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醉潭山花灯会,四个人皆是各怀心思。当玉染和容袭站在一边,看着对面并肩而立的邵语岚和颛顼明时,玉染也不晓得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总之,是既诡异又复杂,让走过他们之人皆是摸不着头脑。
“我和容袭先回去了,语岚……保护好自己。”玉染望着邵语岚,温和地笑了笑说道。
邵语岚注视着玉染晌久,最终,她的面上露出了一个不算难看,但也说不上好看的笑容。她朝着玉染认真一福身,同时却眼帘低垂道:“是,殿下。”
玉染和容袭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皆是一笑,转身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而邵语岚站在颛顼明身侧,久久没有反应。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颛顼明瞥了她一眼,说道。
邵语岚掐了一下颛顼明的手臂,跺脚道:“你懂什么,那是殿下啊!是我……是我这辈子最最敬重的人。”
“你当时做梦也想回去的地方——是宁国摄政王府?”颛顼明明知故问。
邵语岚微微垂眸,没敢看男子,她闷声道:“恩,我确实一度想要立刻回到殿下身边,陪着殿下。没有告诉你我是摄政王府人,真是对不起。”
“能养出你这种大小姐脾气的人,估计也不是小门小户做得到的,能猜到一二,不意外。”颛顼明冷哼一声,双臂抱胸,半是嘲讽地打趣起邵语岚。
果不其然,女子下一刻就被气疯了。邵语岚抬眸瞪了一眼颛顼明,旋即道:“像你这种连名字都见不得光的人,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今日殿下出现,我连你叫叶瑞都不知道!”
颛顼明心中腓腹了一下:你现在知道的“叶瑞”这个名字也是假的,是我和颛顼染刚刚编出来的。
但颛顼明面上仍是一片冷静,他眼底幽深,开口道:“你现在知道了。”
邵语岚被说得没脾气了,她叹了口气,又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半晌,她启唇道:“我是宁国摄政王府的人,你是商国的将军。你说,我是不是差不多该走了?”
“走哪儿去?”颛顼明眼神微动,问道。
“摄政王府是不能回了,怕害得殿下费心。至于其他地方,我想去哪儿走走都可以啊,走到哪里算哪里吧。”邵语岚笑着说道。
颛顼明默了默,道:“为何不留下来?”
“我没有留下的理由。”邵语岚道。
“你有。”
邵语岚抬眸静静地望着颛顼明,须臾,她苦笑说:“何必呢?你就一直朝我冷着脸,不好吗?”
颛顼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邵语岚笑着摇了摇头,背过身似要走开。
谁知就在此时,一只微热的手紧紧地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让她无法往前再走出一步。
她回过头,看向男子,“别抓着我了,手痛。”
“跟我回去。”颛顼明幽深的凤眸注视着邵语岚。
邵语岚被那双眼睛瞧得一怔,她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男子的这双眼睛与玉染的实在是太过相似,而且,更要命的相似就是这种给人以异常执着坚定的感觉。似乎只要认定了,就没有谁可以再改变他的想法。
一时间,邵语岚虽然没给不出回应,但是她的心却动摇了。
她的双目仿佛是被颛顼明给死死地锁住,根本移不开半分。她觉得自己好似在这一刻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她的双脚更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连一分都无法挪动。
颛顼明看见神情慌张的邵语岚,终是叹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少一些凌厉,多一些温和。须臾,只听他说道:“走吧,回去了。”
“回去……”邵语岚跟着念了一遍,竟是罕见的不知所措。
“走,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了。”颛顼明不等邵语岚回答,直接带着人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而邵语岚被这么一拽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她拍了拍男子抓着自己的手,接着又瞪了男子一眼,发现一切无果之后,她也是终于无奈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
“我讲。”颛顼明没有看她,只是冷静地答道。
“你哪里讲了?你都不好好听我说话。”邵语岚闷闷地念叨了两句,但是并没有得到男子的回应。
她注视着男子拉着自己走在前面的背影,半晌,她终是长长吁出一口气,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放弃吧。
别走了……
就这样,不是也挺好吗?
邵语岚的情绪波澜起伏,而走在前面的男子却一直没有回头。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走着,唯有风声拂过衣角发出的摩挲声,以及树叶曳动的轻响声。
好像如此——便是永恒。
“你真的放心让邵姑娘跟着颛顼明?”容袭侧眸温柔地瞧着玉染,笑了笑开口道。
玉染眼底神色微动,唇角划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来,“那你想让我如何,直接对语岚说,你这些日子以来跟着的、喜欢着的人就是曾经的颛顼太子颛顼明吗?”
“有何不可?”容袭微笑道。
玉染叹了口气,不语。
容袭望着玉染一会儿,默了默之后忽然轻飘飘地说道:“阿染,不要让你的心肠变软,哪怕是对于自己人。”
“我怕总有一天语岚要被我气死。”玉染想了想以后等到哪一天实在瞒不住了,或者邵语岚自己知道了颛顼明的身份了,她或许会被念叨死吧。
“邵姑娘是你的弱点,你也不怕有一日颛顼明凭这点拿捏着你。”容袭笑着道。
玉染装作认真思量了一下,接着提了提唇角,看向容袭道:“他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容袭问。
玉染微微仰起下巴,须臾之后笑说:“他这个人吧,说实在的,挺不会威胁人的,特别是拿人的性命去换自己的利益。”
“人总是会变的。”容袭想了想,说。
玉染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一生最厌恶的就是活成我的模样,所以我就赌这一次,赌他哪怕再烦我,也不会利用语岚。”
容袭无声地笑了笑,“如此也好。”
玉染觉得自己稍微走得快了,她停下身,回过头,看着走在自己身后侧的容袭,朝他笑着伸出了手,“天黑,可不要走丢了。”
容袭失笑,“阿染这是将我当做个孩子了?”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乖乖地搭上了玉染的手,笑得异常餍足。
玉染扬了扬眉,微微敛眸,双眼目光所及是漆黑的台阶以及两侧的灯火。
“容袭,你说我们还能这样多久?”长久的沉默之后,玉染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在一片幽静的氛围中听起来飘忽不定,带着几分初冬的薄凉以及萧瑟之感。
“很久很久。”容袭一顿,提着唇角回应,只是笑意不尽眼底。
“呵。”玉染对容袭的回答不作评价,反正她心里也有个底。
马上商国的内朝就要真正大乱起来了,到那时,玉染就要站在宁国那边插手,而容袭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他们——终归为敌。
回到府中,玉染倒是已经倦怠,她靠在床上翻阅着书册,一张绝美的面容在烛火之下显得温和了许多。
半晌,是容袭抱了个极长的盒子进来。
玉染瞥了眼,笑道:“这什么?”
容袭微笑着揭开了盒子,玉染凑过头去看,才发现里面放得竟然是一把剑鞘和剑柄都呈白色的长剑,长剑剑身修长,剑鞘上刻着精细的暗纹,一把拿起来也是轻巧得很。
“送我的?”玉染拔出剑看了一眼剑锋,又笑着合拢了去,在容袭眼前晃了晃。
“上次那把委实太沉了,而且怎么看也不适合阿染。”容袭很恳切地评价了一下上次那把绿色长剑。
玉染回想了一下那把被自己丢在摄政王府里不愿意带出门的剑,一时间也是笑出了声,她赞同道:“哦,那把剑啊……确实是看着很糟心。”
“所以啊,以后就让这把‘寒峭’跟着你好了。至少它从样子上来看,还不会被你扫地出门。”容袭无声一笑道。
玉染柳眉微扬,点了点头,下床将剑先收了起来。
“阿染明日要出门吗?”容袭问道。
玉染看看容袭,“那你呢?”
“我要和子期出去一趟。”容袭随即答道。
玉染沉吟着点了点头,接着微笑说:“那我也刚好带苏久出去走走吧。”
“好,阿染也要小心。”容袭笑着点头。
玉染躺在床的里侧,背过身往里面那边睡,却是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她的面上没有表露多样的神情,只是静静地让视线对着一片漆黑的墙壁。
又开始了啊……
这不平静的日子。
她和容袭开始的这种言不达意的对话,也就证明了马上即将开始的商国大乱。
商国王族南宫氏,夏侯本家,夏侯分家,南城江家……
所有的势力都在开始暗中汹涌争锋起来。
马上,商国就可以真正意义上地热闹了。
而这天下间,最为想要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热闹交错的有两个人——华国慕容袭,宁国赫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