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天气真是无常,晴了没几天,又下起小雨。
白胡子老爷爷的名字确实吓人,和他的相貌一点都对不上号。
陆仇一九二七年出生,那是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父亲战死,母亲独自把他带大。取了这个名字,让他牢记国仇家恨。
瑾萱特地起个大早,泡了壶金骏眉,坐在书房里看书。石海天待会来接她,今天和陆仇约好,去医院看望天泽。
天泽跟着陆仇,练了六年的功夫,是经母亲同意,正式拜过师的。
那是个秋日的午后,天泽鬼鬼祟祟出了家门,往北园急赶,根本没注意到暗暗跟踪在后面的母亲。
幸好瑾萱家里有事,小丫头没有一起去,不然被邱海璐发现,天泽少不了挨顿训骂,说不定还要请出家法。
白胡子老爷爷教得严厉,天泽也练得刻苦。海璐本来不同意儿子练武的,一来,担心影响学习,二来,怕他恃强凌弱走上歪路。
暗里观察良久,发现师傅是位极其正派之人,对武德尤为看重。于是垦请陆仇,收天泽做了弟子,郑重拜师。陆仇也让天泽敬了一杯茶给母亲。
第二天上学,天泽把这件事告诉瑾萱,瑾萱也替他高兴,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练武了。
“瑾萱,十分钟后我到酒店门口,你可以准备下来了。”石海天打来电话,提醒瑾萱下楼。
“海天,我有点害怕。”已经被邱海璐赶出来两次了,厚着脸皮再去,会不会很难堪?
“怕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没事,有我呢。”
“好,那你等我,我马上下来。”她决定象父亲那样,勇敢面对一切现实。
蓝色修身长裙,把瑾萱的皮肤,衬得白皙粉嫩。往车里一坐,军绿色吉普车为之一亮。
林正陀淘在后座啃着苹果,二人非要跟来,说要见见陆仇,实际上是不想呆在军营里。
陆仇的家在古城区,一座中式小院,按他留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
石海天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位灰衣老汉,看摸样像是陆家下人,约莫七十来岁,右边袖管空荡荡的,塞在腰间。年纪虽大,眼光着实犀利。
接了陆仇,一车五人往医院行去。
通往特护病房的走廊,没了前些天的拥挤,人们对地震的恐惧正慢慢削弱。
温雯已经回家了,秦振鹏夫妻二人在病房里陪护。
陆仇来了,邱海璐倒也没为难瑾萱,大该是看在天泽师傅的面上,暂时没有轰她出去。
石海天带着林正陀淘,侯在病房的外面,进去人多了,不利于病人恢复。
“陆师傅,您看天泽的伤势能恢复吗?”老人的功夫邱海璐和秦振鹏是亲眼见过的,他们对陆仇抱着希望,期待能带来奇迹。
“哎,伤势严重,脉象倒是正常,我这有根大凉山的百年老参,或许对他有用。”陆仇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个红布匣子,交给秦振鹏。
“陆老先生,这么贵重的人参,我们哪好意思收?请您收回,好意我们心领。”秦振鹏双手推住人参盒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根人参算得了什么?”老人佯装生气。
“如此,谢谢陆老先生,但愿能有奇迹。”秦振鹏见他这么说,不再客气,收下人参,请陆仇入座。
“陆师傅,请用…啊呀!”邱海璐端了杯茶,还没走过来,猛然大叫一声,捂着肚子摔倒在地,脸色发青,嘴唇抖个不停。茶杯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姑姑!”瑾萱连忙扶住她,邱海璐却强忍剧痛,直用胳膊肘赶她。
“海璐!怎么啦?”秦振鹏赶紧跑过去托住妻子。
“疼!走开!”倔强的邱海璐,疼死,也不让瑾萱靠近。
“别怕,这是医院,快喊医生。”秦振鹏抱住妻子。
瑾萱跑过去按下警铃,陆仇也站起身,望向海璐,一脸茫然。
“瑾萱!怎么啦?”石海天和林正陀淘冲了进来。
“姑姑突然肚子疼,刚才还好好的。”瑾萱告诉海天。
值班医生和护士立马赶了过来,给邱海璐检查。奇怪的是,怎么检查都查不出问题。
邱海璐在丈夫的怀里疼得死去活来,脸色发青。
陆仇搭住海璐的脉搏,闭目切脉,饶他精通中医,也是一筹莫展。
“噗唔”邱海璐咬着牙,喷出几口白沫后,开始剧烈地呕吐。脸色青得吓人,太阳穴都高高鼓起,象要炸裂一般。奇怪的是,头发也跟着变青。
“海璐!海璐!你别吓我!医生!快救救她!”没人见过秦振鹏如此惊慌失措。
“金线天残!”陀淘缩在石海天背后,突然大叫一声。
“金线天残?”陆仇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两道寒光射向陀淘,吓得愣小子浑身一哆嗦。
“对,对,听我爷爷说过,金…线…线天残,发作起来就是这个样…子。”陀淘成了结巴。
“怎么回事?金线天残是什么?”秦振鹏焦急地问。
“彝族蛊术,你们生活在城市,又没有仇家,怎会有人下此剧毒?”陆仇的手再次搭上邱海璐的脉门。
他不相信邱海璐中的是金丝天残,那是彝族古老的巫术。蚂蟥蛊里最难得到的金线天残,哪会这么容易练成?
况且谁会往邱海璐这样的柔弱女人身上下蛊?
“小伙子,你确定她中的是金线天残?”秦振鹏抓住陀淘追问。
“应…应该是…是,就是!”陀淘嘴巴哆嗦,神情紧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陀淘!别急,慢慢说,到底什么是金线天残?”瑾萱抓住陀淘的肩膀一阵摇晃,海天在后面扶住她的肩膀。
“金线天残是一种巫术,由一位彝族巫师练成,千百年来,也只有她一人练成这种奇毒。别急,扶她坐正!”陆仇简短介绍了一下这种毒蛊,吩咐众人把邱海璐扶稳。
随即伸出一只手掌,平贴到邱海璐的后背,闭上双眼,老僧入定一般。
足足打坐了十五分钟,陆仇的额头,已经汗如雨下,身上衣服都湿了。慢慢的,邱海璐平静下来,疼痛没有刚才那样剧烈了。
“医生,你们出去吧,这里我们自己解决。”陆仇说完,收回手掌,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秦振鹏看着怀里的妻子,已恢复了常态,暂时好像不会有什么危险,示意瑾萱,让她把医生和护士送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病房里鸦雀无声。
邱海璐在秦振鹏的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陆仇的头上冒出阵阵白气,身上的衣服奇迹般地干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老人睁开双眼,长长吐了一口气,握着双拳,做了个收手式,站起身来。
邱海璐醒了,秦振鹏抱不动妻子,瑾萱过来帮忙。大概是虚脱无力,没像先前那般排斥。
陀淘还在那里发愣,脸上布满恐惧的神情。
陆仇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给他们讲起金线天残的故事。
距今一千多年以前,五代十国的后周。世宗柴荣没登上皇位的时候,救过一位彝族少女,这个少女名叫玛莎玛伊,是个绝世的美人。
后来,玛莎玛伊跟随柴荣东征西讨,视他为主人。
柴荣英年早逝,儿子柴宗训年幼,大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把小皇帝赶下金銮殿,自己做了皇帝,改国号为“宋”,封柴荣世子柴宗训为郑王。
十三年后,柴宗训病逝,年仅二十岁。明里是病逝,实情可想而知。
玛莎玛伊亲历两代主人先后离世,决心报仇。
赵匡胤身边侍卫众多,根本无法接近。为此,她逃回家乡,上了大凉山绝壁,冲着悬崖,发下血誓,要为旧主报仇。
大凉山是彝族聚居地,彝族世代相传的巫术里面,毒蛊为最。
又以金线天残最为恶毒,只听老人们世代口述相传,却从未有人见过。
偶然的机会,玛莎玛伊得到了传说中的金鸡,将其杀死后,挂在绝壁之上。
炼制金线天残的原料其实很简单,就是金鸡和曼纱蚂蟥,这两种都是千年难遇的奇异之物。
金鸡好色,千年一现,烈日当空时,若有漂亮的女人,静立绝壁,它便会迎着女人跳舞。
舞动时连声啼叫,啼叫声能引来曼纱蚂蟥。
曼纱蚂蟥其实是双头水蛭,一公一母,共为一体。浑身透明无色,只在金鸡啼叫时现身。
金鸡见着美人,顾着忘情狂舞,对周围环境便浑然不知。
此时,曼纱蚂蟥潜入金鸡体内,美女须在蚂蟥入体之时,割破臂膀,用自己的血液,淋洒金鸡全身。
融合了美女血液的金鸡血,是曼纱蚂蟥最为喜爱的食物,此时将金鸡杀死,褪光羽毛,挂在绝壁之上,任烈日暴晒,数天后,可成齑粉。
此粉就是金线天残。
玛莎玛伊练成金线天残之后,精心打扮,原本就是人间绝色,这一化妆,更胜天人。
潜入京城,费尽心机,终于被赵匡胤看到,惊于玛莎玛伊的美色,将其带回宫中。
不久,斧声烛影,太祖驾崩。有宫女见到太祖遗容,脸色青得可怕,连头发都成了青色。
三月之后,有人看到一位绝色女子,穿着奇特的银饰服装,自尽在柴荣的坟上。
金鸡和曼纱蚂蟥每隔一千年才会出现,所以这种金线天残的蛊毒,只听彝族老人们传说,从来没人亲眼看到过。
邱海璐的症状正是金线天残毒蛊,按照玛莎玛伊练成蛊毒的时间推算,距此时差不多刚好一千年。
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竟在她身上种下这么恶毒的蛊?又是什么人,能练成千年难遇的天下奇毒?
“对对对,我爷爷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金线天残。”陀淘连声应和,声音里充满恐惧。
“陆老师傅,请问这金线天残有没有办法医治?”秦振鹏听得毛骨悚然。
“金线天残,天下至毒,下蛊之人,也无药可解。”陆仇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不!金线天残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