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岭里有杜宇手植的杜鹃树,飞樱谷有斑驳古老的青铜面具,距此不远的碧水潭有金线环蛇出没。
难道这里真是当年望帝隐居之所?肖铁柱他们是为宝物而来?
瑾萱的猜测合情合理,众人的思绪在时光隧道里穿梭,仿佛遥远的古蜀国就在眼前。
突然听到洞外传来声音,虽不是很响,但在众人沉思的时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洞外除了两棵奇大无比的樱花树,再无其他植物,今日风和日丽,怎么会有树枝折断的声音?
“谁?”石海天一个箭步,窜出洞外。
“哦?石队长也在这里?”花铁鲁转过身,两手朝身后一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阿机大哥来啦,小樱正带我们参观青铜面具呢。”瑾萱连忙答话。
“是啊,洞里这些面具,平时都是阿荞收拾的,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花铁鲁说话的时候眼圈有些红。
“阿机大哥节哀,大嫂怎么啦?”瑾萱问。
石海天诧异地望着花铁鲁,这个爽朗的彝族汉子,神情低迷。高大的身躯,在粉红色的樱花丛里,格外哀伤落寞。
“哥,我想嫂嫂了。”雾飞樱一头扎在大哥的怀里。
“樱子乖,嫂嫂也想你的,阿机家的女娃不哭。”花铁鲁轻抚妹妹的秀发说。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大嫂在天之灵,也希望你们快乐的。”瑾萱安慰兄妹俩。
“好了!回去吧,老仙翁找你们有事呢。”花铁鲁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放到大褂口袋里。
月圆之夜,五色花开,距离月圆之夜尚早,但是邱海璐的毒,拖延不得。
先决老人他们研究了一下,决定留些人继续在谷里,等五色花开,自己先去成都,看看邱海璐的情况。
金线天残,天下至毒,陆仇虽然用内力护住邱海璐的心脉,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先决老人有半朵五色花的粉末,昨天帮陀淘驱毒,分了一些让花铁鲁撒到旷野之处,引走金线环蛇。
他打算用剩余的花粉,试试能不能驱除金线天残毒蛊。这毒蛊千年难遇,先决老人活了近两百岁,也不曾亲身经历过。
他相信,即使五色花粉不够,他也有能力暂缓毒蛊发作。
石海天和瑾萱一商量,决定由林正陪老人先回成都,其余人留下来等候五色花开。
灰衣人神出鬼没,绝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讨论热烈,陀子到吧嗒着旱烟,一言不发。满脸皱纹在烟雾遮掩下,象黑土地的沟壑,时而清晰,时而又模糊。
没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众人用罢晚饭,早早歇了,花铁鲁在谷外增加了暗哨,为什么要增加,只有他心里清楚。
一夜无话,金鸡报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泻入飞樱谷,陀子到便起来了。
这些年习惯了早起,尤其陀淘出去当兵,老陀子更是起得早了。
他喜欢迎着日出,练练他的陀家刀法。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在他这一辈被人比了下去,大凉山第一勇士的名头不是盖的。
虽说快七十岁的人了,真要打斗起来,不说经验,这体力也和年轻人不相上下。
陀子到背着双手,沿着飞樱谷的花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雾气轻淡,随风飘荡,不远处的山头被云雾笼盖,像晾在山顶的白色帷幔。
隐隐有流水声传来,山腰间垂下泛着银光的丝带,镶嵌在青山红花之间,耀眼而醒目。
陀子到极目远眺,深深把一口气吸到肺里,缓缓地吐出,缕缕花香袭来,浑身舒坦,神清气爽。
马子村虽说也在深山,终究比不上这里的清新淡雅。这个种满杜鹃花的山谷,散发着万般柔情,象凉山女神温软的怀抱。
三十五年了,一万多个日日夜夜,陀子到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的妻子。
那是大凉山的女神,满山的杜鹃花加起来,也没有她漂亮。
花径弯弯曲曲,时而被花树遮掩,时而又曲折迂回。
不知不觉,一片杜鹃花海之间,耸立起两棵粗大的樱花树,宽广的树冠,象巨大的华盖,竟把后面的山体都笼盖起来。
“飞樱谷,飞樱谷,原来是出自这两棵樱花树。”陀子到眯着眼睛,自言自语。
凉山有好多樱花树,这么巨大的,陀子到头一遭看到。
“老爹!这么早就起来啦?”花铁鲁突然从樱花树后面转了出来。
“大侄子,没想到你比我还早啊。”陀子到暗暗吃惊。
以他的听力,居然没听到任何声响,花铁鲁何时来的?难不成他一直在樱花树下?
不可能啊,这一路漫步过来,虽说花径不是太长,这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用的时间可不少啊。
五岁便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陀子到对自己的听力和嗅觉十分自信。
“习惯了,每天起来都要来飞樱谷走走。”花铁鲁的眼圈有些泛红,不知道是睡得少还是别的原因。
“杜鹃岭被你父子经营得不错啊,瞧着满山的杜鹃树,都不止百年了吧?”陀子到四处指指。
“老爹若有兴致,去杜鹃岭总寨看看,那里有两棵杜鹃树,才叫大呢。”说起大树,花铁鲁神采飞扬。
“是呢,还没去看过,山里都传说,杜鹃岭有两棵三千多年的杜鹃树呢。”陀子到十分向往。
“老爷子想看,随时去,杜鹃岭就是老爹您的家。”花铁鲁说。
“啊呀呀,你们父子俩对老陀子太客气喽。”陀子到打个哈哈。
“老爹说哪里话来?打我记事起,阿爹可没少说过您老人家!我先安排早饭,老爷子散会步就回来吧。”花铁鲁冲陀子到一拱手。
两棵樱花树下,正好有一片空地,陀子到拔出弯刀,练了几圈,松完筋骨,往回走去。
大伙都已起来了,雾飞樱缠着先决老人讲前朝的故事,林正陀淘环坐在老人身旁。
瑾萱和石海天在院子里说着悄悄话。
“老哥,你回来啦?就等你回来开饭呢。”阿机椒盐错乐呵呵地从院子外跨进来,手里拿着根玉箫。
“阿机老弟,你们别等我呀,老仙翁和孩子们怕是早饿了呢。”陀子到连忙回话。
“嘿嘿嘿,啥都别说了,赶紧吃了办正事。”椒盐错很高兴,好像遇上什么天大的好事情。
年轻人爱睡懒觉,陀子到晨起出去后,老仙翁和椒盐错也起来了。
听闻先决老人有上古箫谱,椒盐错有事没事问了一句,没想到老神仙答应传给他,喜得他赶紧拿了玉箫出来,等着老人教他。
这椒盐错是个奇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偏又性格豪爽,年轻时放荡不羁。
先决老人传他上古神曲,哪有不高兴之理?
“丫头!别缠着老神仙了,待会他们还要赶路,赶紧来吃早饭。”椒盐错催促他们,都讲了好久了,老人家要饿了。
“阿爹,你是心急老神仙的箫谱吧?这么急催我们吃饭。”雾飞樱可不给爹爹面子,直接点穿他的阴谋。
“这孩子,说什么话?老神仙,别理她,赶紧吃了饭,还能休息会,这里到成都可远着呢。”椒盐错横了女儿一眼,跑过去扶起先决老人。
“哈哈哈哈,不讲了,不讲了,大清早讲到现在了,老头子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呢。”
饭罢,椒盐错吩咐下人备下茶水,众人围坐,看先决老人传授箫谱。
“这箫谱可有年头喽,人说大凉山之中,杜鹃岭里有望帝亲植的古树,却不知老夫这里,有萧史留下的古谱。”老人抿了一口茶,拿出紫玉箫,握在手里,点头轻叹。
“啊?老神仙手里拿着的,难道是萧史的紫玉箫?”瑾萱失声惊呼。
“你这丫头,倒是识货,老夫手里这根紫箫,确是当年萧史所用之物,一百年前,老夫偶然在碧水潭里得来的。”一看瑾萱问起,先决老人神采飞扬。
百年前,先决老人在碧水潭前垂钓,潭中突然窜起一条半米多长的红色鲤鱼。
老人心头一震,难道是要改朝换代不成?细数历史,每每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自然界里便有灵异之物预先昭示。
他在这大凉山里生活了七八十年,从未见到如此大的鲤鱼,这碧水潭他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难道要有异数发生?
大红鲤鱼窜出水面,激起大片水花。老人正惊异间,忽见潭水仿佛烧开了也似。
一股白色的水浪从潭底涌上来,洁白的浪花中间,赫然出现一只紫檀木匣子。
“哦?”老人惊呼一声,钓竿向匣子甩去,他的钓竿是不装鱼钩的。
没想到这老人还有这种嗜好,也学吕尚,磻溪垂钓?他要钓出哪家的江山?
说时迟那时快,红色巨鲤转瞬沉入潭底,紫檀匣子却自动迎向钓竿。
天意难为,奇珍异宝,授予有缘。
先决老人打开紫檀匣子,一根通体暗红的紫玉箫出现面前,玉箫下一本羊皮箫谱,泛黄却丝毫无损。
箫,便是这紫玉箫;谱,就是那华山吟。
“果然是萧史弄玉。”瑾萱不禁想起那个美丽的爱情传说。
秦穆公之女弄玉,善吹笙。一夜梦见南天门大开,五色霞光,照得雍城如同白昼。
有一少年,羽冠鹤氅,骑彩凤自天而下。少年解赤玉箫,倚栏吹之,彩凤和舞。
弄玉取玉笙合奏,曲间,清风习习,彩云四合,而后有白鸟和鸣,经时不散。
曲罢,二人携手,乘彩凤西去。合奏之曲,名为“华山吟”。
“哈哈哈哈,小丫头知道得很多啊。”老人哈哈大笑。
“敢问仙翁,莫非是要传华山吟给我?”椒盐错惊得眼睛瞪起老大,花白胡子都直了起来。
“正是华山吟。”先决老人抚须颔首。
“啊呀呀,老神仙,您坐好,受椒盐错一拜…”
“拜”字还没说完,猛听得院门外人喊马嘶。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谷外死了十几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