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
书房的门敞开着。
“外公外公。”闹闹在云汉的怀里挣扎。
估计是见不得外公骂他的妈妈,小家伙用自己的方式,在一旁不停地打着圆场。
“宝宝乖,外公教育妈妈呢。”云汉换了个笑脸,对着闹闹说道。
昨晚瑾萱回来时,身上狼狈不堪。阿联酋的王子穆罕穆德殿下,打了一路的冷颤。
“乘着小船去湖里钓鱼?寒冬腊月,亏你想得出来!”云汉的音量不高,却明显带了责怪的口气。
“哎呀,好啦好啦!孩子都被你骂了,你还想怎样?”江雪见不得丈夫责怪女儿。
从小到大,云汉还没用过这么重的口气,跟女儿说话。
“你别跟着掺和,这可不是小事!”不知道犯了哪门子毛病,居然连妻子也跟着一起受责。
“我说你还没完没了了?他又不是小孩,关女儿什么事?”江雪来了气。
昨日,瑾萱确实考虑不周,光顾着提防划船的老汉害人,没想到穆罕穆德自己跳下水去。要不是渔家老邓,估计早漂浮在太湖的水面上,回不了阿拉伯了。
父亲责怪得没错,人家远来是客,对这里的环境肯定没有自己熟悉。
穆罕穆德特地不带一个随从,那是对瑾萱极大的信任。将生命托付给了你,怎么可以不为别人着想?
对得起人,是云汉一生的信条。就像王永胜,困难时期,云汉接济过他,也没想到图什么回报。
云汉常说,被人利用也是一种能力。
“妈,你别跟着掺和了,爸爸说得对,是我做得不好,再怎么说他也是咱家的客人。”瑾萱扯扯江雪的衣袖说道。
“嗨嗨嗨!我这忙还帮反了是不?好好好,随你,随你们闹,我不插手!”江雪气哼哼地坐到椅子上。
其实江雪也是个明理的人,冲着云汉一阵闹,只是做给他看看而已,免得把女儿训得重了,毕竟她也是成年的人。
“远来是客,不能对不住人家。”云汉抱着闹闹,站到窗台前,看外面的闲景。
“爸,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瑾萱跑到云汉身边,低着脑袋说道。
“走,妈跟你一起去。”江雪明白女儿的心思。
客人受了惊吓,主人第一时间表示慰问,都是人之常情。
夫妇二人,带着瑾萱,亲自备了古城的特产,来到酒店里看望穆罕穆德。
这是古城里,最豪华也最有特色的酒店,全部园林式的建筑,远远望去象一座古代的城池。
穆罕穆德远道而来,云汉特地包下了酒店的主楼,供王子和随行的人员居住。
古色古香的总统套房,极尽奢华。满屋子的真金装饰,让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看起来都雍容华贵,象皇帝的宫殿。
“真是对不起,都是小女的过失,让殿下受惊了。”云汉郑重地向王子道歉。
“哦!没关系,尊敬的总裁阁下,昨天的活动,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穆罕穆德的额头上,还套着退烧的绷带。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殿下,祝您早日康复。”云汉望着穆罕穆德说道。
“哎哎哎,别走别走,再说会话。”穆罕穆德八面玲珑,从云汉的言语之中,听出有告辞之意,连声阻拦。
“穆罕穆德先生,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梁某效劳?”云汉轻声问道。
“哦,尊贵的总裁先生,我只是想邀请您和您的家人,一起去看看,我和瑾萱钓到的白鱼。”高烧还没腿,穆罕穆德的脸上还泛着红红晕。
“穆罕穆德先生,贵体有恙,我们还是改日来的好。”江雪欠了欠身,微笑着说道。
冬天的湖水寒冷如冰,再被湖风一吹,他又没带衣服,还不肯穿村民的衣裳。披了件瑾萱的大衣,一直挨到酒店。
在路上冻得瑟瑟抖抖,瑾萱把空调开到最大,还听得到穆罕穆德咬牙切齿的声音。
“哦,没事没事,我已经好了,看看我的小鱼就走,好吗?”穆罕穆德的口气近似于哀求。
云汉看他真心诚意,也不再客套,跟着他往外间走去。
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只超级大的水晶鱼缸,鱼缸里养了一条白鱼,足有七八十厘米长,头尾上翘,一身细鳞熠熠生光。
果然是难得的上品。
这就是他和瑾萱,昨天在太湖里钓到的白鱼,听渔家老邓说,这么大的白鱼,他活了六十岁了,还是头一次看到。
被老头一夸,穆罕穆德尽管冻得上下牙齿都分不开,还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一叠美金,塞进老人的手里。
老邓喜出望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钞票。家里美金也有,是儿子特地从银行换了给他的。
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朝着西南方合掌祷告,感谢太湖娘娘,在他的晚年给他带来好运。
“穆罕穆德王子真是古城的贵人,头一次来,就遇到这么大的白鱼,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是大吉大利的瑞兆啊!”云汉由衷地赞叹。
“总裁阁下您过奖了,都是瑾萱女神赐给我的福瑞,要不是她,哪能有这么大的收获?”穆罕穆德单手捂在心口,冲着瑾萱表示谢意。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不理你了,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的,害你病成这样。”通过昨天的活动,瑾萱对他有了些了解。
这个人看上去是个土豪,其实极富智慧,坐在船头静静地垂钓,那种专注,让瑾萱敬佩不已。
“我是真心诚意感谢您呀,别忘了,我可是您的画谜。”穆罕穆德用手比划了一下画框。
在伦敦见到这幅画之后,穆罕穆德就觉得心头一震,那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震撼,仿佛带他进入了童年的梦乡。
古老的东方世界,是他向往的地方,这些年忙着往欧美发展,一直还不曾涉足,这个古老的国度。
是那幅画牵着他的魂,来到了中国,结识了眼前这位,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
穆罕穆德一直对油画上的脚印好奇,那一串小脚印特别传神,象进入时空隧道的步伐,又像是迈入无限美好的开始。
“你说那串小脚印呀?是我儿子跳上去踩到的。”瑾萱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江雪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哦?您的儿子?我可以和他见面吗?”穆罕穆德耸耸肩,摊开双手说道。
“好的呀,等你身体好了,来我家做客。”瑾萱真诚地说道。
“好好好,我一定去,看您的儿子。”穆罕穆德的语速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参杂着别的意思。
江雪和云汉见女儿下了请柬,穆罕穆德也已经答应,当然不好说些什么。
其实在江雪的心里,不打算让穆罕穆德来家里做客。红楼几十年来,从没接见过陌生的人。
可是女儿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做娘的也不好阻拦。算了吧,反正以后公司的事情,迟早要交由她打理。就让她锻炼锻炼,破个例也无妨。
云汉明白妻子的意思,见她不反对,也就顺着瑾萱的口气,正式向穆罕穆德发出邀请。
“去可以,可不能带这么多随从,来我家的陌生人,你还是第一个呢。”瑾萱说道。
在她的记忆里,红楼里除了宋秘书常来,也就是今年,才邀请了疤瘌眼他们。
疤瘌眼他们也算不得外人,都是和海天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跟自己交情深厚。
海天!提到石海天,瑾萱顿时心里一紧,刚才还兴高采烈,一下子心情低迷。
这都两个多月了,电话一直打不通,连陀淘林正宋玟月他们也全都失了踪。
到底是什么任务,大过年的也没休息。
瑾萱突然恨起军人这个职业,妈妈说的没错,军人这个职业,真是一个很糟糕的工作。
“好的,能收到邀请,是我今生最大的荣耀,我就一个人去,不过我不认识路,到时还得麻烦您来接我。”穆罕穆德语气十分诚恳。
他见瑾萱刚才还兴高采烈,怎么忽然一下子面露忧思?女人真是一种特别复杂的动物,尤其是中国的女人。
“请穆罕穆德先生放心,到时梁某让瑾萱来接您。”云汉是个坦荡的男人,以他的目光来看,面前的这个阿拉伯男子,对女儿心生好感,处处彬彬有礼,不是那种纨绔子弟。
他信任他,穆罕穆德是云海集团尊贵的客户,没有其他。
公司迟早要交到女儿手里,不管她愿不愿意,总是唯一可以继承的人,早点逼她历练也是好事。
“哦,不甚荣幸!”穆罕穆德又做起他习惯的动作,单手捂着心,好像心脏随时会跳出来的样子。
“行,等你好了,我来接你。”瑾萱说道。
穆罕穆德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神秘的光芒。
“尊贵的女神能来接我,是我万分的荣耀,是和您的先生一起来吗?”穆罕穆德问道。
果不其然,这家伙时刻在打听瑾萱的事情。
云汉和江雪都没有作声,这事瑾萱的事,得让她历练历练,顺便看看女儿的反应能力。
“不,我家先生,最近不在古城。”闹闹一直喊海天爸爸,瑾萱也习以为常。听他一问,感觉这人明摆着是在试探她的私事,索性把海天搬了出来。
江雪望着丈夫,两人相视一笑。看来这丫头的心里,始终还是海天,若是能这样,二老也心满意足了。
自打天泽去世以来,瑾萱一直心情不好,幸亏遇到疤瘌眼他们,把她从悲伤的阴影里拉了出来。
二老本以为天泽和瑾萱总会走到一起,邱梁两家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可是谁知道天泽竟然是那样的孩子,真是平日里对他关心不够,伤透了云汉的心。
可是总觉得对不起振鹏和海璐,二人去世,是他没用心,没有照顾好这个外甥。
云汉和江雪早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闹闹培养成人。
如果瑾萱能把公司的事情接过手去,乘着宋秘书精力旺盛,带她几年之后,独挡一面应该不成问题。
一家三人拜辞了穆罕穆德王子,离开酒店,往家里驶去。
“瑾萱啊,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私事啦。”江雪又开始唠叨。
之前就是受不了她的唠叨,瑾萱才出去游历的。
可是这次不同,海天出去这么多天,一直杳无音讯。他是瑾萱一生,最为亏欠的男人。
坠崖时毫不犹豫,雪谷里生死相救,从海天的身上,瑾萱看到了不离不弃。
人生最难能可贵的,不就是不离不弃吗?
如果轻易的离开,那还是什么感情?这些日子苦思冥想,往事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瑾萱明白了。
她对天泽的情感,其实是深深的依恋,从小在一起,早已形成了对他的依赖,总觉得生活中缺了天泽,自己就无法生活。
直到海天的出现,瑾萱才明白了,什么叫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