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画纸满地。
闹闹也跟着凑热闹。
半个月来,瑾萱不停地作画,小家伙跟在后面,也忙得不可开交。
“梁瑾萱!梁瑾萱!”门外有人喊。
“谁啊?”瑾萱握着好几支画笔,边往门外走遍问道。
“身份证,你的信件。”
原来是RIO寄来的获奖通知。国际上的认可,让瑾萱连日来烦闷的心,一下子敞亮了不少。
“啊呀妹妹,这可了不得,这些洋字姐姐一个都不认得呢。”听瑾萱一说,柳碧瑶乐得合不拢嘴,好像是她获了奖似的。
信件上,要瑾萱出席下个月在伦敦举行的颁奖仪式,这可是国际承认的资格证书,代表梁瑾萱从此享有国际艺术大师的荣誉。
“姐姐就会夸人,随便涂抹的画作,只是恰好赶上了评委们的口味而已。”瑾萱说的倒也是实情。
寄过去的那幅画,就是一片水塘,几只萤火虫和一些散乱分布的光线而已。
上面还有闹闹的两只小脚印。
打死都不敢相信,那幅画居然能获奖。评选的日子已经临近,当时为了赶稿,闹闹又一直在身边烦她,哪有心思作画?
“哎,能不能带上姐姐一起去领奖的?”柳碧瑶突发奇想。
小饭馆现在已经走上正轨,客源不愁,货源不愁。照顾鹏飞半辈子了,也该出去透透气。
“好呀,正好我一个人带不动闹闹呢。”瑾萱说道。
“啊?你把闹闹也带去?”柳碧瑶诧异万分,闹闹才多大点的孩子,这么远能行吗?
自打上次离去之后,天泽一直没有来过,真是狠心的父亲。碧瑶常常在心里大骂,怎么有这样的父母?自己生下的孩子,就这么丢给别人不闻不问。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老婆跟人跑了,原来自己也是个薄幸的东西。
“当然带着啦,从今往后,我到哪里,他就到哪里。”瑾萱冲着柳碧瑶一笑。
她知道碧瑶心里怎么想的,可是这么想有什么用呢?只要有她梁瑾萱在,就绝不让闹闹,过一天的苦日子。
柳碧瑶一个人守着孩子长大,吃过这样的苦,看着瑾萱坚强的表情,心里好一阵难过。
在天泽没醒之前,就不止一次撮合过瑾萱和海天二人。可恨石海天那只榆木脑袋,总是不解风情,一年的时间都没把瑾萱拿下。
在众人的眼里,海天比天泽可靠万倍,多少次生生死死,两人都共同面对。
哪像那薄情的天泽?瑾萱在雪山遇险,他竟然无动于衷,要不是海天坚持,怎有现在的结果?
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柳碧瑶打心眼里觉得恶心。
“那好,姐姐就当是你们的保姆,也跟着去英国走走。”碧瑶拍着手说道。
“走,走。”闹闹抓着一把画笔跑出来,涂得瑾萱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油墨。
“哎哟哟,我们的小闹闹也想当画家呀?”柳碧瑶在小家伙的脸上摸了一把说道。
看到两个大人说说笑笑,闹闹也咧开小嘴,傻呵呵笑个不停,这家伙跟着瑾萱乱涂乱画,倒是有不少的艺术天分。
说不定那张画之所以能够得奖,也是多亏了闹闹的几只脚印,艺术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触,翻陈出新是艺术的出路。
“古老与优雅并存”。这是柳碧瑶站在大英博物馆的广场上,发出来的感叹。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丰富的馆藏,让柳碧瑶目不暇接。
不出国门,不知世界之大,一直闷在家里带孩子的柳碧瑶算是惊艳到了。
据瑾萱介绍,这里几乎展示了整个世界的历史文明。大部分藏品来自中世纪,尤其以古埃及和古罗马的藏品最为闻名。
世界上许多地方的文化瑰宝,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真品。日不落帝国果真名不虚传,赞叹它辉煌的同时,也感慨国人的悲哀。好多史书上记载的文物,居然安静地躺在这里。
多年的熏陶,想是早已精通了英文。
这座城市里,处处看得到工业革命的痕迹。很多全世界最早的工业机器,诸如地铁,电话亭,双层巴士等等,还保留得十分完好。
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来的建筑,极有哥特风格的美。几百年的历史变迁,在每一块砖瓦里打上深深的烙印。散发出陈旧却又清新的气息,仿佛闻得到铁锈的味道。
没有巴黎的时尚,看不见纽约的张扬,也不如上海繁华。它只保留着属于自己的风采,如绅士,典雅里带着安宁。
“这趟我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地方怎么就这么亲切呢?”柳碧瑶抱着闹闹,象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这儿不像重庆,也不像成都。高楼大厦不多,四处都是树木。人们在街头悠闲地散步,或是喝上一杯咖啡,生活显得那么随意。
“嗞嗞”“嗞嗞嗞”这谁呀?大老远的打电话过来?柳碧瑶把闹闹放在地上,掏出手机一看,是店里打来的。
“喂?我在伦敦呀,有事赶紧说!”这可是国际漫游,电话费老不小呢。
圆脸服务员打来的,找瑾萱。
她说石海天刚刚来过,瑾萱一看时间,国内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这么晚海天找她干嘛?
据圆脸服务员说,石海天只是来看看瑾萱,本来不想进饭馆的,刚好自己锁门回家,发现他一直站在瑾萱家的楼下。
来不及听服务员细说,瑾萱赶忙拨了海天的手机,显示是关机状态。
估计又是紧急任务,一个多月没见到海天了,前阵子因为天泽的事情,瑾萱也顾不上海天。
不知道什么原因,听着电话里的关机提示音,瑾萱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极不踏实。
“怎么啦?”碧瑶问道。
“海天来了。”瑾萱答道。
“来伦敦了?”柳碧瑶的心里只有伦敦,此刻正沉浸在工业革命的历史长河里,不可自拔。
“来饭馆啦!”瑾萱没好气地说道。
“哟哟哟,还生气了,特地来看你的吧?”碧瑶对这件事最为关心。
“难道去看你啊?”瑾萱朝她翻了个白眼。
“我倒真心希望他来看我呢。”碧瑶笑骂着打了瑾萱一下说道。
喊瑾萱下楼吃饭;撮合石海天跟她在一起;让顾鹏飞考上个名牌大学,这是柳碧瑶最最关心的三件事。
“怎么啦?”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碧瑶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心里老觉得不踏实。”瑾萱捂着胸口说道。
“哎哟哟,我的傻妹咩哎,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好顾顾你自己吧。”柳碧瑶皱着眉头说道。
在她的印象里,瑾萱总是为别人考虑。比如山洪来了,舍了命把天泽推上去了,自己却完了。
比如为了邱海璐,在凉山里九死一生,找啥五色花。
比如为了韩海萱,千里迢迢去雪山找喇嘛神医。
反正没一样是为了自己,这是个十足的傻人。
石海天哪里差了?偏偏守着小时候的誓言,为那个负心的家伙苦苦等着,等到头来,还不是被他甩了?
“姐姐你不也傻吗?”瑾萱想起柳碧瑶每天在楼底下喊她下来吃饭,心里真是感动,不是亲生胜似同胞。
“哎!不说了,不说了!你们的事我不管!”柳碧瑶把手舞得象风车一般,新做的发型随风飞舞,别有一番熟女韵味。
“好啦好啦,我的好姐姐,别老是烦着我的事,你自己也得找个伴啦?”瑾萱笑眯眯地望着柳碧瑶。
这个女人本是极美的,成天为了鹏飞操劳,顾不上收拾自己,衣橱里的衣服还是十几年前的存货。
这趟为了出国,特地添置了不少新衣,配上瑾萱给她设计的中长卷发,真是成熟惊艳到了极点。
“得了吧,别取笑姐姐了,谁还稀罕我这样的老女人呀。”碧瑶被瑾萱看得害羞。
“姐姐哪里老啦?看上去顶多跟我差不多的年纪。”瑾萱摸了摸柳碧瑶的脸蛋,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
都是真话,这柳碧瑶虽说没有宋秘书那么夸张,倒也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神话。
宋秘书五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也就三十二三的样子,这柳碧瑶本来年纪就不大,和瑾萱站在一起,真的分不出谁大谁小。
“哎?闹闹呢?”柳碧瑶正在孤芳自赏,忽听瑾萱惊呼。
两人顾着说话,没想到孩子跑了,急得到处乱找,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丢了那可如何是好?
“闹闹!”“闹闹!”二人决定分头在广场上寻找,约好半个小时后在博物馆的大门口碰头。
可把柳碧瑶急坏了,闹闹是从她手上下地的,这要是丢了,怎么跟瑾萱交代?
小家伙虽然不是瑾萱亲生,却是她的命根子。
“闹闹!闹闹!”碧瑶一路喊着一路四处游望。
哥特式的大石柱子一排又一排,门口的大草坪上躺了几个人,悠闲地晒着太阳,这小孩跑哪里去了呢?
“闹闹!闹闹!”碧瑶的嗓子快喊破了,还是听不到孩子答应。
这下惨了,要是遇到外国的人贩子,把孩子卖到非洲,那便如何是好?
柳碧瑶的脑子里尽是闹闹被拐之后的模样,恍恍惚惚看到闹闹被人拉上了马车,运到撒哈拉大沙漠里的原始部落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又仿佛看到闹闹被一只眼的海盗绑架,用绳子绑着小手,在海水里拖着,吸引鲸鱼。
非洲的大猩猩和海里的大鲸鱼一起,尽情折磨着闹闹,小家伙哭哑了嗓子,被一只眼海盗身边的性感女人用细细的皮鞭抽打。
“啊!”碧瑶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在走廊里小跑,冷不丁撞上了一团软物。
“索瑞马灯,瓦忒看嗯爱佛油?”那软物居然说起话来,什么鸟语?碧瑶一个字都没听懂。
定睛一看,原来是位十分高大的外国男人。浑身西服笔挺,打着领带,脑袋上的的头发一丝不乱,白色的衬衣上有一只口红印子。
“阿姨!”碧瑶正在惊慌失措之间,忽然听到底下有人叫她。
“闹闹!哎哟,你跑哪里去啦?妈妈和阿姨急死了。”柳碧瑶一把抱过闹闹。
“哎,你好,我的名字叫威廉姆。”英国男人一只手放在腹部,很有礼貌地朝碧瑶欠了欠身子。
“哇哦,这家伙居然会中国话。”柳碧瑶还没从慌乱之中清醒,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说出来了,完全没留意对方懂中文,而且说的很不错。
“是的,夫人,窝会中国话,窝在中国上过学。”威廉姆微笑着介绍自己,丝毫不为碧瑶的直言直语生气。
原来刚才闹闹看到一只蝴蝶,就追了上去,哪曾想越追越远,蝴蝶跑到大石柱的后面去了。
小家伙抱着石柱,使劲抬头往上看,不小心往后直倒,幸亏威廉姆路过,赶紧抱住孩子,这才没有摔疼。
闹闹太小,虽然威廉姆会中文,问了好久,小家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倒是和闹闹成了朋友。
正牵着他的小手,找他的亲人呢,冷不防柳碧瑶冒冒失失地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
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头扎在威廉姆的怀里,在他白色的衬衣上留了个口红印子。
伦敦,是个极好的地方,古老与优雅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