣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无心顾暇自己是否很狼狈,她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孤独的背影,脚步缓慢直到车前,回头看了她所在的方向,她敏锐迅速躲过,静候几秒后,她才露出头看着他上车徐徐离去。
慕岩一走,她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窗边,隐隐发出一丝自嘲的笑声,泪水亦滑了下来,她抱紧自己的双腿,盯着言易棱,似乎在告诉他“你看看我到底有多不堪。”
言易棱沉默将她抱到床上,对她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亲吻她的额头:“你们好好谈,一会我再上来陪你。”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包容与忍让,亦不敢置信他能做到这一步,包括袁晨旭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