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身在军旅日久,自然知道这便是号令三军的主将信物,不由得大喜。来回踱了两步,低声道:“这果来生性稳重,咱们拿了令箭潜出去后,便请蒋大人保护乃刺吾,去到海里溪那个蠢才军中,假传军令,勒令沈鹏率领商队离去,以免蓝玉大军突袭之时,受了池鱼之殃。”说到这里,双目一闪,接道:“师傅也一同跟随,让乃刺吾假传平章果来军令,将海里溪骑兵驻守的北门锁死,然后再去给蓝玉报信,让他率领大军前来,趁着天明之前,元军不知主将毙命之际,发动突袭,一举拿下庆州。”
徐瑛奇道:“即使锁上大门,可我方大军一到城中交战,城门口元军势必开门落锁,放城外元军入内增援,却有何用?”
朱权轻笑道:“待城门上锁之后,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打不开锁。”
秦卓峰先前在长街上不杀平章果来,也正有夺取令箭假传军令之意,闻言点了点头,伸手取过朱权手中两只令箭,低声道:“还是你二人报信,老夫留在城中接应蓝玉大军,日间进城之时,为师见那城门做得足足有两尺余厚,坚实无比,似这般夜间,大门定然锁紧,负责掌管钥匙的军士不得主将军令,是万万不会开门的,你二人武功不够,只怕不能及时打开大门。”他担心徐瑛和朱权安危,便想让两人趁着报信的机会远离庆州这险境。
此时却见那乃刺吾双簧戏竟是越做越真,加之实在编不出话来说了,便即伸手取过果来的马鞭,一面狠狠鞭击他的尸身,一面嘴里污言秽语的咒骂着,时不时的发出两身惨叫,装作自己这个奸细,正在给卫士狠狠拷问。
蒋贤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就只怕元军在城外还有不少斥候,若是殿下二人出城报信,只怕会给元军发觉,坏了大事。说罢伸手自小腿一侧掏出一把匕首来,伸手抽出一个卫士的腰刀来,一挥而断,双目灼灼的说道:“此乃削铁如泥的利刃,有此物在手,想来毁锁开门并不为难。”心中却是暗自盘算道:若是宁王殿下在此,不由得你蓝玉不来相救,不管你是兵败,还是宁王殿下身死,你都脱不了干系,我自保护乃刺吾去策反便了。他深恨蓝玉当众给自己的一鞭之辱,此时再见得乃刺吾无恙,心中已然转起了其他的打算。
秦卓峰忖道:蓝玉大军到来之时,有我在前清除斥候,给元军发现的机会也会大大减少,回想起日间所见那个奸诈的万夫长海兰达对一众商队的监视举动,转念道:若是元军过早发现了蓝玉大军到来,那个狡猾的蒙古鞑子及时率兵死守,难免不会功亏一篑。想到这里,点了点头,走到四只烛火旁,以刀削去了下端大部分,只留得薄薄的一片继续燃烧。朱权等人眼见他如此奇怪的举动,不由得纳闷。
乃刺吾一直在北平当官,自然精通汉话,听得他们商量,此时不待秦卓峰吩咐,便即装作果来的声音,含混不清的以蒙古话喝道:“如此你三个便将这个家伙押送到海里溪处关押,并且传老夫军令,让汉人商队即刻离开,不得耽搁。”顿了顿又接道:“老夫要休息了,你等无事不可惊扰。”
大屋外的一众卫士,依稀听得主将如此吩咐,眼见三个卫士打扮的元军押解着那个奸细出门去传军令,便也不疑有他。
四人轻松来到门外。朱权回首大堂中,只见屋中烛火燃到此时,已然耗尽,一盏盏紧接着熄灭,不由得暗暗笑道:师父这般布置,让我等出门片刻后,烛火再一只只熄灭,天衣无缝,只怕须得明早天亮,一众元军才会发觉主将已然死得透了,看师傅的手段,不知昔日曾有多少元军高官,糊里糊涂送命在他手下。
几人取了四匹骏马,在外等候秦卓峰潜行出来会合后,朱权脱掉身上衣甲,让乃刺吾换上,秦卓峰却是罩上了徒弟徐瑛的那一套元军甲胄。
临别之际,秦卓峰抬头看了看已然飘起小雪的天空,叮嘱朱权,徐瑛二人道:“你两个多加小心,锁死北门,将海里溪麾下两万骑兵关在门外后,潜伏于南门外,待得见为师和蓝玉兵临城下,再夺门放大军进城。”原来他眼见此时天空中落雪纷纷,回想蓝玉三万大军尚在数十里外,心中对于他会否冒险出兵,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徐瑛奇道:“我们只有二人,如何能锁死北门?”
朱权突然轻笑道:“开锁我不会,可让别人打不开锁,却是简单之极,找个尖锐之物悄悄插在锁眼中,任他本事通天,也是休想再打开。”
秦卓峰眼见他如此说,放下心来。徐瑛听他说出这么个古怪法子,也是忍不住好笑。
朱权和徐瑛纵身屋顶之上,避开元军在城中的巡视队伍,朝北门悄悄掩近。
秦卓峰等三人却是假扮做平章果来手下的卫士,一路由乃刺吾出示令箭答话,顺利应付过数队巡夜的元军,来到了北门。
乃刺吾早得了秦卓峰吩咐,当下趾高气昂的朝守门四名军士出示令箭,要求他们待自己出门后,立即紧闭大门锁住。
守城军士眼见他们身穿平章果来将军卫士的装束,手中又持有令箭,不敢怠慢,慌忙分了一人去附近民居的值守处找负责看守城门钥匙的长官。
原来城门乃是两军交战之时,防御一方的要害所在,是以开门必须由三军主将的令箭发令,且掌管钥匙的两个千夫长不会呆在城门处,而是留守离城门不远的居处。如若不然,给敌方奸细混进城来,杀了门口管钥匙的,便即开门放敌人进城,就太过轻松。
秦卓峰和蒋贤置身于背光的阴影之中,帽檐压得很低,以免给近在咫尺的元军知觉。
片刻后,一个元军千夫长疾步来到城门口,接过乃刺吾的令箭,反复查看无误后,朝手下四个守门军士发令。
乃刺吾故意沉着脸对那千夫长道:“平章大人还特别叮嘱,我等出城之后另有要事,关闭城门后,立即锁住北门,不得他本人令箭发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千夫长也知晓此时城外军营中,尚有商队的数百汉人,回想主将平章果来大人的谨慎之处,丝毫不疑有他,点头道:“将军用兵稳重,我等下属自然凛尊军令从事。”
乃刺吾眼见一切顺利,便即带领秦卓峰,蒋贤二人扬长出城而去。
值守城门的千夫长立即下令,闭关落锁,四个元军便即抬起沉重结实的门闩,闩住已然紧闭的城门,再以粗铁链紧紧锁住。
乃刺吾带领秦,蒋二人进到城外军营。出示主将令箭,一路通行无阻,来到了海里溪的帅帐前。
海里溪此时宿醉不醒,他手下的千夫长查验令箭无误之后,便即吩咐属下驱赶沈鹏手下商队离开大军营地。
沈鹏身处险境,哪里睡得着,听得蒋贤吩咐之后,只得吩咐一众伙计起身,收拾车辆,营帐,出发离开军营。
一众伙计睡梦中给一群如狼似虎的元军揪将起来,顶着风雪连夜赶路,忍不住满腔怨气,不敢咒骂元军,却是污言秽语的悄悄咒骂掌柜沈鹏无用,连个安生觉也搞不到睡。
海兰达麾下三千余众,也尽数是骑兵,自然扎营在海里溪的大营之中,听得外面吵闹,走出营帐一查问,方知是平章果来大人传下军令,驱赶商队离去,来到北门外一看,眼见大门已然紧闭,不由得点了点头,略微安心,忖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庆州此等要害之地,不容有失,海里溪那小子将这数百汉人留在大军中,极为不妥。眼见商队陆续离去,果来大人紧锁城门,正合我意,放下心来,转身回帐。他却不知道,此时元军奉的将令,已然不是平章果来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