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末,岐山玉氏携十二路诸侯于朝歌起兵对抗残暴昏庸的纣王,历经五年征战,终平定九州。
玉氏登顶天子之位,祭天神,诏九州,后分封于十二路诸侯。
相传云梦芈氏为战神蚩尤后裔,大抵是骨子里带着好战,自征战伊始便为军队先锋,击青州,破兖州,历下无数丰功伟绩。
在具有神圣转折的那场逐平大战之中,幸得芈氏拼尽全力于战场搏杀,虽然失掉了大半人丁,却从此扭转了战局,使联合军从被动转守为攻,大败商人大军。
于分封之时,芈氏男丁大都于征战之中献身,唯有芈氏的一位女子承袭封爵。周王怜悯芈氏,便将兖州以及青州之南全部赐给芈氏。
芈氏回到了兖州,将都城定在云梦大泽附近的东楚,随后在此休养生息。
意公初年,楚国几路宗亲因封地的富饶,操控楚国赋税命脉,开始胁迫意公将他们分封诸侯,允许自治和养兵。
意公痛骂宗亲无耻,不与相从,后险些被几家联合的宗亲逼着退了位。
意公忍痛平定宗亲之乱,开始启用士族协政。
白家,姚家,便是在此时脱颖而出,成为楚国中流砥柱世家大族。
而后,意公又在云梦大泽设立云梦城创办了公学,便是想要更好地从此处寻得有识之士。
到了胥公之时,姚家提出‘山海赋’,在楚国设监察司,掌管山海田园,林木牲畜所有的赋税之事,严禁宗亲者贩卖私盐和铁矿。
楚国的宗亲起先是反抗了一阵,但大都遭受到了白家将军为首的残酷镇压。
于是,宗亲为求自保,只能忍气吞声,虽是掌有封地,可手握的权力还大不过一个县伊。
自‘山海赋’后,楚国迅速崛起,胥公便开始养兵养马,与此时,宋国天幕山下以养马为生的木青前来云梦城谋生,机缘巧合之下被楚国胥公赏识,并封为楚国太仆,专门掌管楚国车马之事。
襄公之时,木家已是四世同堂,木老太爷有三子,大子为上饶城的县伊,已在上饶另立门户,只有逐除团圆或得襄公召时,才会回到东楚。二子不幸早殇,留有一女,已嫁良家妻。三子木沈从父继为太仆,掌管宫内车马。木沈妻早亡,只留下一子木松,木沈顾念亡妻,并未再续弦,而是专心抚养这唯一一子。
可幸木松自小天资聪颖,亦是敏而好学,尤甚对于各种榫卯和兵刃,具有颇多的热爱。
他见楚国士兵所持的画戟,在木棒与兵刃的衔接处,及其容易松动,恐会造成征战之时,兵刃四处而飞,士兵皆不保命的后果。
他改造了画戟与木棒衔接口的构造,并用榫卯将其固定,将画戟修改为适用大战的战戟,增强了楚国士兵的战斗力。
显然,木松改造的不光是画戟,他还打造了楚军的铠甲,将木质和牛皮的盔甲换成了轻薄的铁甲,若非锋利的兵刃,根本刺不透着铁甲。
也是由此,白家将军集结精兵,训练出了楚国最精锐的铁甲军,在此后楚国对外扩充的战役之中,铁甲军可称为的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凶猛雄狮。
襄公得知木松所做之事后,封其为太仆射声,掌管楚国的战车与兵器。在大大地夸耀了木松一番之后,还将自己庶弟之女华容郡主赐予他为妻。
木松同华容郡主喜结连理后,共孕三子一女,这其中一女为幺女,名唤木丝言,是木家唯一的女孩,更是木老太爷的掌上明珠。
她自小在木老太爷身边养着,虽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可也避免不了少时的顽劣心性,自是个不让华容郡主省心的姑娘。
整日不是在外疯跑,就是和她父亲在工室之中捶打木桩,制作复杂又耗费精力的榫卯。
华容郡主想要她习一些姑娘家该学的女红,音律,诗书之类的,可每日却压根就抓不到她,华容郡主责骂她时,她便去寻木老太爷这个救星来帮自己逃脱母亲的责骂。
木老太爷宠她,也不管青红皂白地护着她,气得华容郡主没办法,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可木老太爷也并不是一味地宠溺木丝言,得知她爱习得马术,便也不顾自己一把年岁了,亲自来教她御马之术。
如同她父亲一般,这木丝言也是个及其聪明的姑娘,老太爷亲自教她,她便学得飞快。小小年纪更能学以致用,就连老太爷都亲自夸她,说这小丫头若是个男子,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于是,甭管脾气多恶劣的马,这木丝言都能将它驯服了,乖乖地为她所用。
她驯过桀骜不驯的鞑靼黑骝,性子乖张的大宛黄骠,脾气暴躁的中谷白龙,直到她遇到了即将被襄公处以极刑的银鬃沙。
据说,这是一位别有用心的宗亲高价在宋国天幕雪山的山麓购得,专门献于襄公的。
襄公初见时,自然是惊叹于银鬃沙的秀美,其毛发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周身散着辉煌的光芒,犹如一条金龙一般,仿佛骑上它便可上得为神邸。
襄公大喜,便翻身上了马。
银鬃沙之所以世所罕见,不光是因为它们数量极少,也是因着它们是具有灵性的马。
野性难驯是其一,脾气古怪是其二,难以驯服是其三,死在它背上的驯马人更是不计其数。
若是侥幸将它驯服了,它这一生也只忠于驯服它的人,若是此人不幸与世长辞,它也绝不会再苟活于世间,哀悼悲鸣后,殉主而亡。
襄公的那匹银鬃沙显然是尚未被驯服的,所以襄公才爬上去,它便一个尥蹶子就将襄公丢到地上去了。
如若不是白家英勇神武的少年白素,冒险将那银鬃沙用绳子套住了,怕是襄公早死于它的蹄子之下了。
襄公大怒,便令白素将此银鬃沙处以极刑。
也是机缘巧合,那日木丝言入宫去驻马场为阿翁送小食,遇见了此事,还未等她上前求情,一直躲在暗处的大公主芈雅光便冲了出来,为无辜的银鬃沙求起了情。
木丝言一瞧,有比身份她更合适的人去求情,想来这银鬃沙的下场也不会太惨,便又抬脚去寻阿翁去。
可能是襄公猜到了,是那位别有用心的宗亲想要借机摔死他,这才迁怒于银鬃沙,无论大公主怎样求情,都不肯松口饶恕这只银鬃沙。
眼瞧着这匹绝世好马就要被拉去做成肉糜,木丝言终是忍不住地冲到了襄公前面,恳切地求着襄公网开一面,她定会在七日驯服这匹银鬃沙。
襄公见她年岁尚小,便口出狂言,自然是嘲讽了她一番,并扬言,若是她要将这银鬃沙驯服了,不但这匹马不用死,还将此马赠与她。
襄公的君子一言,倒是让木丝言省心了不少。
毕竟若是将它驯服了,它只认自己为主,到时候襄公再要回去,她倒是不好再开口求得了。
如此毫无后顾之忧,木丝言连忙一口应了。
襄公见她应的迅速,便让人问其身份。
这一问才知木丝言是太仆家的幺女,那个连鞑靼黑骝都能驯服得了的姑娘。
襄公有些后悔,便也来不及了,终是忍痛割爱,放手不管了。
木丝言从白素地手上接过拴着银鬃沙的绳子时,白素轻蔑地嘲讽道:“小姑娘,要不要我帮你收尸?”
木丝言也不甘示弱地冷笑道:“好啊,不如你在巴陵山的野林外等着我,若是我侥幸活了下来,且骑着银鬃沙而出,你跪我磕三个响头如何?”
巴陵山位于东楚郊外西北三十余里,虽说是山地,可西北方却地势平缓,并无陡峭悬崖之类。山中的野林茂盛,多野生猛兽,西北处的野林时常作为楚国冬猎之所,东南处因地势不如西北方的平缓,稀少有人涉足。
这银鬃沙不比其他的马,想要驯服它,必须要先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想来它自小在天幕雪山山麓下的原野生活,那里芨草丰盛,且无天敌,自然不知适者生存的险恶。
所以,木丝言决定要带着银鬃沙进入巴陵山的野林之中,敛其烈性。
“暂且先看你能不能从那巴陵山里平安的走出来吧。”白素孤傲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便走远了。
“你要带着它去巴陵山?”大公主雅光听闻木丝言的话,便行至她身旁问道。
木丝言手持着绳子,没有办法叩拜于公主,便欠身做了个揖回道:“是。”
“可我曾听君上说过,巴陵山虽景色俊秀,其山中生性凶猛的野兽也不再少数,你一个姑娘家,可千万要小心。”雅光关切地嘱咐道。
对于大公主这突如其来的知疼着热,木丝言稍稍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若说是因方才二人齐心协力在襄公面前救下了银鬃沙,可作为公主对平民的关切程度未免有些言过了。
“你莫要多心,我只是瞧不惯那个姓白的癫狂莽夫罢了,你今日让他吃了瘪,我心里好生痛快。”雅光见她神色有些微妙,便伏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大公主的身形高挑,又年长于木丝言,因此两人在说话时亲密无间地样子,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姐妹一般。
木丝言没能想到身为楚国温婉谦和的大公主能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来,她不由得笑了出来,一双星眸耀眼夺目。
木丝言将银鬃沙悄悄地带回了家,她本不想告知家中驯服银鬃沙的事情,可谁知第二天,她与襄公的七日驯马之约,以及于巴陵山驯服银鬃沙的事情便被传的满城风雨,东楚城内人尽皆知。
甚至城内各大赌坊还为此专门设了赌局,赌注便是木家的幺女是否能将这银鬃沙驯服了。
华容郡主在得知此事之后,抄起柳条追着木丝言一路去了老太爷住的院子。
老太爷得知此事之后,差点当场晕过去。
于晚饭之后,木老太爷召集家中所有人商讨如何帮助木丝言回绝襄公的七日之约时,木丝言已经骑着她的鞑靼黑骝,拉着银鬃沙一路往巴陵山去了。
到了巴陵山脚下,寻了一家驿站暂休整一夜,于第二日破晓,她背了些许干粮和水,带着银鬃沙走入巴陵山西北的野林之中。
时值春夏交替,林中的环山溪流澄清明亮,山中古木参天,夹道万虬枝,蜿蜒而上布满青苔,林间绿意苍翠,枝繁叶茂。
待太阳高升,无意之中穿过树梢,整个野林之中像是散发着翠玉一般的光,斑驳又温婉。
木丝言带着银鬃沙行至一片山谷,而后,将牵引着它的绳子解了开。
她走上前,想要摸一摸它额间上的毛发,可却被它躲了开。
木丝言笑了笑,缓缓地对它道:“你自由了。”
银鬃沙眨了眨眼睛,头也不回地跑到密林之中去了。
木丝言不紧不慢地寻了一处巨石,坐在上面啃起了干粮。
“你就这样让它跑了?”头顶传来一阵轻灵的男声。
木丝言抬头望去,却见斑驳的树影之中站着一个身穿绀青色云纹衣裳少年。她抬起手,遮挡住叶下透来的光,这才瞧清楚,他是那日性情孤傲的白家少年。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着今日的他并没有那日嚣张,反而浑身透着一股谦和的书卷气。
“你是来给我收尸的?”木丝言挑着眉毛质问。
少年怔了怔,随即会心一笑,并没有回答。
少年这破天荒的一笑,生生地捶碎了木丝言心中的墙头一角,她心神荡漾,却转过脸去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