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事,悲痛仿佛就在眼前,饶是石海天这样的英雄男儿,也抑不住热泪轻弹,肝肠重断。
瑾萱轻轻拥着他,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依靠。
二人沉浸在哀思之中,冷不丁冒出一张怪脸,神情恐怖,弹眼凸睛,吓得瑾萱连声尖叫。
石海天错步侧身,右手把瑾萱往身后一拢,左腿屈膝前顶,单掌一个下劈。
那弹眼突睛的怪人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才站稳。
“队长!你干嘛?”怪人歪着脖子看着石海天。
“陀淘你干嘛?带个鬼脸吓人。”瑾萱看清是陀淘,狠狠瞪了他一眼。
“啊呀,逗你们玩呢。”陀淘摘下面具说。
“哪里弄来的面具?”石海天问。
“就那,多着呢,小樱子藏了好多。”陀淘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山洞。
两株粗大的樱花树,并肩生长,密实茂盛的树冠象两把巨大的华盖铺散开来,把后面的一片山崖遮挡得密不透风。
陀淘带着二人,穿过樱花树,绕到后面山崖底下,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扇小门开着。
“这么多面具啊?都是你收集的?”山洞里传来林正的声音。
“是啊,都是以前哥哥给我的,大嫂布置的呢。”雾飞樱说。
“队长,瑾萱姐,你们看。”陀淘把两人领进洞里,指着石壁上挂着的面具说。
二人抬头往石壁望去,一排排绿莹莹的青铜面具整齐排列,被烛光一照,闪着黑黝黝的诡秘光芒。
这些面具和陀淘刚才戴了吓唬他们的那个,大同小异,都是弹眼突睛。
从形状来看,除了方形的外表,和人脸略有相似之外,其他部分几乎看不到人脸的特征。
倒是兽类的标志在面具上体现得格外突出,比如耳朵尖长,鼻子滚圆或尖耸。
口缝很深,舌似蟾蜍,下颌却向前翘起伸长。有些面具的眼部直接就是两根伸出来的圆柱,和电视里千里眼的造型十分相似。
从面具上的铜绿来看,如果不是特地仿造,这些面具,估计都是年代久远的古董。
“小樱,这些是哪里来的?”瑾萱问。
“大部分是我们家以前就有的,几百年了吧。还有几只是大哥前些年拿回来的。”雾飞樱回答道。
“我说嘛,这么古老,绝对是古董,你家真土豪啊。”林正一边欣赏一边赞叹。
“有鱼偏枯, 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瑾萱默默念到。
“什么意思?阿爹有时也会念叨这些奇怪的文字。”雾飞樱问瑾萱。
“我也是上学时,偶尔从山海经里看到的一句话,说的是古蜀国的起源。”瑾萱解释道。
大凉山是彝民的最大聚集地,远古时代,这块土地上,曾经有一个辉煌的古国,就是古蜀国。
古蜀国年代久远,众说纷纭。唐代大诗人李商隐对古蜀文化的弘扬功不可没。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在学校课文里有详细介绍,大概是小学生必背的八十首古诗之一。
这首“锦瑟”诗里提到的望帝,就是古蜀国开国君主杜宇。
相传商朝末年,蜀地有马坝河,河宽三百丈,水深不见底。
马坝河南北两岸,生存了两个部落。北岸是羌族部落,南岸是冉族部落。羌族部落打猎,冉族部落捕鱼。
冉族部落里有个名叫杜宇的男子,聪明勇敢,族民们拥戴他为鱼头,唤作“鱼凫”。部落在鱼凫的管理下日益强大,吞并了周边好多地盘,这就是望帝杜宇。
武王伐纣时,杜宇曾积极响应,古蜀军是伐纣联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队伍之一。
因此,推翻商纣之后,武王正式册封杜宇为“蜀王”,距今已经三千多年了。
古时好多事情并没有文字记载,“有鱼偏枯, 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里面提到的鱼妇就是鱼凫。
颛顼帝生鲧,鲧生大禹,大禹生于蜀地汶山,鱼凫氏杜宇是大禹的后代。
年代久远,无法考证,瑾萱所知道的,也是根据民间传说大致猜测而已。
相传鱼凫氏族人都是弹眼突睛,是不是普遍患了甲亢这种病,不得而知。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和眼前山洞里的这些,特征十分类似。
“哇!姐姐知道得真多啊。阿爹也这么说呢。”雾飞樱用最最敬佩的眼光望着瑾萱。
“瑾萱姐真是个才女,不光人长得漂亮,肚子里学问也多。”林正听得如痴如醉。
“姐,你说这个面具是三千多年之前的啊?”陀淘拿着面具在瑾萱面前一晃。
“可能吧,我又不是考古学家,只是根据传说,讲些故事给你们听听。”瑾萱也不能确定,毕竟,隔行如隔山。
“樱子,这里藏着这么多面具,有没有外人知道?”石海天突然想起一事,冷不丁问了一句。
“除了阿爹哥哥和我,就你们几个知道啦。”小丫头认真地说道。
“那有没有陌生人向你们打听过这些东西呢?或者是国家的考古人员来打听过?”石海天追问。
“没有啊,没人进得了杜鹃岭,阿爹不让外人进来,这儿到处都是深山老林,也没人往这儿来。”雾飞樱想了想说。
“那族人们有没有谈论过这些面具?”石海天再问。
“我们这这些东西多着呢,谁来谈这些啊?”雾飞樱想了一圈,印象中没人跟她谈到过这个。
“海天,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瑾萱问他。
“我总觉得,昨天你们在万丈崖遇到肖铁柱有些不可思议。”石海天浓眉微皱。
确实,遇到麻衣人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一直在跟踪大家。可是这肖铁柱是个黑社会的混子,前些日刚在成都碰到过他,怎么突然又在凉山腹部出现?
他总不会也看中五色杜鹃,特地赶来的吧?如果他们也是为了五色花而来,麻衣人没有理由放他们走啊。
大凉山是古蜀之地,埋藏了几千年的文明,随着三星堆的文物考古,再次为世人所知。
难道?难道肖铁柱他们是为了古蜀国的文物而来?
“对!他们就是为了文物来的!”瑾萱听了石海天的分析,一下子明白了。
万丈崖遇到这些人的时候,好像听他们埋怨过。说什么老大派他们来这鬼地方找东西,还不如让他们去南非挖金矿。
听陀子到介绍,杜鹃岭有两棵杜鹃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了,据老人传说,是当年望帝杜宇手植。
金线天残,五色花,杜鹃树,青铜面具,金线环蛇,外人禁入的杜鹃岭,彝民禁地神女崖。
灰衣人,绿毛怪,麻衣人,先决老人。
这些天遇到的奇事奇人,是瑾萱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的。
如果不是邱海璐中了金线天残毒蛊,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来到这里。也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奇人。
这些事会不会有联系?
瑾萱望着墙上的面具,微微皱起柳叶眉,一对弯弯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着,明亮的眼眸笼上一层神秘的光晕。
“你说这些天我们遇到的事,互相之间有没有联系?”瑾萱问石海天。
半晌没听到回答,回头一看,石海天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嗨,问你呢。”那胳膊拱了拱石海天,他才回过神来。
“啊?行!你所了算!”石海天看得入迷,冷不防被瑾萱一拱,以为她让自己做什么事呢。
“队长,自打遇到了瑾萱姐,你就成天六神无主,你是咋的啦?”陀淘一直觉得,最近队长有些不对劲,跟林正说了好几次,林正偏说没事。
“嗯?六神无主?我六神无主?我看你最近才六神无主呢!”石海天冲着陀淘骂了一句。
“哎呀,陀淘,跟你说了多少遍,队长看瑾萱姐的时候,你别老是盯着他们看。”林正在边上扯扯陀淘的袖子。
“林正!你也跟着胡闹?”石海天抬头瞪了林正一眼。
“哎呀,你们别闹行不行?正分析事呢,别老打岔。”瑾萱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
“嘿嘿嘿,姐,你和石队长是不是相爱啦?”雾飞樱趴到瑾萱耳边,轻轻地问。
山洞就这么大,再怎么轻,大伙都听得清楚。
“哎呀,妹妹,你说什么呢?”瑾萱的脸都被他们说得红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和石海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都和秦天泽在一起。后来两人长大了,大学毕了业,才开始谈恋爱。
二十多年来,始终认为,自己和天泽是不可分割的,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为什么他会和温雯成家生子?她可是一直在等着,等着解开邱梁两家的误会,光明正大地和天泽成家的。
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像天泽那般俊朗,也没有天泽懂得女孩的心事,却有他自己的气质,让人总觉得很可信。
从横七竖八的树干底下,把她救起,手指触及的那一刻,就有无比的温馨,甚至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黑暗里的恐怖森林,她不再害怕,这是和天泽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觉。
瑾萱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好多年,她都没有爱过,她只知道自己是应该和天泽在一起的。
至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一直在那里,好像千百年来,就在那里。
“肯定有联系!”石海天突然提高嗓门,应该是特地给瑾萱解围的。
“什么联系?”瑾萱趁机下台。
“杜鹃岭处于凉山腹地,古蜀国起源于这里,鳖灵称王后,杜宇很有可能隐居在大凉山,甚至就是杜鹃岭附近。”石海天分析。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瑾萱一拍石海天的肩膀。
传说杜鹃岭里有两棵杜鹃树,是杜宇当年亲手栽植。金线环蛇又出现在五龙潭,这蛇是鳖灵的妻子所化,等着吃五色花的。
这些话听起来虽然有些可笑,但是能流传几千年,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按照这样分析,五色花应该就长在五龙潭附近。至于肖铁柱,他们是来盗宝的。
这里是彝民禁地,杜鹃树跟岭外的完全不同,应该就是杜宇隐居之所。
“啪嗒”一声轻响,门外好像有根树枝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