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公子目光坚定,他绝不相信,是周王要害死宋尔延和澹台成蹊。
“此事过后,宋尔延被送去了宛南关,澹台成蹊接替了宋尔延的位置,若周王当真要这样的结果,也不可能费尽周折做这样绕弯子的事情。”宋锦书分析的没有错,少公子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周王绝对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或许是有人借此机会,来杀宋尔延或者是澹台成蹊,却未想到他们却因祸得福。”宋锦书说话的口吻带着猜测,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谁,非要害死这个人。
“是玉少染。”少公子斩钉截铁地道。
宋锦书歪着头想了想,可表情却充满疑虑:“他没这么大的本事,也没这样的头脑,若当真是他做的,那他的背后也一定有其他人在帮衬着。”
“他的舅父不是暗影阁的阁主吗,或许那人便是他的军师吧。”少公子猜测道。
“我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若是有新的消息,再派人传递给你,莫要再惊动长公主了。”宋锦书道。
“丞相莫不是认为不让我母亲知道,她此生就会高枕无忧,再无危险所临了吗?”少公子嘴角勾着嘲讽的笑容。
宋锦书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探究地看着少公子。
“母亲与我一样,正是身处于权利的中心,就算是充耳不闻,尚不能同在缠情岛时那般,独善其身,可这安阳城里,最期待母亲回来的人,就是宋丞相你了,所以,你要是真害怕母亲再受性命威胁,不如送母亲回到那岛上去。”戳穿一个人虚伪的面目,就说给他最一针见血的言语。
既然宋锦书与母亲的那些前尘过往不介意,那么少公子就将他与母亲的过往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惜了,你母亲出岛并不是为我,我却还要替她担忧。”宋锦书言笑晏晏地回答着少公子。
少公子听闻拍案而起道:“那是你应该的。”
鸑鷟吓的一惊,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少公子。
这话说出了口,少公子才觉着是后悔了,尤其是看到鸑鷟那眼中的惊恐。
“看来维摩是比老身更透彻这情爱的牺牲,可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宋锦书丝毫没有受到少公子怒气的波及,反而更加高兴地与他闲聊着。
宋锦书的话使少公子忽地脸红了起来,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媚态天成的绥绥。他不知为何,忽而想开口与宋锦书聊一聊他与绥绥的事情。
他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维摩一生伶俜孤苦,不如丞相什么都有。”少公子随口一说。
宋锦书听此后便收起了笑容,他眼神慈爱地望向少公子。
少公子被宋锦书这莫名其妙的目光盯着浑身不适,连忙转过头不再看他:“丞相在查证山火之时,要务必小心,敌人在明,我们在暗,万不得已,莫要打草惊蛇,我总觉着玉少染身后的人,十分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
“你莫要担忧我,倒是你自己,平日不在我与长公主身边,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宋锦书眼见少公子别扭的模样,更添欢笑。
少公子站起身道:“丞相整日为国事而担忧,就不劳您再来操心我的事了。”
“鸑鷟,你还愣着做什么,这长公主府宋丞相可比你熟悉的多了,不害怕找不到出去的路。”
鸑鷟侧过脸,偷偷地看着宋锦书,见他面色并没有动怒之相,这才抬起脚往少公子身边走去了。
“你要切记,小心暗影阁的人。”宋锦书犹如一个放心不下少公子的老父亲,再三叮咛。
少公子带着鸑鷟连头也没回地走远了。
回到了长秋院,鸑鷟还未来得及歇口气,便被少公子拉着问,是何时得了宋锦书的准许,把宋怀瑾从宋府抱来了长公主府。
鸑鷟想了一下,觉着少公子是误会了什么,便开口道:“答允我抱来宋小公子到长公主府不是丞相答允鸑鷟的,是义母。”
少公子轻挑眉尾,眼神探究地盯着鸑鷟看。
“你的这个义母,可是宋尔莞?”
鸑鷟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她说我救了她挚爱之人,也救了她整个的后半生,想要报答我的恩情。”
鸑鷟于宋尔莞的恩情,无非就是救了澹台成蹊一命。
“所以你便认了她做义母?”少公子面露疑虑。
鸑鷟摇了摇头道:“我是想学她的盘龙棍,可是她说那棍法只传给自家人,所以才让我拜了她为义母。”
“所以,你今后跟了宋姓?”少公子问道。
鸑鷟眼神纯真地望向少公子,她明白少公子这话里有话,故而认真地道:“鸑鷟姓是公子给的,公子说鸑鷟姓氏为何,那便为何。”
少公子笑而不语,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次日清晨,少公子是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的,这喧闹声里面有孩子的啼哭声,妇人的谈笑声,还有挥舞棍棒的声响。
少公子起身,净面,穿衣,寻着声音的源头一路走去。
依旧是在上次宋锦书奏琴的那处地方,少公子发现他移栽在墙边的那棵杏树生长得颇为茂盛。而今这时节里,树上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子。
杏树旁边的墙上,不知何时被人掏通了,装点成了一扇月门。这月门使长公主府和宋府相通,变成了一家。
少公子走过月门,但见宋锦书平日弹琴的桌台旁坐着长公主与宋尔莞,她们二人怀里分别抱着繁香与怀瑾,而鸑鷟则在一旁的空地上练习着棒法。
“鸑鷟,这棒法看起来虽笨拙,若你灵活地运用手腕上的力量,自然就变得灵巧了,盘龙棍最为精妙的地方,就是亦可合二为一,亦可一分为二,莫要使劲蛮力。”宋尔莞如今已经腰身显怀,看来她与澹台成蹊成婚之后的日子尽然美满,这才几日不见,她不光是看着就圆润了不少,更是越来越明艳光彩。
鸑鷟吃力地挥舞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半的木棍,根本就不懂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来提升自己的真气。
少公子走上前去,一把夺下鸑鷟的木棍,并用木棍轻敲着鸑鷟身上的几个穴位。鸑鷟吃痛地躲着,她越躲,少公子就越打。少公子打的有节奏,鸑鷟退的也有节奏。
一旁的宋尔莞看不过去了便大声质问:“昭明君这是做什么,一早上非要跟个孩子过不去。”
少公子没有理她,而是继续与鸑鷟比划着。
少顷,他收起木棒,将手里的木棍又丢回给鸑鷟道:“方才,你躲的步伐可记住了?”
鸑鷟呲牙咧嘴地揉着手臂上的红肿道:“大概记得一些。”
“拿着它开始按照刚才步伐练。”少公子转过身朝着长公主与宋尔莞走去。
鸑鷟看着手里的木棒,又望着少公子的背影,转眼便跟着方才不停退后的步子练了起来。鸑鷟欣喜地发现随着方才的步伐,她出棍的动作明显不那样笨拙了。
“她本就没有底子,你若想真心教她,就应当先从修炼内力与真气开始,而不是只教她这些东西,耍耍花枪。”少公子一本正经地坐在长公主身旁,逗弄着在长公主怀里愉快地吐着泡泡的繁香。
“妾的武功不及昭明君一半,教的自然也不如昭明君。”宋尔莞不再与少公子剑拔弩张地说话,反倒少公子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盘龙棍这般独有的武器,最该相配厉害的招式,怎地现在却只剩下一分为二,出金龙做暗器这样浮夸了?”少公子总觉着每一个宋家的人对他突然的示好,都是心怀不良。
宋尔莞垂下眸子看着怀里的宋怀瑾悠悠地道:“原本这盘龙棍有七十二式,可当初家母被仇家追杀,只来得及将盘龙棍的前十二个招式书写成章留给了我。”
少公子眉头一紧,他只知宋尔莞的母亲早亡,却不知还牵扯到仇家寻仇。不过转眼一想,能掌握这样厉害武器的女子,必定是行走江湖的狠毒角色,许是早年得罪了谁,才会一直追着不放吧。少公子见宋尔莞垂眸,有些后悔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索性没在多问。
她现在可是澹台成蹊的良妻,就算少公子再不喜欢她,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可否将盘龙棍的十二式的招式和心法说给我听听?”少公子问道。
宋尔莞抬起眸子看着他,眼神欲言又止。
少公子忽地想起来,昨日鸑鷟曾与她说过,盘龙棍只传给自家人,所以少公子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不见外了。
“若是不便讲的话,就让鸑鷟打一遍给我看可否?”少公子道。
鸑鷟已经练完了方才少公子交给她的那一套棍法,调整气息之后,见宋尔莞正在看着她。
“阿娘可有事?”鸑鷟方才未有听到少公子与宋尔莞的谈话,故而开口问道。
“盘龙棍的十二式可都记着?”宋尔莞道。
鸑鷟点了点头:“记得是记得,不过后两个招式还不太熟悉。”
“无妨,你按照阿莞交给你的,打一遍就行了。”少公子立直上身正襟危坐。
鸑鷟将手上的木棍放在一边,上前接下了宋尔莞手里的盘龙棍,立于杏花树一旁,忽地动了起来。
棍法与枪法自是出于一家,对臂力的掌控很有要求,也因此耍枪与武棍的人,大都是力气浑厚的男子。宋尔莞的盘龙棍十分轻便小巧,更重要的是,棍子上布满了精巧的机关。鸑鷟因为自身的真气与内力不稳,所以武棍的时候,气息凌乱,很容易使人看出破绽。
少公子注意到,盘龙棍一分为二之后,其棍法与脚步的走位与之前的十一式完全不一样,显得十分凌乱,这最后一招的名为破阵横北荒,棍子上的金龙飞出,随着棍子出击的方向助攻。
想着当时在周殷王的王陵里,宋尔莞也是因为这招而败在了少公子的手下,看来这最后一招,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鸑鷟打完之后,将盘龙棍合二为一,送还给了宋尔莞。
少公子看着那盘龙棍若有所思。
四周皆静的时候,没有人再开口。倒是长公主怀里的繁香,伸出手拉着身旁的少公子,哼哼地说道:“抱抱,抱抱,抱抱。”
长公主眼含惊喜,将繁香立在自己的腿上问道:“你,刚说什么?”
繁香抬起肉团般的小手指着少公子:“抱抱,要他抱抱。”
自从繁香识得人了之后,就十分粘着少公子。少公子怕自己毛手毛脚伤了她,所以基本不会主动抱她。
这让繁香很不开心,每次见到少公子回来,她都会朝着少公子张开手臂。而每次,她都会被长公主按回到自己怀里,从未有得逞的时候。
这次她忽地开口说话,终于能如愿以偿地被少公子抱了抱,她清脆地笑声如同银铃阵阵,婉转动听。
一直躲在宋尔莞怀里的宋怀瑾听到了繁香的笑声,许是理解不了这声音的由来,面露惊恐地捂着耳朵哭了起来。
这一笑一哭,闹了一个上午才算消停了。
过午之后,少公子接到了信北君灰雀传信,信北君信中说陈候求了八卦门的人,得知了福祥公主的近况十分糟糕,并且质问少公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少公子没有回信给他。
他立即拜别长公主,与鸑鷟一同又乘着駮前往蔡国。
路上,少公子询问鸑鷟,是否知道八卦门的事情。鸑鷟如实禀告给少公子,说八卦门是近些时日才出现的一个极为神秘的江湖门派,因为门主从未现身,只知他坐下有一位总堂主,名为铃铛,而这位总堂主之下又有分别四人掌管不同的堂门。
金玲堂,银铃堂,铜铃堂,和玉铃堂。
金玲堂负责得知天下朝政之事,银铃堂负责得知天下江湖之事,铜铃堂负责得知天下各国后宫之事,而玉铃堂是八卦门里面最特殊的一个,与其他分堂主不同,这位玉铃堂的堂主不受铃铛管制,而是直属于八卦门门主,位别算是与铃铛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