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外面的天气有些古怪,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
柳碧瑶的小饭馆门庭若市,梁瑾萱的工作室却是无人问津。
海天也好久没来,每次外出,他总如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为了不让瑾萱担心,他把出任务叫做上班。
被蜡封住的弹壳,已经有六个了,正好排成一行。闹闹瞪着大眼睛,伸出两只小手,千方百计想捞到几个,总被瑾萱拿开。
这些弹壳她不让孩子碰,担心腊封破了,失了原来的样子。他可以拿着画笔乱涂乱画,即使给瑾萱涂个恐怖的大花脸,她也不会管他。
“这个可不给你哦,这是姑姑的东西,知道了吗?”瑾萱在闹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几下。
“妈…妈…爸…妈…”小家伙裂开小嘴,断断续续地喊着,八个月了,只会喊这几个字。
“啊呀,闹闹是不是想爸爸啦?等下姑姑带你去看爸爸哦。”擦掉他下巴上的口水,顺势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妈…妈…爸…爸…”闹闹张着小手去抓桌子上的弹壳,嘴巴里颠来倒去喊着那几个字。
“瑾萱呐,还要不要吃饭啦?”柳碧瑶又在楼下叫了,好像落下一顿,会掉她肉似的。
“来啦来啦。”“爸…爸妈…妈…”瑾萱一边答应一边收拾桌子,闹闹在怀里跟着起哄。
天气冷了,拿了条大红色的团花貂毛披风把孩子裹上。画室开张半年了,一直没人买她的画,积蓄全用光了。天天在碧瑶家蹭吃蹭喝,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房租交了一年,不然更要愧疚。云汉一直没有提过资助,江雪给女儿拨了点款子,还被她退了回去。
在这方面,梁云汉十分佩服自己的女儿,再苦再难,都打不垮她。时下的年轻人,不要说普通的富二代了,就连一些工薪阶层的子女,都期待着父母的给予。
江雪在欧洲的项目已经成功上马,特地借这个理由,给女儿一个红包。哪知她居然把红包给转了回来。
“哎哟,还真下雪了呢。”一出门,就看到从青瓦檐上飘落的雪花,虽然还未成型,却是让人激动的美景。
闹闹在瑾萱怀里扭来扭去,想挣出手来,接几片研究研究,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神奇的东西,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又有什么不是神奇的东西呢?
“小梁啊,啥时你做妈妈呀?”店里有些老顾客跟瑾萱熟了,见她抱着孩子进来,拿话逗她。
“王叔,倒时肯定第一个通知你呀,可别忘了来喝喜酒。”瑾萱一边往里走,一边附和着。
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多街坊四邻,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食堂,三天两头跑来点上一桌,省得回家烧了。
店里增加了好几位员工,碧瑶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力亲为。既然大家相信她,那就要把事情做好。也许这正是生意兴隆的原因,以诚待人,厚积薄发,昧着良心的事情万万不可做。
“姐,我来吧。”瑾萱看碧瑶忙里忙外,把闹闹放在一边说道。
“你看好闹闹就行。”碧瑶一把推开她,盛饭搬菜的事,她一个人足够了。
“姐,我都不好意思了,顿顿在你这蹭吃。”瑾萱抬眼望着碧瑶说道。
“啥话?你再说这话就真见外啦啊?”碧瑶板起脸,严肃地说道,她可是真把瑾萱当了自家人看待,说出这种话来,真有点寒心。何况这饭店的生意,若是没了瑾萱的帮衬,哪会有如今的局面?
“哎!”姐妹俩正吃着饭,瑾萱忽然轻叹一声。
“别灰心,工作室肯定会好起来!”碧瑶看出她的心事。
好一阵子,一直看她愁眉不展,也真奇了怪了,那些画在柳碧瑶眼里,张张都是精品,怎么就没一个客户慧眼识珠呢?
“我也想啊,可是一直卖不出去,可能是我画的不好吧。”瑾萱说道。
“你刚开,人气还不旺,等开了春,肯定门庭若市,到时候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碧瑶夹了只虾放到瑾萱碗里。
之前丈夫没过世的时候,也喜欢写写画画,不过都是中式书画,碧瑶对这油画也是看不大懂。
这中国画吧,讲究个意境绵长,瑾萱的那些画作,要么花里胡哨,要么弄得象照片一样。
艺术真是个奇特的东西,如人心一般莫名其妙。
“都半年快了,哪是刚开张啦?”瑾萱把虾剥了,塞了点虾仁到闹闹嘴里,小家伙早就急不可耐了。
“急啥?我看今天就会有人来买!”碧瑶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说道。
“瑾萱姐!瑾萱姐!有人来买画啦!有人买画啦!”新来的迎宾小姑娘,伶俐得很,没几天就跟大伙混熟了,风风火火跑进来冲着瑾萱连声嚷嚷。
“啊?人呢?”瑾萱放下筷子,顾不上吃饭,抱起闹闹就往外跑。小家伙挥舞着两只小手,嘴巴里嗯嗯呀呀,两只眼睛贼溜溜地望着饭桌。
“饭还没吃完呢!慢点!别把孩子摔了!真是的…”柳碧瑶在后面唠唠叨叨,这个年岁的女人就已经开始唠叨了,想想真有点可怕。
瑾萱抱着闹闹,冲进画室的时候,看到一位老人,背着双手站在一幅麦田油画的前面,正聚精会神地欣赏。
老人满头银丝,身形清矍,腰背挺得笔直。许是眼神不好的缘故,脸都快贴到画框上了。
“老先生,您好!”一丝清音,如黄莺入谷。
“啊,姑娘,这画是你画的?”老人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望着瑾萱,象在打量自家的孩子,神态特别和蔼。
“是啊,画得不好,请老先生多加指教。”瑾萱冲老人微微一笑。
“不错,不错,这可能是我看到的,最好的油画了。”老人闭着眼睛说道。
“老先生谬赞了,瑾萱哪当得起这么高的夸奖?”瑾萱觉得老人挺逗,虽知他说的是假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不!一点都没夸张!”老者满面孔的严肃,眼神配合得特别好,年轻时一定是位幽默风趣的美男子。
老人指指点点,说着过去的故事。他告诉瑾萱,这幅画让他想起很多年轻时候的往事,那是个激动人心的岁月。
“是啊,谁没有曾经的过往?那都是动人的故事。”瑾萱也被他说得心神激荡。
老人塞给瑾萱一万块钱,非让她收下。瑾萱死活不肯,这画她只标了三千,怎能收人一万?
“姑娘!有些感动,藏在心的深处,哪是金钱能够衡量?这幅画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请你务必收下。君子不可横刀夺爱,今天就让我捡个便宜吧。其实这幅画,区区一万块哪配拥有?若是姑娘不收,老朽这张脸,可就没处放了。”老人拉着瑾萱的手,说得声泪俱下。
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瑾萱也就不再客气,收了老人的画金,把画包好,递给老者。
老人再三道谢之后,飘然离去。雪花飘飘洒洒,落在银发上,辨不清哪里是发,哪里是雪。
瑞雪丰年,老话果然没错,这是她归国以来,第一次自己赚到钱,辛苦有了回报,瑾萱激动不已。
振鹏和海璐白天陪护天泽,阿韩负责夜间,闹闹跟着瑾萱,老俩口也逐渐放心。
原本以为瑾萱这孩子,不会带娃,没想到居然比阿韩还要细心,闹闹自打跟了她,已经乐不思蜀。
“瑾萱这孩子,要是当初能嫁给天泽,该有多好啊。”振鹏望着窗外的雪花说道。
“你是怪我喽?”海璐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道。
“你看你,又来了,我哪是怪你,只是有些可惜啊。”振鹏背着双手,踱了回来。
那一天的大雨,那串被海璐摔断的珍珠项链,都在振鹏的脑海里浮现,珠子在金砖上弹跳的清脆声响,恍如就在眼前。
五年了,自从回了成都,再没去过古城,好想念当年的天井,月亮门关上了三十多年,不知道现在,是否风景依旧。
“当时我哪想到其他?真该和云汉坐下来好好分析分析,如今我也后悔啊。”海璐摇摇头。
对温雯疼爱有加,想不到却养了个白眼狼,不声不响地走了,连亲生的孩子都不顾。
相反,自己一直恶语相加的瑾萱,没名没份,却义无反顾地替他们扛下这个烂摊子。
世界很大,人心不同。
海璐深深自责,只是按她的性格,万万不会在小辈的面前流露出来。瑾萱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这样的姑娘若是做了自己的儿媳妇,那该多好,可惜没有这个缘份,想是前世福报不够。
她又不能让瑾萱做自己的媳妇,天泽已经娶妻生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绝不能让瑾萱把自己荒废在天泽的身上。如果那样,她这个做姑姑的,太对不起孩子了。
“你说石队长,人怎么样?”海璐低头,把眼光从老花眼镜里透出来问道。
“当世伟男儿!正男子!”振鹏竖起大拇指夸道。
“我看江雪和云汉的意思,对石队长也青眼有加。”海璐说道。
“你想撮合他和瑾萱?”振鹏走到妻子身边坐下。
“你不想?难道让瑾萱就这么耗下去?”海璐递给丈夫一片苹果。
“我当然想啦,当初是我们对不起瑾萱,这次绝对不能再出错了。”振鹏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温雯离家,闹闹没娘,留下的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若是出于私心,把瑾萱留下来,做自己的儿媳,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二老不能这么做,自私自利不是他们的作风。
“姑姑!姑父!我开张啦!”瑾萱抱着孩子,从门外冲了进来。
振鹏和海璐正计划着怎么撮合石海天和瑾萱呢,说曹操曹操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