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羽素知自己的容貌丑陋,很多第一次见面之人初见之时,都难免心惊,此时听得脱欢竟将自己这容貌狞恶的蒙古大汉尊称为先生,忍不住啼笑皆非,心道:父亲将我生成了这幅德性,只怕万万没有料到,今日还有人将我尊称为先生吧。原来他的父亲虽也是地道的蒙古人,但精研经络脉理的针灸之术,昔日曾在元庭担任过太医之职,饱受汉族文化影响,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一本武学秘籍,自己虽然花了数年时间方始搞得透彻,怎奈年龄老迈,无法研习,便将之传授给了丑陋的儿子,希望他借此强身健体。怎知这拓羽天赋极高,再加精研医术的父亲指点,勤学苦练二十年后,终于大成,成为了身负绝顶武功的高手,也算无心插柳之幸。
贵力赤闻言不由得双目一亮,问道:“可是大漠飞鹰?”原来他贵为乞儿吉斯部族的可汗,和拓羽素未谋面,但拓羽近十数年来在草原个蒙古族部落中,名气极大,他倒也听闻过这“大漠飞鹰”的绰号。
拓羽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小人拓羽,见过可汗。”嘴里如此说,心中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原来他此时已然察觉,大帐外隐藏有三个身负武功之人,听呼吸可知武功最强的一人隐藏在西南角,武功差些的却是两人一起,藏身于东北角帐外。
拓羽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忖道:看这三人的武功,好似中原汉人的功夫,难道不是贵力赤埋伏的人马?最奇的还是,这三人竟是藏身于不同地方,好似并非一路。原来他虽是卫拉特人,但却修习中原内家功夫二十年,造诣可称登峰造极,只从呼吸便已看猜出了这三人可能是藏身于汉人商队而来。此时局势未明,他便也装作一无所知,静观其变。
贵力赤心中暗笑道:看来马哈木这小子却也是怕我,他此刻身在我骑兵营地之中,只好带了这个族中的高手来护卫,以免做了刀下之鬼。想到这里,心中微微得意,转头看了看脱欢颇具汉人打扮的装束,面色一寒,略带不悦的说道:“脱欢,你身为咱们草原部族的王子,怎的老喜欢打扮成汉人?汉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脱欢的父亲马哈木,素知这贵力赤甚是霸道,平日里虽是隐忍不发,但此刻眼见他当众斥责自己的儿子,面子上还是感觉有点挂不住,正想说话,却见脱欢笑吟吟的道:“可汗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说到这里,转头朝帐外喝道:“将我的礼物抬进来。”
待得几个手下将数个油纸包裹的袋子抱进大帐置于地下,这才转头对贵力赤笑道:“小王今日得了些茶叶,不敢独自享用,过来便顺便带了几包,送给尊贵的可汗。”
要知这些茶叶在中原是毫不稀奇,但在此处却是价值不菲,饶是贵力赤素来沉稳阴狠,闻言也忍不住喜动颜色。
阿苏特部的首领阿鲁台,面上依然抱持着惯有的微笑,左看了看贵力赤,右看了看脱欢,心道:脱欢这小子还真会损人,方才贵力赤斥责他,汉人的东西有什么好?可话音才落,却又笑逐颜开的收下了茶叶,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么?当真可笑。
马哈木眼见自己儿子如此不露痕迹的损了贵力赤,也是强忍住笑看了看脱欢,心忖道:看来我将族中大事交托给他是对的,日后咱们卫拉特部族的复兴还要依靠他了。原来马哈木此时虽还名为部族可汗,但实际上很多军政大事,都是交代给脱欢去打理。
大帐东北角的缝隙中,两双充满笑意的目光,偷偷窥视着帐中的众人,正是朱权和徐瑛二人。原来他二人深夜潜出汉人商队的住所,观看蒙古军营的帅旗,找到了这处贵力赤的帅帐所在,便即制服了一个帐外的亲兵,并肩伏于地上,暗中偷听机密。方才拓羽跟随脱欢进帐之后,他二人已然看出这蒙古大汉竟然,身负极为精湛的中原武功,不由得压低了呼吸,深怕给他知觉。
朱权眼见这贵力赤收下不久前,脱欢和沈鹏交易所得的茶叶,竟似颇为高兴,心中好笑之极,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自己那七姐夫,驸马都尉欧阳伦温文尔雅的言谈举止,心中想道:我这个姐夫看来还真厉害,读书能中进士,做生意却是将咱们中原十文钱便可买一斤,送人都嫌寒掺的烂茶叶,当成宝贝,糊弄这些“尊贵”的可汗,不赚个盆满钵满,富可敌国才怪。想到这里,心中念转,忖道:看来这些鞑子生在草原,却是没什么资源,远比不上咱们中原之地,出产丰富。这商业互市,若是利用得当,未尝不能成为咱们大明朝廷,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利器。
阿鲁台此时轻轻咳嗽一声,微笑着对贵力赤说道:“马哈木可汗和我今日来见您,是为了商讨此次来辽东和明军的战事,脱欢对此有些看法。”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脱欢,不再继续说下去。他心知此时的三个部落,实力最弱的马哈木不太想和明军交战,实力最强的贵力赤,有心利用此次和明军交锋的机会,在草原树立威望,但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中了漠北元庭的借刀杀人之计,去和明军打个两败俱伤,所以自己便不明确表态,静观其变再说。
脱欢心中暗骂阿鲁台老滑头,朗声说道:“太尉纳哈楚大人,拥兵二十万于辽东,军力上不落下风,且有地利优势,这等平原之地,正适合咱们蒙古大队骑兵发挥战力。所以以小侄之见,太尉大人即使没有咱们出手相助,也有七八分胜算。咱们此次率军来到辽东,已然尊奉了陛下的圣旨,算不得抗旨不尊,不如就此回去吧。”他口中的陛下,自然便是元庭现在的皇帝,托古斯帖木儿。
阿鲁台闻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似乎颇为赞同脱欢的看法。
贵力赤鼻中却是轻轻哼了一声,心道:你倒还真会捡好听的说,屁的七八分胜算,明军的大炮,火铳这些厉害家伙却提也不提。脑海中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和明军交锋之际,那火炮一家伙轰过来,炸得人仰马翻的惨状,犹自心有余悸。心中虽是如此想,但还是故作姿态的沉声说道:“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草原三大部落的祖先,昔日也曾在成吉思汗麾下效力,攻城拔寨,扫灭诸国,若是此次出动三万余大军,连明军的面都没见到,便即无功而返,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脱欢心中暗自冷笑道:说得倒是好听,当初是你坚持在此处扎营,而不去庆州和纳哈楚的属下平章果来会合。看来你也不傻,不会中托古斯帖木儿的借刀杀人之计,嘴里却是接道:“不知陛下此次,调遣了多少兵马增援太尉纳哈楚?”眼看阿鲁高和贵力赤都是故意面面相觑的装糊涂,便即冷冷接道:“据我所知,陛下此次以万夫长海兰达为将,调遣了五千兵马来这辽东增援,我卫拉特部族尚出动了六千精锐骑士,不知还当如何向陛下交代?”
贵力赤看了看双眼滴溜溜乱转的阿鲁台,问道:“不知阿鲁台安答却是如何打算?”原来此时的三大部族虽是各有各的打算,但名义上仍然臣属于漠北元庭,至少面子上还需尊奉托古斯帖木儿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