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吹尽南枝好梦终,相思满地落花红。莫随流水天涯去,且祝行云朝暮从。
错也对,对还空;哪知运数定情衷。劳心已是三番误,之子于归两意同。
——小词调寄《鹧鸪天》。
且不说托钵僧与厉文山二人,是万万没有想到,烁珠娘竟会来到了这里,横插一杠。
却说烁珠娘,先时她进入黑钵里,八佾营萨小蛮等人都很厌恶她,包括陆三丫对烁珠娘这种“风流人物”也是十分反感,于是烁珠娘就请托钵僧帮忙,托钵僧就将她“发配”到下位世界里去了。
烁珠娘在下位世界里,有自己的随身仙府里的那些“药”可采,又兼从李尚那里索要来的灵石可供吸收,她竟然真的就突破了仙道三阶的大圆满境界,跨进了仙道四阶!
跨进了仙道四阶之后,烁珠娘就觉得凭自己一个仙道四阶,即使再次在大雪国现身,也不必再害怕大雪国的通缉了,于是烁珠娘就换了一份心思,打算离开托钵僧这个黑钵
毕竟在托钵僧的黑钵内世界里,烁珠娘感觉自己的小命,是攥在托钵僧的手里的。
烁珠娘精明得很,她先是以神识传讯呼叫托钵僧,然而,托钵僧哪里肯理睬她?烁珠娘一见呼叫不应,心中暗想:
老娘我还是得拉近跟他的关系才好达成自己的目的。然而,这个百衲伯爵爷,对他的儿媳妇陆三丫,倒是挺好的,我何不就照着陆三丫的装束,打扮自己?俗话说,爱屋及屋,或许这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百衲伯爵爷对老娘的看法!至于能有多大作用,虽然是未知,但这样,总也没有坏处嘛!
烁珠娘将自己的装束折腾得跟陆三丫是一模一样,托钵僧倒也没有在意,而厉文山呢,不是法宝本主,更无从知晓,因而,烁珠娘乍然现身之际,托钵僧和厉文山乍出不意,又且是在情急之下,因而都叫道“三丫,不可!”
然而烁珠娘毕竟不是陆三丫,托钵僧和厉文山叫声未落,就都认出来了,偷袭李诗剑的,不是陆三丫,而是烁珠娘!
厉文山对于烁珠娘跟托钵僧的那点儿破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接下来不好说什么,只好苦笑。
托钵僧早已是怒斥道:“烁珠娘!你这是做什么?”
烁珠娘呢,心中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闻言媚笑道:“哟,我的伯爵爷,他二人对您不逊,奴婢我也就是教训他们一下子罢了!”
且不说托钵僧之怒不可遏,却说薛小妹中掌受伤,这个伤也是很重的,烁珠娘是蓄意出手偷袭,本意是一掌打死李诗剑,不想薛小妹替李诗剑挡了下来。
薛小妹此际已经是仙道二阶的初使阶段了,比烁珠娘虽差二阶,但总算是能在掌下保住得了性命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不免是十分性命,因这一掌而丢了八分!
丢了这八分性命,立即就现出了一个后果:
薛小妹本是凭借自己给李诗剑种下的血蛊情种来控制李诗剑,用那自己的本命血蛊来压制李诗剑脑海中的记忆的,此时薛小妹身受重伤,那情种血蛊,也如受了重伤,立即失去了压制李诗剑记忆的能力!
一瞬间,往事涌上李诗剑的心头!
一瞬间,李诗剑也知道了自己跟薛小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多么地对不住那太平汗皇皇妃慕容婵,多么地对不住自己曾经朝思夜想的翠姑师妹!多么地对不住某些人……
然而,李诗剑此时,心中对薛小妹却是恨不起来,反而是爱和感激!
薛小妹呢,通过自己的本命情种血蛊,早已知道李诗剑的记忆恢复了,不由得大为惊恐!
八分伤,加上这一分惊吓,可怜,薛小妹只是弱弱地嘟哝了一声“喂,丈夫”,就此昏晕过去了!
李诗剑此时早已也觉得自己能行动了,恢复了记忆的李诗剑,情知这束缚本就是托钵僧“搞的鬼”,却并不明白这里的实际因由——这本是托钵僧因为变生肘腋,来不及出手阻止烁珠娘,觉得对不住李诗剑和他的妻子,于是吩咐阿弥,放开了对李诗剑的束缚。
李诗剑一把将薛小妹抱起,并不向此时被束缚得不能动弹的烁珠娘出手——他心中此时有了另一种看法:
李诗剑是认得出烁珠娘的,这个时候,在李诗剑看来,烁珠娘这个家伙跟自己作对,大雪国通缉无着,竟是与托钵僧大有干系的!哼!想不到托钵僧竟然跟一个人尽可夫的婊 子勾搭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自己!
在李诗剑想来,虽然托钵僧没有出面,但是由烁珠娘这个仙道高手出手,当然是最为合理喽!
心中有了这种想法的李诗剑,此刻虽是身在黑钵之内,托钵僧的掌控之中,却是毫无畏惧,也不称“明尘”或者“明尘道友”了,只是直呼绰号,向托钵僧冷冷地说道:“托钵僧!放我出去!”
李诗剑既然恢复了记忆,早已是也认出了自己的老师厉文山了,当然,此时的李诗剑心情激荡,因而他是根本不看向厉文山,只是紧盯着托钵僧,又一次地沉声道:“放我出去!”
托钵僧与厉文山两个,此时哪里知道李诗剑已经恢复了记忆?特别是托钵僧,听了李诗剑的话,只觉得心头发冷,暗暗叹息:
唉!我跟厉道友商量好好的计划,就这么被这可恶的烁珠娘横插一杠子给彻底搅黄了!
托钵僧是心底一边发冷,一边暗恨烁珠娘,这个女人真他吗的是个扫把星!然而,托钵僧的脸上,却也只是无奈的苦笑着,转头看了看厉文山,向厉文山点点头,这才艰难地向李诗剑说道:“好吧,这就放你们走。”
托钵僧一语道过,黑钵早已潜踪,化作一粒微尘,就此离去了。
李诗剑已经发现自己是完全自由了,当即把薛小妹的身子摆放成盘坐姿势,自己也盘坐在薛小妹的身后,抬掌抵住薛小妹后腰命门大穴,将自己的仙家真元灵气,向薛小妹的体内输送。
不多时,薛小妹悠悠醒来,犹如大梦初醒似的,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便已低低叫道:“喂,丈夫,你在哪里?你不要抛弃了我呀……”
嘿,薛小妹醒来是倒也醒来了,然而她竟是哭了。
李诗剑轻声安慰:“小妹,别哭,我在你身后呢,你赶紧运功疗伤!”
薛小妹听了,心中大定,转悲为喜,一张俏脸染泪痕,正是梨花带雨。
薛小妹惊喜地问道:“喂,丈夫,你都明白过来了,还爱我吗?”
身后传来李诗剑低沉而紧定的声音:“小妹,我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放心,赶紧运功疗伤吧。”
薛小妹此时,心中那一分激动呀,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疗伤?只听她幽幽地问道:
“喂,丈夫,你能舍得下你那皇妃和翠姑师妹吗?你不怪我?”
李诗剑咳嗽了一声,继续安慰薛小妹道:“小妹,我叫你放心,你就放心是了。
慕容皇妃,唉,我跟她,当年是形势所迫,说白了只是徐文虎师兄的一条美男计促成的。
至于翠姑师妹,我也明白过来了,我跟她,应该就是没有那个缘分,虽然她是父母为我订的娃娃亲,然而,第一次,是我误听人言,有负于她;
后来我上大都山认错,重归于好,不想她还没下山,我就迫于无奈,跟慕容婵结了婚,这算是我第二次负了她;我踏上修仙之途,见到了托钵僧,本当是先去见她,不想我鬼迷心窍,竟是与她擦肩而过;
如今跟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你的心情你对我的好,我都是记得的,也并没有因为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就忘记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不管怎么说,我只能就此认定,我跟翠姑师妹是无缘的罢了。人们都说,姻缘是天生的,所以啊,小妹,你放心吧,我李诗剑,并不是那种不忠于婚姻的浪荡子!”
一番话,说得薛小妹又流下了眼泪,这一回是喜极而泣。不过女人对于自己所爱的人,总是爱多担一分心,只听薛小妹又幽幽地问道:
“喂,丈夫,如今我是你的妻子,慕容皇妃她也是你的妻子呀,怎么办呢?”
李诗剑道;“这个么,等到大雪国诸事安排好了,我就带你回下位世界,去那太平汗国,让你见见我妈和二妈,就留下来,陪慕容皇妃终老——毕竟她是尘世凡人,我和你才是神仙道侣,那也不过是耽搁几十年的时间罢了,等她驾鹤西去之后,我跟你再重回大雪国,从此永远呆在一起,更不会有第三者来打扰我们!小妹,你说是不是?”
薛小妹道:“喂,丈夫,你这打算真好,嗯,我听你的——一年多之后,天涯路口就要开启了,我们不就可以回家去见妈和二妈了吗?”
李诗剑轻轻笑道:“是的,小妹,这下子你放心了吧?乖,听话,赶紧运功疗伤吧。”
于是薛小妹点点头,不再说话,开始了闭目静坐,治疗伤势。
李诗剑盘坐在薛小妹的身后,看着薛小妹的双肩,随着悠长的呼吸而轻轻地细微地起伏,心里边,一时间涌起了乡思——
那高高的望阙,那堂皇的皇宫,在那下位红尘世界里,有自己的大妈二妈,还有自己的儿子,继任的新汗皇。至于新汗皇的妈妈,慕容皇妃,自己与她虽然没有爱情,自己却是有着丈夫的名分,虽然那是迫于无奈的政治婚姻,但是自己却有道义上的责任……
如今你们都还好么?想不到我这一访仙乡,没有给弟弟报得了仇,却是一转眼离家二十年之久了!
想着想着,李诗剑眼角有些潮湿了,嘴里似乎泛起了一种苦涩。
呜呼!谁说修仙之人就一定要忘怀尘世?就一定要忘情?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同样不能忘情的,还有那个托钵僧,他驾驭黑钵,从大雪国国主的军帐中潜走之后,心中怅然良久,这才向厉文山说道:
“厉道友,想不到好好的计划,被烁珠娘给搅黄了!唉,我看哪,还是凭我这钵,带了那些子逃难修仙者,重回天阵仙国,且等到一年多后,天涯路口开启时再送他们过来吧。”
对于涉及到烁珠娘的话题,厉文山也不好说什么,仍是苦笑,不过,听了托钵僧的话之后,厉文山是无语点头。
点头,就算是认可了托钵僧的打算。
托钵僧看向烁珠娘,自放了李诗剑,托钵僧便已不再调动黑钵的束缚之力来约束烁珠娘了。
托钵僧哪里知道李诗剑夫妻跟烁珠娘之间,双方已是积怨甚深了呢?托钵僧更是哪里知晓,烁珠娘已经是打定主意要离开黑钵了呢?
当然,托钵僧对于烁珠娘,是无求无欲,见色空空的;烁珠娘却是挑衅似地看着托钵僧,媚声道:“伯爵爷,奴婢怎么就搅黄了你的好事了?莫非你想杀了李诗剑,抢夺他那个娇滴滴的老婆?”
托钵僧听了这个话,心头一阵恶寒,不由得按捺不住怒火,斥道:“滚一边儿去!少给老衲我胡吣!”
烁珠娘听了,忽然间就装腔作势地哭了起来,说道:“好好,我滚!我这就滚,当初是我苦求伯爵爷收纳我,带我去天阵仙国的,如今我不想再呆在你这破钵里了!伯爵爷,放我出去!”
烁珠娘来这一招,厉文山不好说什么,只是摇头,暗中以神识传讯法向托钵僧说道:“明尘道友,这个女人不简单,修为境界又高,你要防她一点儿,我就不留在这儿碍眼了,你们俩有话就说吧;我先修炼去了。”
这一番话说罢,不待托钵僧回话,厉文山便自离去了。
听了厉文山这一番话,托钵僧自也理解厉文山的想法,情知他是误会了自己,不想留下来是做个“电灯泡”,这也是感觉留在当场不方便,因而回避开来的意思;然而托钵僧却是忍不住在心底暗呼:
“惭愧啊惭愧!这都是哪头对哪脑啊?老衲我上过她一次恶当,岂能再上第二回?也罢,我当时只是为着救那村中凡人,这才将她收进钵里,如今她要走,倒也正合我意,省得连厉道友都误会了我!”
想到这里,托钵僧道:“马上就放了你,稍等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