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
海面上微风习习。
时不时有三三两两,不知名的海鸟掠过。
海天牵着瑾萱的手,漫步在黄灿灿的沙滩上,柔软温暖的细沙散发着太阳的气息。
两人拎着鞋子,赤脚行走在平整细腻的沙滩上。
渐行渐远,在身后留下长串的脚印,一层又一层的海水不断涌上来,逐渐将沙滩抚平。
这片沙滩还没有被人工开发,前方不远处有一块陆地伸入海里,零零散散几块礁石,被海浪不停地拍打。
礁石边上停了一条小渔船,远远望去,好像有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坐在礁石上海钓。
真是奇怪,云海混入中天的内线,竟然约了瑾萱在这里会面。
整片海域里连渔船都没几条,这片沙滩更是人迹罕至。
“这样的景色多好?偏偏要开发,弄得人满为患。”海天望着蓝汪汪的大海说道。
“为了金钱呗。”瑾萱懒懒地应答,整个人都被这片美丽的风景陶醉了。最好有张软床躺下来,晒晒太阳看看书,听听海鸟鸣叫和波涛欢唱。
“蜂拥而至,待到另一片崭新的天地开发之后,又潮涌而去,丢下一地的残垣废墟。”海天皱着眉头说道。
小时候的海滩是静美宁静的,象母亲温软的怀抱。听着海浪声入眠,还有那些古老的歌谣。
科技发达了,人们对生活的追求日益增高,一片又一片的度假区被开发出来,从兴盛到衰败。
在海滩上留下曾经的辉煌,和衰落过后的斑斑污迹,哪里还找得到天然的影子?
“年轻人!过来喝一杯如何?”海天和瑾萱正在沉思,忽然听到礁石上传来一个苍老浑厚的男人声音。
“老人家好兴致,在这么宁静安详的环境里垂钓,真是快活胜过神仙。”海天仰首说道。
“哈哈哈哈,看你们也是雅人,闲来无事,不妨过来,随便聊聊。”是个爽朗的老人,额发童颜,一张脸被海风打磨得红扑扑的,布满了岁月的年轮。
“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老先生这么热情,我们就不客气啦。”瑾萱迎着老渔翁说道。
礁石的顶端有一块平整的空地,约莫十来米见方。真是位懂得生活的老人,居然摆了张小茶几,三只暖水壶放在一只藤条框里,一套汝瓷茶具倒扣在茶盘之上。
“闲散粗鄙之人,略有些茶水,斗胆邀请二位,可别见怪啊。”老人十分爽朗健谈,一双布满皱纹的手裹着温暖的风,让人觉得淳朴亲切。
“老先生多虑了,叫我瑾萱就是,他是石海天。”瑾萱微微欠了欠身,微笑着告诉老人。
“嗞嗞”“嗞嗞嗞”瑾萱拉了海天刚刚坐下,手机忽然响了。
“对不起,我妈打来的电话。”熟悉的号码,已经牢牢记在心上,瑾萱别过身去,故意冲着已经被她掐断了的手机喊了几声。
“妈妈的电话真巧啊?女娃娃确实很谨慎。”老渔翁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瑾萱面前一晃哈哈大笑。
瑾萱被他笑得一愣,海天也警觉起来。难道面前的老人,就是云海集团安插在中天帝王高层的人物?
昨日跟瑾萱通话的明明是个女人啊?
老人也不多话,净手洗壶乌龙入宫,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汤色红浓,香气高长,略微带些松烟的香气。
瑾萱也是个好茶的人,伸出三根纤纤玉指端过茗杯,轻啜慢饮之后,闭目回味。
滋味醇厚,上等的正山小种。
真是位品味高雅的长者,钓鱼都这么清悠。
老人望着瑾萱笑而不语,从茶几的夹层处取出一叠文件递到她的手里。
瑾萱略微翻开几页,竟然是中天帝王临海开发的总图和一些更为绝密的文件。
“啊?他们果然不干好事!”瑾萱大吃一惊瞠目喊道。
海天定睛一看,文件密密麻麻,详细安排了度假区各个场所的功能,名媛交际培训部的字样赫然入目。
“鈡子休果然是个伪君子。”海天皱眉说道。他一直对鈡子休有所怀疑,不过没有证据,也不能冤枉人家。
如果这份文件鈡子休知情的话,那么这个人,实在太阴险了。
前几日他对陈轻祺郑重的承诺,以及对陈轻芸的苦口婆心还清晰地摆在海天面前。
“放心,鈡子休和陈轻芸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这份文件是从中天帝王总部弄过来的。属于绝密文件,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老人给海天和瑾萱续了杯水说道。
“难道钟老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瞒?”瑾萱问道。
据老人介绍,鈡子休和他父亲全然不是一路人,正是因为在总部老是顶撞阻挠父亲,才被打发到浙江沿海的分部。
海天和瑾萱长长舒出口气,鈡子休给两人留下的印象十分完美,幸亏不曾跟他父亲同流合污。
老人还告诉瑾萱,鈡子休虽然不知道这份文件,但是已经有所怀疑,他一直在劝说父亲,可是收效甚微。
中天帝王浙江分部的资金有限,要想开发这片山林,必须争取到总部的拨款。
目前父子俩正为临海度假区的项目建设闹得不可开交,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老钟虽然没把这份文件知会儿子,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他要求儿子加大开发速度,把开发区一分为二,一部分归儿子经营,另一部分鈡子休不得插手。
鈡子休猜得到父亲的意图,不让自己插手的那部分做的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买卖。
于是他故意拖延临海开发的进程,哪知道父亲居然亲自插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政府的批文。
更让鈡子休吃惊的是,陈轻芸回了总部一次之后,回来后竟然配合父亲的征地计划,对石家浦和孤儿院下了狠手。
值得庆幸的是,鈡子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一夜之间扭转了陈轻芸为虎作伥的行为。
“父子二人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这番斗智斗勇不知道谁能获胜。”瑾萱将茶碗凑到嘴边,望着海面上的波浪,幽幽地说道。
“但愿吧,但愿鈡子休能够说服他的父亲。”老渔翁重新往茶壶里加了些水说道。
怪不得近几日孤儿院平安无事,瑾萱原本以为是枯草头回去汇报之后,中天帝王才不敢强出头使坏。
看来中天帝王的内部也是风起云涌,面临着彻头彻底的改天换地。
时局动荡,正如眼前的汪洋大海,表面上风平浪静,水底下发生的事,谁又能看得清楚?
“噗凌凌”“噗凌凌”放出去的鱼线忽然振动起来,上面的铃铛想个不停。
“哈哈哈哈,咬钩喽!”老人仰天长笑,慢慢收回鱼线,一条黑乎乎的大鱼在海水里翻腾,看那样子足足有二三十斤的份量。
“天高海阔,鱼跃鹰飞,二位尽管享用,老头子回去吃鱼喽!”瑾萱和海天只顾着看鱼,没想到老人早已溜下礁石,下到小船之中。
“老人家尊姓大名?”瑾萱用两只手卷成喇叭状,朝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喊道。
“哈哈哈哈!三只小金铃,把红绳穿了,其声清远兮,直透天地……”老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仰天狂笑而去。
“老人家!”瑾萱冲着远去的小船狂喊。
在老人的狂笑声中,她看到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瑾萱,你怎么啦?”海天轻轻拥住瑾萱,精致的面孔上挂满了泪水。
“他…他他…”瑾萱指着老渔翁越来越小的背影,语声哽咽说不出话来。
泪眼婆娑,海面迷离起来,男人英俊豪放的面孔也渐渐模糊起来……
瑾萱仿佛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古城……
横塘古驿站的石头亭子里,江雪轻轻圈住云汉的脖子,仰着红扑扑的粉嫩小脸,看着心爱的男人。
离古驿站不远的晋源桥上,站着另一位白衣少女,也扎了两根麻花辫子。
乌黑的头发在春光下泛着亮,宽大的白衬衣掩不住玲珑剔透的身材。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可以肯定,她的美,一定是惊世骇俗。
“我把三只铃铛,用红绳子穿了。一个给你,一个给她,还有一只,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风儿轻轻一吹,我的铃铛响了,你的铃铛响了,她的铃铛呢?”
另一只铃铛在哭泣……其声清远兮,直透天地……
妈妈做梦时说过的话,那是一段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三只金铃铛和红绳子的故事。
瑾萱一直以为,那段故事里关乎的,是父母和宋姨的往事,哪知道就在这块礁石之上,竟然又在老渔翁的嘴里听到。
神秘的老渔翁,你到底是谁?
宋姨?宋姨究竟隐瞒了什么?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不肯提及那段往事?
另一只铃铛在哭泣……其声清远兮,直透天地……难道哭泣的那只铃铛就在老渔翁的怀里?
虽然他是大笑着离去的,可是瑾萱明明感觉到了笑声里的凄凉和一丝异样的情绪。
老渔翁的狂笑声还在继续,清远高亢,无边无际的大海在笑声里逐渐渺小。
瑾萱眼里老渔翁的影子却是越来越大,也越发的清晰。
“天地悠悠,不过一生。老一辈的情怀就像醇厚的太雕酒,虽然短暂,却是弥久绵长。”轻轻拭去瑾萱脸上的泪滴,石海天捧着瑾萱的小脸说道。
……
“永远都不会让你哭泣。”海天把玩着瑾萱额头上,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贴着她的耳洞轻声说道。
一丝温热粗犷的男人气息涌入瑾萱的耳道,直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