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何故要离开?”少公子将方才白老教给他的心法,在体内运行小周天后,深感通体透彻,他沉稳了气息,开口问道。
白老见少公子可自行运转两套心法口诀后,便收回了手掌,二人周身的真气逐渐消散,白老站起身,抖了抖衣袂道:“你与澹台成蹊两个小子把駮的前臂弄伤了,还沾染了土蝼的唾液,你还真以为它暂且舔舐后没留痕迹,便是真的无事了么?”
少公子将真气贯穿心脉,游走全身,而后尽数归一,他长须了一口气,也起身站立。
“所以你要将它送回去了?”少公子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已是血污满身,好在他方才运行真气时,周身散发着的热气将衣服烘干了大半。
“那倒不是,我与它一样耗费了太多的精气,需要寻个地方闭关一阵子做以恢复,因为不知道具体要多久,所以今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守着你们了。”白老头悠悠地叹道。
少公子不解,他并不认为方才白老输入给他那点真气便能使他精气耗费这般巨大,一定是另有他因才对。
君绫捧着装有天婴的琉璃盏走了过来,她将天婴递给了白老头,而后眼神轻瞟着少公子,再次确认了他并无大碍后,这才心有安妥之意。
“你还不知道吧,姬雪那小子因相助于他那小相好,身为一个食魂之妖,却做了放魂之举,老身耗费了许多精气才将他救了回来,否则他怕是早被猎人炖了入腹。”
“这些一个个的后生,都不是让老身省心的货。”
闻声白老头的抱怨,少公子这才想起,早在终首山寻駮的时候,遇到的那位背着流光刀的黄衣姑娘。依她所言,这姬雪果然是受了重创,跑回了蝴蝶谷。为了頔夜公主,这些舍身取义之事,他怕是甘之如饴,哪里还怕什么被猎人吃。
“他现在如何了?”少公子虽取笑他,可心中却担忧他的安危。
“目前真身是保住了,但现在只能避于水中,不过得幸这次是有天婴,这本是神灵的东西,又是五行属水,对姬雪再次恢复人身会起很大的助力,倒给这小子捡了便宜。”白老将琉璃盏放入了袖袋之中。
“你们赶紧回彩蝶居去罢,怕是回去晚了,君婀又该担心了。”白老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白老,駮还跟着母亲一起,您不是还要去彩蝶居寻它吗?”君绫跑上前,朝着白老背影喊道。
白老抬起手拍了拍头,方才他心里只想着姬雪的安危,险些将駮给忘在脑后,他转身回道君绫:“老身先将天婴给姬雪那小子送去,而后再去彩蝶居与你们会面。”
白老诙谐地模样将君绫逗笑了,她回身看着少公子时的眼神也带着夺目的明媚,他看着她的明丽,缓缓地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仿佛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互地看着对方,为对方的开怀而露出会心一笑。
君绫笑着笑着便收住了嘴角,她躲闪着少公子的注目,转过身就往彩蝶居的方向走去。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心思现如今变得十分沉重,重到连步伐也跟着拖沓了起来。
少公子走在她的身后,见她耷拉着肩膀,心生慰藉。早先伤了人后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少公子至今清晰在目,如今的君绫经历过悲痛欲绝,算是有了成长,终是知道在自己做错事情了之后,导致了恶果,于心有愧。
不过好在这恶果有补救的机会,少公子并无大碍,绥绥亦是。
少公子走上前与她并肩,边走边道:“而今这金蚕噬心蛊已经解开了,绥绥醒来后,必定要吵着回陈国去。”
君绫听闻此话后疑惑地看着少公子,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向以前一样,在她做了伤害福祥公主的事后,对她责骂。
“你方才也听到了,姬雪受了重创,白老头还要带着駮离开,我不知姬雪何时能恢复人身,我也不能在他最危险的时刻,弃他而去,所以,待我留不住她的时候,你可否能帮我送她出谷?”少公子说道。
君绫眨了眨双眼,垂下眸子,沉寂了片刻。
少公子也不追问,与她继续并肩前行。
“执哥哥放心把她交给我吗?”君绫忽而开口说道。
“我为何不放心,今日还不是你主动救她了吗?”少公子淡淡地笑道。
“你难道猜不出我为何要救她吗?”停下脚步,侧过脸,质问着少公子。
“我自然知道。”少公子刮着她鼻尖笑道。
“所以,你便明目张胆地凭着这个理由,让我为你做任何事,对吗?”君绫抿着嘴唇,眼眶又红了起来。
“可我若是故意躲着你,甚至不让你接触绥绥,你会怎样想,会比现在好受吗?”少公子认真地问道。
君绫的眼中又落下了晶莹的泪滴,少公子说的并没有错,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他是她的哥哥,两人总不能因为当初的荒唐而一辈子不见。
若是不见,君绫如何舍得,可若是见面,她又倍感煎熬。
“时间久了,你就会放下了,你要知道,这沧海桑田的变化莫测,人心也是如此。”少公子帮她排解心中的苦悲。
“那执哥哥呢,执哥哥的心会变吗?”君绫仰着头,语气强硬地问道。
少公子一怔,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的心已是磐石,就算是经过时间的打磨,也不过是去除了棱角,却依旧坚硬。
“所以,执哥哥说的这些话,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来安慰我的。”君绫用衣角擦着眼泪,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少公子无可奈何地望着君绫,他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地跟随在君绫的身后。
此时的天色将晚,斜阳余晖将路上两人的影子拉长,金黄的光斜照着地面,仿若一片艳阳。
“你放心,我不仅仅会送她出谷,还会亲自将她送回陈国。”君绫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明白,其实你并不是因为姬雪在危难之时抽不开身,你真正害怕的是,在福祥公主离开时,你会因为舍不得她走,而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强迫她留下。”
“若是真爱一个人,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远去呢?”
君绫了解少公子,也明白喜爱的人在离开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糟糕。
“我就在彩蝶居等着,你与福祥公主的道别时间不要太长,我怕我会改变主意。”君绫收起了软弱,面色逐渐变得平静,甚至冰冷。
她将一切的喜爱与不喜爱都挤压在心里,不露声色,这便是世人口中所谓的成长。
五日之后,在少公子的凌霄居上,福祥公主如约地醒了过来。她也当真如少公子所猜想的那样,一直说着自己要回到陈国去。
少公子纵然有千万不舍,却不能不放她。毕竟她好不容易得到了陈候的认可,才有了回陈国的机会。
他想着,此去路途虽不遥远,但会万分凶险,绥绥所要面对的不仅是手段老辣且狠毒的卫姬夫人,还有整个陈国的反对她登位的公卿势力。
他留了绥绥七天,这七天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与她缠绵悱恻的心愿,更是趁着闲时教会了绥绥一套山鬼剑法。他怕若是将来,绥绥遇险,他不能及时赶到她的身边,至少先能自救,甚至逃脱。
这套山鬼剑法还是白老第一次教他学习剑术时,传授给他的。山鬼剑法的心法与口诀十分简单,而且舞剑之时身姿轻盈,翩若惊鸿,少公子认为,这套剑法十分适合她来学习。
他侧卧在暖亭之中喝着热茶,监督着她在海棠树下练习剑法。他随口指导着她剑法每一招式的要领,却见她狡黠的眼睛眨了眨,娇嗔着道:“这第三招我还是不会,小白,你可否武一遍给我瞧瞧?”
少公子眯着眼睛起身,走到她身边,拿着她手中用作剑使的海棠枝,飞快地武了起来。
本应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少公子武剑的姑娘,却垂着头,脸色娇红地想着什么。她并没有注意少公子停了下来,故意拿着海棠枝走了过来。
“该你了。”少公子将海棠枝递给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且一副奸计得逞地模样。
福祥公主低着头,她默默地接下海棠枝,可却依然心不在焉地武动着。
“绥绥,你这是跳舞,还是武剑?”少公子抬起手,摸着下巴疑惑道。
“自然是武剑,你看这力道,多凶啊。”她大力地挥舞着海棠枝,招式却更加凌乱了起来。
少公子憋着笑,神色正经地说道:“这第三招都学了两天了,你怎么还不会。”
“那是你这个师父有问题,学习剑术,就应手把手的教才对啊。”福祥公主说话时,眼珠不住地晃动着,面容还带着娇艳的心虚。
少公子嘴角含笑,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怀中,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背紧贴他的胸膛,整个手臂倾覆在她的手臂上,按照她所想,亲自上阵来教她这套山鬼剑法。
此时的福祥公主面色红透,早已忍不住自身好颜色的本质,她猛地转过头在少公子的脸上留下了一口香吻。
少公子嘴角已是藏不住笑容,却仍然装作一本正经地责骂道:“怎地学个剑法,倒是给你占了便宜,如今白日宣淫,像个什么话。”
“小白,你不知道,这样我才能更有气力继续往下学啊。”她美目流盼,神态越来越见妖丽。
“这样便是有气力了?”少公子噙着笑,忽地低头轻轻点了她的唇角。
福祥公主霎时满面通红,更显艳绝,她捂着嘴角看着他,娇羞中却带着引诱。少公子将她捂着嘴的小手扯了下来,握在掌中,手臂环着她的腰身,使她紧贴着他的身体,他低下头犹如攻城略地一般,亲吻着她的娇唇。
她瘫在他的怀里,似是没了力气站立,娇羞地嘤咛,更让少公子加重侵占。
她的一双无骨柔荑攀上了少公子的胸膛,少公子热血上涌,猛地睁开了通红的双眼,他放过了她的粉唇,将她紧抱在怀中。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少公子声音黯哑,极力地忍耐着身上的燥热。
“想起什么?”福祥公主抬起头仰望着他,一双美眸清澈见底。
“你不记得昏睡过去的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吗?”少公子瘦削地下巴抵着她的额角悠悠地叹道。
“我都昏睡过去了,怎么可能记得,不如你与我说说,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觉着少公子一直执着于她昏迷时所发生的事情,一定有不寻常,纵然是莫名其妙,她便开口反问着少公子。
少公子放开了她,食指轻点着她的额头道:“快些将山鬼剑法练好,否则七日到了,我也不放你走。”
绥绥撇了撇嘴,转过身,假装生闷气,拿起海棠枝继续练了起来。
少公子见她闷着气,奋力练剑地模样,不禁觉着好笑。他随即开口安慰着她,若是她练好这山鬼剑法的第三招,他便带着她去凌霄峰山下转一转。
她狡黠地眨着双眸,就如同山间的小狐狸一般,闻此话之后,竟完整地练完了第三招,比方才那杂乱无章剑法不知好了多少。
少公子挑着眉毛,知道自己被她表面的柔弱给诓骗了,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扔下海棠枝,满心欣愉地向他奔跑而来。
微风荡起她裙边的香云纱,伴随着青丝上的流苏步摇清脆的声响,她仿佛是来自山间的精灵,妩媚又多情。
少公子带着她去了彩蝶山下的百家所,与她诉说着百家所的过往。这百家所里面住着的人,大都是早先君家老祖云游天下之时,救回来的鳏寡孤独。这些人生活在百家所之中,借助山中与深林里的湖泊与田地,自给自足,繁衍生息,受蝴蝶谷奇门遁甲的保护,过着与世隔绝的逍遥日子,从不受外界战乱的纷扰。所居的人家都还供奉着君家老祖君佘的画像。
见了君家老祖的画像,福祥公主即对老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少公子便告诉了她,君佘与君余姐妹葬在万窟山之中的琥珀墓,她身后的续命蝶,就是在那墓穴之中孕育出来的圣物。
她又软缠硬磨,撒娇耍赖地央求少公子,带着她去琥珀墓里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