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倒不用公主亲自与国君说先行一步的事情了,毕竟太医贺没有将信北君受伤的事情告诉国君,只是说他偶染风寒,休息几天便能好,所以国君才能安心地将公主留给信北君啊!”芊芊又拿出了她的杀手锏,香棠胭脂雪。
我忍受不了这香甜的味道,便又夹起了几块放在了嘴中。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主就莫要在乎这些虚妄的盛名了,待陈国变的像楚国一样强大,就算是公主荒淫无道,亦会被那些文人名士歌颂的。”芊芊晶莹的双眸看着我道。
“这些话,可是谁教你的?”我翻着白眼看着她。
“还不是公主,你日日看那些书简,日日与我说,傻子都能记得住了。”她站起身又到茶案边上为我煎茶去了。
我食了一会儿香棠胭脂雪,便起身去寻太医贺,想问一问百里肆的病情到底何时可以醒过来。
谁知太医贺随着父亲离开了,仅留下两个医官在此。这两个医官除了知道太医贺吩咐下来的,煎药与用药之事,对待百里肆的病情并不是知的那么详细。
我沮丧地瞧着二人诚恳又恭敬地模样,便开不了口去责怪。
走出医官营帐的时候,但听到一阵熟悉的鸣叫声。
我寻着声音找去,见到了仍旧被关在笼子里面的尚付鸟。
因着是白日,只有一首出,其余二首躲在羽翼之中睡觉。
它见了我,兴奋地摇着头,待我走近了,又用头上的翠羽来顶着我的胸口。
我抬起手摸了摸它的头,但见它身上所受的伤有些溃烂了。连忙反身回到医官的帐子之中,要来了一些草药。
捣碎了之后,敷在了它的身上。
它鸣叫着表示感谢,翠羽又朝我伸过来求抚摸。
接连两三日,百里肆始终没有醒。我瞧见医官给他换药的时候,连他胸下的伤口都结了痂,就是不见眼皮有动静。
询问医官,医官说百里肆的身体现在看起来已经是痊愈了,早就应该醒过来了,可一直睁不开眼,却不知是怎么一会儿事。
我瞧着距离父亲订立的期限越来越近了,便斩钉截铁地决定带着昏睡不醒的百里肆启程。
既然我呆在余陵的这些天,一直是风平浪静。所以待我动身过后,曾经想要至于我死地的人,必定会再次出手。
我最开始便决定以自己作为诱饵,将此人引出,等下去已经无用,唯有动身安能引蛇出洞。
吩咐宏叔做好死命相抗的准备,又命父亲留下的百余禁军,前行时候注意两侧的风吹草动。
临行前一天,尚付鸟身上的伤,在我精心的照顾之下,都好的差不多了。
我将它带出了营地,打开笼子将它放走了。
它有些依依不舍地与我告别,又用翠羽蹭着我的胸口。
我摸了摸它的羽翼对它道:“你一定要与你那两个兄弟谈好,我既没有杀你,不但治好了你的伤,又将你放走,你的那两个兄弟可莫要再跟回来寻仇了。”
它似是听懂了地眨了眨眼睛。
“还有,以后学着聪明一点,不要觉着好奇就往前凑,若是再遇到经验丰厚的猎人,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侥幸了,知道吗?”我亦是不舍地摸了摸它头上的翠羽。
它细长的脖颈靠在我的肩膀上,片刻,它转身直冲云霄,再不见了踪影。
将百里肆放置在车马之中,我与芊芊二人换上了轻甲,分别御马前行。
禁军走在最外侧,宏叔带着上卿府的亲兵走在内侧,而安置着百里肆的车马还有我与芊芊走在队伍的最中。
启程这天,天气晴好,地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我还记得,我正仰着头看着阳光散发的光晕斑斓,一支羽箭便猛地射了过来。
芊芊见此,立即将背上的背篓丢了过来,挡开了那只羽箭。
宏叔御马行至我身侧,顺着羽箭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枯木之间,隐藏许多身穿树皮伪装之人。顷刻之间,他们褪下伪装,奔涌而下。
“众兵防守,死守公主殿下。”宏叔大叫一声,更引来了对方的注意,近乎所有的敌兵更是全力以赴地朝着我杀了过来。
我将已经被吓的抖如糠筛芊芊护在了身后,抽出腰间的短剑,全神贯注地盯着即将要杀过来的敌军。
对方来势汹汹,且都如训练有素的虎狼,一走一过便将外侧的禁军如数斩杀。幸而上卿府的亲兵武功都十分高强,抵御了一阵过后,却也禁不住敌方数量众多。
在众人节节败退之后,我猛地上前刺伤了几个敌方的人。
可他们似乎并不惧怕凶猛之人,反而遇强则强。我一边护着身后的芊芊,一边抵御着不断涌上来的敌人,何曾想,我居然还能有以保护别人的时候。
我瞧见几个敌人进了百里肆的车马,连忙喊着宏叔,让他下去护着百里肆。
可宏叔却十分淡定地继续在我身前与敌人交手,丝毫不惧车里面的百里肆,正是昏迷不醒的人。
我若此时离去救百里肆,芊芊必定命丧敌人刀下,可我若不去,百里肆亦会有生命危险。
我拉着芊芊,缓缓地往车前靠去,一路斩杀,一路躲避,好不容易才挨到车前,却听到忽地一声巨响,车马炸了开。
刚刚进入的那些乱敌全被炸飞了,车马的小榻上,一身白衣的百里肆正手持长剑,正襟危坐。
我诧异地仰头望着百里肆,刹那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他一定早就醒来了,或许那夜迷迷糊糊地说话,也是他故意伪装的。我回头看了一眼芊芊,见她眼神躲闪。
她身后涌来了几个乱敌,我连忙将她拉到身后,一剑穿心,反手再刺,几经躲避,胸前的轻甲却被割开了几个口子。
“你又帮着外人骗我。”我回过头去,心有不甘地看着她。
她如星般的双眸看着我,忽而,她猛地拉过我,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我一惊,急忙回过头去,但见一人手持长刀已经劈了过来。
来不及回身去刺,芊芊的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我朝着依旧稳坐在榻上的百里肆大喊道:“都火烧家门口了,你还要杵在那什么都不做吗?”
而说完后,我猛地回身刺出短剑,将方才从身后偷袭的乱敌刺死,并救回了芊芊。
“别以为你替我挡了一刀,我就会原谅你。”我憋着嘴赌气地道。
芊芊虚弱地笑了笑,趴在马车被摧毁而落下的残木上,痛的直不起身子。
“我这次真的骗了公主,没想着要公主原谅我。”她的星眸闪烁,但让人见了就狠不下心来责怪。
我将身上的披风褪了下来,披在她受伤的后背上。而后将她扶了起来,勇猛地向外杀去。
我的青铜短剑上已经沾满了血,芊芊的披风上也一样。我似是感觉这乱敌犹如杀不完一般,不知从何处涌过来,并且越来越多。
与这些人交手之时,我深觉他们所用的招式仿佛是似曾相识。
他们大都出手利落,干脆,毫不留情,仿佛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
我带着受伤的芊芊,加上本身武艺不精,因此在还手吃力而动时候,险些被那些乱敌砍断了手。
终于,坐在榻上的百里肆可算是清醒了。他起身一跃便朝我飞身过来。
他几招便撂倒了我面前过半的乱敌,我见百里肆已杀出了一条逃跑的路,便拉着芊芊就要冲出去。
百里肆抬起手臂猛地拦住了我道:“现在还未到时候,不可撤退。”
我这心里还埋怨着,他诓我装晕的事情,并且对他这次的计谋一概不知。
我打掉他挡在我面前的手臂道:“何时为到时候,你没见到她受伤了吗,她现在需要医官,而不是你所谓的倒时候。”
“公主,奴无事,还是听信北君的安排,否则,奴这背后的伤便白受了。”她的手掌冰凉,想来因为伤口疼痛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我盯着信北君,因芊芊的话终于不再往出冲,而是继续挥舞着短剑,抵抗着不断涌上来的乱敌。
“百里肆,你记着,你摆我一道,便欠我一次。”见他白衣蹁跹,又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白来。
“公主此言差矣,我这次刚好是还了公主上次为我设的套,咱们两个应当是扯平了。”他依旧挥舞着长剑,正与我并肩作战。
我知道,上次去终首山救父亲,将他用香迷晕,他一直到现在都忘不掉,因而才坑骗起我来这样顺手。
“小气鬼。”我高傲地嗔了一声,转身拉着芊芊的手,将她护在我与百里肆的中间。
“那夜我睡过去后,是不是百里肆就醒了,是他去找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才带着人去潼安的,是不是?”我问道芊芊。
芊芊瞟了一眼百里肆,但见他正忙着对付乱敌,也无时间注意到她,她这才放心地对我点了点头道:“我为公主取完了被褥之后,回到信北君的营帐中时,但见他将睡着了的公主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而后他又叫来了宏叔,叫来了娄公子一起,趁着夜色进入国君的营帐之中,密谈了些什么。”
我望着她笑道:“待他们回来了,便让你一同诓骗我,是不是?”
“许是他们告诉你,若是不一起诓骗我的话,会让他们的计划混乱,从而被暗处的敌人察觉是吗?”
芊芊闻声点了点头。
可真是个傻丫头,居然还能相信百里肆这只老狐狸的话来。
由于百里肆的加入,使得乱敌越来越少。
百里肆见状,拿起一旁的长弓与燃了火的羽箭,仰起身,拉满弓,‘咻‘的一下,便将火射入了云端。
四面传来了通天的击鼓与号角声,我向远处望去,但见深幽的密林深处又涌上来许多手持长戟的士兵。
定睛望去,见最前处骑马而来的正是仲忧阿弟,而那些涌过来的士兵身上所着,亦是陈国兵服。
我回头望向百里肆,只见他又回到高处,他持剑大吼道:“众将士听令,莫要让乱敌自刎,抓活的赏百金。”
随着他这声大吼,这些乱敌便被陈国的士兵逼入了死角,夺了兵械,困在一处。
仲忧御马朝我奔来,下马而跪道:“臣,救驾来迟,还望公主赎罪。”
我站在他面前,不做声响。
我不知百里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非要等我们损失了大半的禁军,才让仲忧带着援兵现身。
忽地,耳边传来了嗡鸣声,我仰头望去,却见三支锋利的金钩接连朝我飞了过来。
这三支金钩犹如地狱里面的修罗刀,每一支射来的方向,分寸之间都能要了我的命,我躲第一个,便躲不过第二个,躲过第二个,便躲不过第三个。
我将身体向后倾斜,尽量使金钩刺入身体之时,避开紧要的部位。
毕竟,躲不过的东西,便使它的伤害程度减弱到最小。
电石火光之间,我还在想,要不要用我手上的短剑抵御第一支金钩,得幸是还未出剑,否则挡在我身前,替我接下了一支金钩的芊芊,想必还未被金钩杀死,变被我的短剑给刺穿了。
金钩进入了芊芊后背,就是刚刚她为我挡下长刀的那出伤口之中,她趴在我身上,禁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我拼命地拍打着她的脸,大喊她的名字,她依旧毫无反应。
仲忧见此,连忙将随军的医官叫了来,替芊芊就地诊治。
我死死地握着短剑,寻找着方才金钩射过来的方位,抬起腿就要追过去。
百里肆扯住了我,他依旧笑面翩翩道:“想给她报仇?”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可还擅自做主,无论何事都不与我商量吗?”他挑着眉毛道。
我知道百里肆既然这样说了,一定会有万全的办法,去给芊芊报仇。
所以,我亦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百里肆放开了我,将拇指与食指放在嘴中,吹出了一支悠长而嘹亮的口哨声响。
云端忽而现身一只大鸟缓缓而落,我震惊地看着面前恢复三首的尚付鸟,稳稳地落在了百里肆的身旁。
它的羽翼拍打着寒风,朝我拂面而来,使震惊之中的我,渐渐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