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于小白父亲以命博弈,更挚爱小白母亲的前尘往事中,我环抱着自己,抚摸着自己背后那只蝴蝶,心有余悸地想着,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同小白父亲同样的两难之地,我会怎么办?是舍命去救小白,还是闭着眼睛装作看不见,忍辱偷生地自己活着。
小白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将我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慰道:“你莫要想那么多,我这般聪慧又武功高强的人,你莫伸手就是对我最好的营救了。”
我眉毛一横,显然觉着他这话是拐弯抹角地在嫌弃我愚笨。
“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别总是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若因此你心里过意不去,当真要以命救我,我自然也拦不住。”他抬手摸着我后脑的发丝打趣地说道。
我记得小白与我说过,这续命蝶是施者血泪,受者愿。想必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续命蝶的寄生,全凭我愿,若是将来我真面临着两难的境地,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若是真有那天,我也要好好活下去,你放心,我自小便惜命的很,是不会救你的。”埋怨他方才拐着弯的说我笨,我也自然不甘示弱地说着话来气他。
他依旧温柔地笑着,抬起手轻略过我的鼻尖。
七日的时光就这样从指间流逝而飞了,这几日虽然依旧喝着难喝的黑汤药,但是每日早晨清醒时,双腿却不像往日一般无力。这七日之中,除了那晚我与小白在万窟山古墓里面是清醒的,其他时日皆是一觉睡到天亮,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何地睡着的。起先我是认为自己太累了,直到后来,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君绫,在她将我送出蝴蝶谷时才与我说出,原来早在我被小白敲晕过的时候,蝴蝶谷中的蛊女妃舒已经将我身上的噬心蛊解开了。而且所谓解开噬心蛊的方法,就是将子蛊跟母蛊分离,分别放在两个人的身上。每当满月之时,母蛊会经历生死蜕变,子蛊会有片刻感应,却再无疼痛烦扰。
君绫跟我说,小白身上留下了母蛊,而我的身上留下了子蛊。
君绫失掉的指甲已经长了回来,身上的伤也全然不见。
听小白说,自从他将君绫带回来之后,君婀便将她禁足于彩蝶山不得出。这也是为何,这些时日我与小白在凌霄居整日厮守,却始终无人来叨扰缘由。
动身离开蝴蝶谷时,君婀亲自带着君绫前来相送,并且嘱咐君绫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安然无恙地送回陈国。
我一开始私自认定,既能制出有悖天理之毒的人,定是生的穷凶极恶。可却没想到面前的君婀,能是如此温柔动人。
她的眉眼与我在万窟山所见冰玉碑中那君佘有三分相像,天生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纤腰盈盈一握,身材瘦弱却不孱弱,虽不扶风弱柳,却也别有一番我见犹怜之感。
其实瞧那君绫娇柔的模样,便也能想到身为其母的谷主必定是美貌无双的。
那日跟着君婀前来相送的还有一人,名字叫做妃舒。她一直站在君婀身后,眼神凶恶地目送我离开。
我虽心里犯膈应,但一想身上的金蚕噬心蛊是被她解开的,便也原谅她了。
我那时猜想她应当是同君绫一同长大的玩伴,两人之间的关系与我同骨碌的一般,她知道君绫在我这里受了欺负,便推已及人地记恨着我,想是为我解开那金蚕噬心蛊也心有不甘,而是受人所迫。
可直到后来,我与她再次相见与楚国之时,才明白了她那日怨恨,其实并不是为了君绫而已。
我在山间等了许久,却不见小白的影子,他没有答应要送我离开,可我仍然妄想着他能出现,许我好好道别。
“你不必等了,执哥哥他不会来了。”君绫牵着两匹马走了出来,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交给我。
我没有说话,嘴里泛着酸涩,我想他必定在怪我,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却狠心抛下他离开。
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与他相望相守,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逃离他身侧。
我徐徐回头望着蝴蝶谷的青山碧水,心里也有万分的不舍,可却又不得不离开。
下山后,我与君绫并肩骑着马驹走在幽深的山林中,缓缓前行,四周的山林里闻鸟鸣,却不见其影,我在看着风景慨叹山谷幽幽,大而隐秘。君绫突然拦在了我的马前,眼神极不友好的盯着我看。
我警觉地勒住缰绳呵斥道:“这才下了山,你便原形毕露,又要对我下毒手了吗?”
她的眼神凶狠,死死地瞪着我,我连忙环顾四周,寻找可以逃离的路线。可转眼之间,她又收起那凶狠的眼神,默默地垂下眸子,而后勒紧缰绳调转了马继续前行。
我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驱马上前,缓缓的跟着她。行至了一会儿,却见一处豁然开朗,我自以为是出了蝴蝶谷,便仰起马鞭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朝着君绫说道:“小姑娘,不劳烦你亲自相送了,我这已经找到回家的路了,反正你看我也不惯,我们倒不如不相互添堵,你还能早些回去蝴蝶谷。”
我暗自勒紧缰绳,骑着马撒欢儿向另一边飞奔。
说实话,跟她走在一起,即要担心被带错路灭了口,又得随时提防着她出阴招,防她的心思当真是比赶路还要累。倒不如孑身一人,来去自如,还不费心神。
然而,蝴蝶谷若是这样就轻易的让人出去了,那么君佘之前布下的奇门遁甲就诓骗人的把戏了。
从马上翻下来的时候,幸好不是脸先着地,否则我这如花似玉的脸就会被摔成饼。我还真要感谢是君绫用软鞭帮我挡了一下,我才能有一个完美的姿势轻落在了地上,全身毫发无伤。
君绫从头上摘下一只琉璃簪,捻指一弹,便落到不远处的草地上,突然从草地上飞出千百根铁枪。紧接着,自天上落下的一张铺天盖地的细网,狠狠地将这段路上的所有压进了这千百根铁枪里面。
表面镇静如我,可心里早便后怕了起来。
方才我若是再骑着马往前跑几步,铁定就被戳成了筛子了。
我咽了咽口水,目光感激地看着她。
“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蝴蝶谷的地界还没出去,被什么暗器伤了,我可救不了你。”君绫用软鞭套回了我刚刚骑着的受惊的马。
“上马。”她身姿潇洒,看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面目可憎。
我抓着缰绳,两腿无力,艰难地爬上了马背。这小丫头虽然疯狂起来,乃是无人能拦,若她清醒过来,倒也能一笑泯恩仇。
我对她敞怀的胸襟,开始刮目相看。
“我承诺执哥哥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陈国去,所以你这一路上别耍什么幺蛾子,我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不难为你,你也是给我适可而止。”她横了我一眼。
“我拔了你的指甲,还抢了你的执哥哥,我知道你记恨我,所以不用对我这般假惺惺,你不喜我,我也看你不惯,不如就此别过,谁也别给谁添堵。”我虽这样说,但还是牢牢跟在她身后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突如其来的机关插成筛子。
君绫突然掉头转向我,我赶紧勒住缰绳也停了下来。
她今日不如往昔一般全身粉嫩犹如娇花。
她身穿黑色坎肩,腰间系着金色飘带,整个人看上去英气飒爽,脱胎换骨全无以往小女儿般模样。她抬起手缓缓摘下了手上的丝网,露出已经长好了的指甲。
“我承认我是自讨苦吃,与你无关,我虽不服,虽恨,虽怨,但见他待你乃是真心,这世上,两情相悦最是难得,我倒不如成人之美,况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可却又是执哥哥帮我抗下了所有,罢了,索性我都不得他的喜爱,不如护他所爱周全,让他记得我的好。”
我撇撇嘴,不知道是羡慕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为爱全力以赴,还是可怜她,生命除了情爱之外都是虚无。
“如果有一天,小白让你去死,那你就不活了?”我虽不喜她,却十分羡慕她身上那股子的勇敢无畏,若我能像她一样,不顾一切,早与小白成了山林里的神仙眷侣,哪还顾忌那么多是是非非。
“你以为执哥哥是你吗?”君绫嘲笑般的娇嗔道“妫翼,容我说句实话,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配的上他。”
“配不配,可不是你君绫说了算。”
“我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还不知他是如何吗,等到了他厌倦你的那天,你就知道你此时的离开,是这辈子做的多么愚蠢的决定。”君绫依旧冷嘲热讽。
我驱马上前与她并肩,与她一路不停的争辩起来,争辩的中心围绕着,究竟这天下谁才能相配小白这种风华绝代的美人。
因为君绫承诺小白不许伤我一分一毫,所以我们二人吵了一路,却没有动手。
显然,强词夺理的功夫,她自然赢不过我,能忍得住不出手打我,她这信守承诺的品格,倒是令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