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孤心中将朝中有待字闺中娘子的大臣轮番想了个遍,最后也没想到个合适的,关键是孤还得替瞿让做打算啊,他可是要替孤进洞房的啊!真给他配个贾有貌那样的,对不起孤这些年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啊!
但这次林丞也愁眉不展:“并无合适人选。”
想要找一个出身不输给贾有貌、又无法拒绝孤这满身污点,还得配得上瞿让,孤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有难度。
“不急,还有余地,真到了那一天,孤要不想大婚,看谁有胆子逼着孤洞房!”
林丞还是并不乐观:“官家已经年满十六,大婚一事势在必行,且宜早不宜晚,若是拖到骑虎难下那日,恐怕形势更加严峻。”
孤:“……”孤只是想自我安慰一下罢了,要不要这么认真啊?聊不下去了!
林丞见孤这副表情,自己也意识到话说得有些过头了,赶紧起身告辞:“官家早些歇息罢,老臣告退了。”
要说这林丞年轻时候也是权倾一时的重臣,听说皇祖父年轻时同他关系处得还挺不错的,可皇祖父那时沉迷古玩字画,最敬重的便是读书人,林丞的仕途是从高中状元开始的,自然颇受皇祖父青睐,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人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往歪处想,君臣二人强强联手,皇祖父不要虚名、林丞不要命,那几年整个大晋国除了那时的太子、孤的父皇有些不近女色、恐有断袖之癖外,一切都沉浸在近乎诡异的向上状态中,直到皇祖父宾天、太子即位、孤的母妃入宫。
孤的母妃闺名为哥舒阳,要说起来出身也实在一般,那时哥舒世家已经没落了,早没了前朝的风光,几房庶出之子还暗中较劲,将本就不富裕的哥舒府闹得支离破碎,其中大房长媳陈氏入门后多年无所出,便从娘家远房表亲中收养了一位小娘子,取“招弟”之意,这位养女便是孤的母妃。母妃进了哥舒府之后,不足半年陈氏果然有孕,一年后诞下一子,陈氏为激励其子日后能重振哥舒氏达官富贵之气、尊享荣华,取名为哥舒达华,这边是如今的国舅了。
那时的氏族中但凡稍有姿色的娘子都会被选入后宫,毕竟大家都怀疑孤的父皇好龙阳,唯恐江山后继无人,变着法儿地往宫里送美人儿,孤的母妃长到十四岁自然也是要入宫的,让满朝文武没想到的是,自打孤的母妃入了后宫之后,父皇同林丞之间因为皇祖父维系的关系就遭到了破坏,最直接的原因是——父皇开始用外戚了。
从此哥舒达华的名字开始渐渐取代了林丞,只不过国舅实在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从前几支偏房仗着子嗣多,暗中让他吃的亏他一个人都没弄错,全都找补回来了,也因此,哥舒氏族没像大家所料想的那样,也渐渐开始崛起,准确来说整个哥舒氏除了孤母妃独霸后宫、国舅称霸前朝之外,也没旁人再来分羹,即使是这样,林丞的时代也已经宣告结束了。
他和国舅之间不见硝烟的战争远在孤出生之前就已经打响,孤不是太理解的是,父皇将大晋交给孤时,几次三番叮嘱孤要防着国舅,可国舅却是他一手亲自提拔上来,若说他是因为对母妃一往情深、失去了理智,可连母妃其实都是不赞同国舅入朝为官的,父皇亲手将林丞从朝中推出去,又亲手将国舅扶持起来,到头来孤竟然还要靠着林丞来制衡国舅,孤忍不住想,父皇,您这是玩儿孤吗?
不过父皇也不是一般人,常人也很难猜想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在他手里提拔起来又想压下去的可不止国舅一人。杨子令一家是怎么死的孤可记得一清二楚。
想到杨子令,孤就又忍不住开始烦躁起来,孤是官家,如同国舅和贾叙之一再提醒的一般,大婚总是在所难免,孤这厢娶一娘子入宫,那厢又要如何以言颂的身份给杨子令一个交代?
正头痛呢,瞿让从梁上跳下来了,孤抬头看他一眼:“没事你就回去歇着,孤脑仁儿疼,要再思考一下人生。”
可瞿让却在孤的对面蹲了下来,他平视着孤的眼睛,轻轻开口道:“有一人选。”
孤一挑眉:“皇后人选?”
“林丞有一个孙女。”
……什么?!孤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揪住他胸前的衣衫,抵近他问道:“瞿让你说什么?林丞有一个孙女?他什么时候娶的亲孤怎么不知道?不是终身未娶吗?”
林丞早年得孤皇祖父赏识,一心扑在国事上,从不近女色,也未曾听说他娶亲,那时民风尚且淳朴,竟无人将他此举同爱慕孤皇祖父稍作联想,等孤大了后常常以此脑补为趣,可瞿让现在居然告诉孤,他还有个孙女?!
瞿让将查到的来龙去脉说与孤听,林丞未曾参加科举之前,曾有过一门亲事,据说同那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早就成了婚,只不过他这人古怪,高中之后也不言起居家搬至京城府邸一事,任由妻小在老家过着清贫的日子。
也怪不得他如此不齿国舅大敛其财的行为了。
如此说来还真是孤那时小人之心去揣度他同皇祖父的关系真是不应该啊!但孤瞬间又想到一件事,以他当时同皇祖父、父皇那样亲近的关系,如何突然就让国舅出头了?他权倾朝野时又为何不将妻小接至身边?前些年还因九十高龄过世的老父回乡丁忧了一阵,再后来就总借口身子不适,也不来上朝了,事情总是不能单独看的,前因后果一串……总觉得他和父皇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就像父皇同杨公一样?
孤将这些疑问暂且压住,抬头看着瞿让:“他既然有孙女,为何一直不说?”
瞿让嘲讽一笑,回道:“什么好地方?”
也真是让孤无言以对。皇宫不是好地方,若不是生在这深宫之中,孤也不乐意当这个官家。林丞舍不得送他孙女进宫来,也不忍见孤被逼至绝路,因此才看在往昔与皇祖父、父皇的份上,尽心辅佐孤、提醒孤,他愿意这样做实乃情分,并非本分,孤得领情,不能反过来对他咄咄相逼。
“下策。”瞿让见到孤的表情,差不多也猜到了孤的心思,但他还是执着地将话说完,“情急时也得用。”
孤勾起嘴角,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所以孤如今真的只能这般无耻,去利用和要挟一个对孤忠心耿耿的老臣了吗?”
“大行不顾细谨。”
话是这么说,孤最终还是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件事需从长计议。”
瞿让还想说什么,孤一记眼神扫过去,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够了!即便是要逼,也总要循序渐进,你是要孤现在、立刻、马上就杀去林府,直接下旨让他孙女儿入宫吗?”
孤素来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当真动起气来,怕也没那么容易对付过去,瞿让表现出来不太怕孤,可他骨子里比谁都记得清楚:孤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百次,臣就不敢在第九十九次的时候撑不住真死了,所以当孤语气严厉起来之后,他也就老实地闭了嘴,然后翻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