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坠,远处的高山被金光浸染,牧归的牛群缓缓退去。天泽忙着赶拍照片,静候好几个小时,就为这一刻的到来。
瑾萱帮那红衣姑娘搭好帐篷,两人坐在桌子边静静地欣赏美景。
“姐姐你真美!”红衣姑娘望着瑾萱说道。
“快别取笑我了,你才年轻貌美呢。”瑾萱双手抱住膝盖说道。
“你们是摄影师?”红衣姑娘问。
“是啊,特地进藏拍点照片回去。”瑾萱答道。
此次出来,一来是受客户委托,二来天泽打算拍几张布达拉宫的大幅照片,留待后用。
红衣姑娘十分健谈,自称是东北人。去年大学毕业后,找了个工作,不是十分理想,索性辞了职,出来走走。
等走完之后,再决定今后的职业。
原本有好几个网友一起约定同行,谁知还没进入藏区,那几个就觉得太累,折返去往成都,搭机直飞拉萨了。
她也曾打过退堂鼓,毕竟徒步进藏实在太累。一路走来,时时遇到危险。
“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徒步下去,走到拉萨?”瑾萱问道。
“是啊,你看,我带的东西可多呢。”那女孩打开背包给瑾萱看,里面还真是应有尽有。各类物品归分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个很有条理的姑娘。
夕阳沉入山谷,周边一片黑暗,天泽的拍摄也结束了。瑾萱取出食物,摆放开来,邀请红衣姑娘一起用餐。
“哇,哥你好厉害,我最欣赏摄影师了,到处游山玩水,看尽天下美景。”红衣姑娘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冲天泽竖起大拇指。
真是个单纯快乐的女孩,摄影师除了照片之外,哪还有什么值得人羡慕的地方?
每天累个半死,也不一定拍得到满意的照片。
一张张美轮美奂的照片之后,蕴藏了多少血汗,甚至生命,又有谁会去留意?
往往别人还在睡觉,摄影师们就得起床,只为那半个小时的霞光。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为了拍一张照片,等上几天甚至几个月的都有啊。”天泽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没那么夸张吧?还几天几个月?”女孩张大嘴巴,可爱的小脸蛋上写满了不信。
“骗你干嘛?反正我拍过一张归航的照片,就足足在海边守了半个多月。”天泽想起第一次偶遇温雯的场景。
“怎么了?好象有故事唉。”女孩确实善解人意,天泽不露声色,都被她猜中了心思。
听女孩问起,瑾萱也好奇地看着天泽。
“好!趁着今夜有酒有月,又有二位美女,我就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听!”天泽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啤酒,顿了一顿,开始述说起来。
这故事瑾萱听过,温雯讲给她听的,那是她和天泽第一次在海边偶遇的故事。
只不过天泽把温雯,改成了一对卖唱的父女,其他都没作变化。说自己如何如何了得,把烧烤摊的老板描述成凶神恶煞,还加了不少复杂的人物进去。
女孩听得如痴如醉,一会哈哈大笑,一会扼腕叹息,看那样子,恨不得立马穿越时空,进入到故事当中,化作那位卖唱的女子。
瑾萱在一旁微笑着看他胡编,天泽打小就有添油加醋的习惯,往往平淡无奇的小事,常被他说成世界末日一般。
“后来那对卖唱的父女怎么样了呀?”红衣姑娘问道。
“那位父亲早已身患绝症,强撑住一口气,和女儿相依为命,可惜就在那晚,与世长辞了。”天泽长叹一声,一口喝空罐子里的啤酒,又拿来一罐打开。
“可怜的老父亲。”红衣女孩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梗咽。
“幸好遇到了先决老人,他是年近二百岁的神医,拉胡琴的老人这才起死回生,那姑娘也找到了真爱。”瑾萱接过来说道。
“真的吗真的吗?真有这样的奇事?”红衣姑娘抓住瑾萱的手臂连声问道。
瑾萱朝天泽一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天泽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听瑾萱这么说,略显尴尬。难道她知道那天的事情?温雯告诉过她?还是她猜的?
“是啊,先决老人刚好游历东海,顺手帮那位老父亲治好了绝症,我看那姑娘可怜,介绍了一位朋友给他,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天泽长叹一声,一罐新开的啤酒被他一口气喝完。
“好啦,事情都过去了。也是好事,不是吗?”瑾萱知道天泽的心思,温雯抛夫弃子,他哪能真如此洒脱?
“嗯!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天泽拉起瑾萱的手,举杯和二人的饮料一碰。
原来瑾萱全部知道,往事已矣,能有她这样的女子相陪,也是秦天泽前世修来的福气。
那对父女能过上幸福生活,本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秦天泽反而看上去有些失落?
红衣女子不明所以,瑾萱的话她也听不明白,看来其中的故事,只有他二人知道。
“嗨嗨嗨!流星哎!快许愿快许愿!”红衣女子忽然大叫几声,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
瑾萱和天泽不信这些,不过这高原的流星确实好看,一颗接一颗,足足划过了五六道灿烂的轨迹。
“都许了什么愿啊?”瑾萱见她虔诚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嘿嘿,许的愿怎么可以说出来呀。”那姑娘喝了口牛奶,抹了抹嘴巴说道。
“不说我也知道,定是关于感情的吧。”瑾萱朝她微微一笑,举杯跟她一碰说道:“来!祝你成功!”
红衣姑娘羞涩地点点头,嘴里没说,实际上早已默认了。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三人道了晚安,各自进了帐篷睡觉。
瑾萱还是第一次在野外露营,没想到帐篷里应有尽有,天泽带的东西十分齐全。
小夜灯的光线非常柔和,高原之夜的清新空气,是城市里无法奢求的。
“想闹闹妈了?”瑾萱侧身问道。
“哪有?”天泽闭上眼睛说道。
明明眼珠子再动,偏偏装作若无其事,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十足的阳光外向,其实谁的心里不藏着一些往事?
说起海滩落日,天泽手舞足蹈。不是为了那张“归航”的照片获奖,而是因为故事里有温雯的存在。
“哭吧,我知道你想哭。”瑾萱柔声说道。
小时候天泽就是这样,再大的委屈都憋在心里,只有在瑾萱面前,他才无所顾忌。
两人相处太久,实在太熟了,没有隐藏的必要。正如瑾萱同时爱着两个男人,也会对天泽言明。
“没有。”天泽忽然起身把小夜灯关掉,一把搂过瑾萱,在她怀里抽泣起来。
瑾萱从睡袋里伸出手,轻轻抚着天泽的后脑勺,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他了。毕竟温雯和他生下了闹闹,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自从和温雯成家以来,天泽把她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对待,婆媳关系能处到那么融洽,哪能没有天泽的功劳?
这才病了几天,她就离家走了,是人都有感情,天泽万万没有料到,她竟做得如此绝情。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本不信这些,可是事情来了,确实验证了这句老话。
如果不能相互依偎,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
温雯留给天泽的信,他不屑一顾地甩进抽屉,可是在夜里,他偷偷打开看了,这些天看了无数遍,每个字,甚至标点符号都能背得下来。
“我们离婚吧,我要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逛街看电影!”二十二个字,两个标点符号,如此而已。
四年的感情如此而已!
他想过杀了那个男人,这一点他做得到,可是他没有。
原因很简单,不值得。
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但是她不值得让他去恨。不知道为何?刚才会想起那个女人。
所以他哭,为自己的付出而哭。
“乖,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瑾萱轻轻拍拍天泽的后背,担心他别过气去。这里的海拔已经快四千米了,万一哭出个高反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傻蛋,我还能哭个没完没了?”天泽被她哄得笑了。
又不是三岁的小孩,被她这么哄着,虽然极其舒服,也是难为情的事。
“哟,害羞了?小时候你不是经常这么干的吗?”瑾萱见他破涕为笑,把旧账翻了出来。
那时候他受了委屈,总要来找瑾萱,拉着她的手,跑进没人的小巷子里,抱着她哭。
她也是这么哄他。
古城的每条巷子,都有两人的印记,这一点千真万确。
“去你的,别老提那些老事。”天泽作势揪住瑾萱的耳朵,瞪着两眼,恨不得凑到她的鼻子上去。
“嘿嘿,要我不说也行,那你赶紧睡觉。”瑾萱拍开他的手说道。
天色大亮,太阳钻进帐篷,两人才懒懒地醒来。这一路原本没有严密的计划,闲庭漫步即可。
又是一个晴天,远处的贡嘎山在太阳底下泛着耀眼的白光,牧民们已经把牛儿羊儿赶出来了,草原上的小河象白色的缎带,弯弯曲曲不知要延伸到哪里。
红衣姑娘已经走了,空旷的草原上,只剩下他们孤零零的一顶帐篷,唯一的伙伴,是那辆牧马人。
“这丫头,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天泽说道。
“人家哪像我们信马由缰?”瑾萱拿出洗漱用具,递给天泽一套。
二人洗漱完毕,天泽煮了早餐,瑾萱把茶沏好,尽量让旅行轻松惬意一点。
“哎?相机呢?”瑾萱的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忽然听到天泽在帐篷里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