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外一锅热水已然烧得滚开,朱权伸手进布袋捉出一只青蛙来,轻轻朝那滚水中一放。青蛙刚一触及滚水,出于自保的立即跃出,还来不及落地,就给朱权眼明手快的一把抄住,又放进滚水,一连三次,放进跃出,竟是难以烫死。
朱权将那只青蛙轻轻放回布袋,冷冷看着一众群臣,沉声说道:一只小小的青蛙,陡然间面临生死之际的危险,也能做垂死挣扎,不给滚水烫毙。更何况咱们这个崇尚忠义,视屈膝投降异族为奇耻大辱,人数众多的民族,面临灾难和战争这种立即能感受到的危险,所迸发出的力量更是难以估量,所以咱们是不怕打仗和什么灾难的。可是在江南之地,南宋赵佶,赵桓,赵构这三个废物皇帝一脉相承赵匡胤所提倡的崇尚享乐思想,文臣武将,黎明百姓都在江南的温水里泡着,武将中除了岳武穆之外的那些抗金名将,哪一个不是家资巨万,田产无数?更别说蔡京,童贯,秦桧,贾似道那些奸臣了。说到这里,手指了指那只在温水里泡得已然乏力,努力挣扎着,却再也无力抗拒的癞蛤蟆。冷笑道:“更可悲的是,当蒙古强大起来后,南宋又一次鼠目寸光,看不到蒙古的狼子野心,出于感情用事,和蒙古联手对付金朝,等打垮了金朝之后,最终面对的是已然牢牢控制了北方诸省,比昔日金兵更为强大的蒙古骑兵。”
礼部侍郎李宪闻言走出队列来,皱眉问道:“金兵和我中原百姓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咱们去打他们也是错?”他此言一出,朝中一些文官也纷纷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朱权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了点头说道:“联金灭辽,联蒙灭金,全是意气用事,该打的时候不打,不该打的时候痛打,等同于驱狼迎虎。可惜打仗并非象李大人所想的那般简单,脑子一热就去冲杀。”说到这里,心中暗自忖道:联金灭辽,联蒙灭金,几乎就和三国时候刘备率举国之兵攻打东吴一般,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敌人,有些军事的见解跟他们这些呆子说了,也无异于对牛弹琴,还是藏锋敛刃点好。
朱权思虑及此,长长吁了口气,转过话题缓缓说道:“当蛮酋蒙哥率军进攻四川之时,南宋获得钓鱼城胜利,将其击毙在城下。忽必烈率军后撤去和他的幼弟阿里不哥争夺汗位之时,南宋君臣苟安一隅,再一次给蒙古人的一纸空言欺骗。不趁着士气正盛,忽必烈内外交困之时,奋勇收复失地,坐失了最后一次反击的绝好机会。等到八年后元军卷土重来之时,攻下襄阳之后,奄奄一息的宋朝已然成为了这只滚水里的癞蛤蟆,再也没有活路。”
朝中一众文臣心中,素来对宋朝的文化艺术成就极为欣赏,听得这朱权竟然将这宋朝比作了热水中等死的癞蛤蟆,都是皱起了眉头,心中极为不快。
朱权看了看一众文臣,突然冷笑道:“等到异族入侵,你们所欣赏的那些个字画啊,书籍啊,也就是敌人一把火的事儿。话虽然很难听,但这就是事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应该清醒认识到的事实。”
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群臣眼见宁王朱权,竟然当众用这么个将癞蛤蟆在水中慢慢煮死,既残酷,又鲜活的“试验”,来说明宋朝死于安乐,不思进取,给异族灭亡的过程,胸中犹如堵了一块大石般极不舒服,偏生又难以出言反对。
朱元璋看了看朱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皱眉忖道:也不知道这兔崽子去哪儿看到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法子。
魏国公徐达抬头看了看朱权,又斜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燕王朱棣,心中甚是沉重,暗自忖道:燕王和宁王两位殿下经历辽东之役后,见识各自不凡,且有军旅之才,这对于以后社稷江山的稳定,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礼部侍郎李宪听朱权说得太过刻薄,忍不住出列躬身问道:“殿下以这么个残忍的法子比喻宋朝灭亡,不知和咱们迁都有什么关联?”
朱权闻言忍不住冷笑,手指一众文臣,怒道:“因为朝中有太多的大人,不愿迁都,希望他们的子子孙孙永远留在南方这些富饶之地,永享太平。江南好啊,物产丰富,文风鼎盛。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等到你们的儿子那一辈,只怕就只是听说过塞外游牧部族这些敌人,而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敌人。再过得几代后,我们的子孙后代说不定就会如昔日偏安江南的宋朝人一般,只图享乐,不愿去面对战争和敌人。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咱们坐拥辽阔的土地,拥有无数那些别人梦寐以求,都想得到的东西,故此敌人始终是会存在的,哪怕再过几百年,也是一样。”说到这里,脑海中回想起的是数百年后的抗日战争,暗自叹了口气,忖道:咱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缺,太过富有了,古代有粮食,土地,人口。后代有石油,天然气,煤,数之不尽的各种矿物资源。可这种富有,让我们没有侵略扩张性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麻痹了自己。我们不怕打仗和任何灾难,最怕的是在和平生活过得太久了,就有那么一些喜欢跳梁的东西跑出来,否定自己民族英雄同时,否定了他们阳刚尚武的精神,让许多后世子孙天真的以为世界永远和平,战火永远不会降临到头上,再一次忘战必危。
朱权心中叹了口气,暗自忖道:戏已经唱到这一步,索性做个得罪所有文臣,给千夫所指的白脸大奸臣吧,思虑及此,沉声说道:“正是你们都以为很高明的这位宋太祖赵匡胤,留给子孙安于享乐的精神,给宋朝的灭亡埋下了伏笔,使得宋朝所有的皇帝和很多鼠目寸光的大臣都以为,丢了燕云十六州,还有江南,丢了江南还有四川,丢了四川,还有福建广东,一次次给异族的一纸空言所欺骗,坐失战机。以为交了岁币别人就不会打过来,不愿和异族奋力一搏,最后无路可退,只有去跳海。”
朝中一众文官对于昔日宋朝的靖康之变,崖山之战,莫不视之为不可触及的逆鳞,听得朱权如此残忍,冷酷,刻薄的将宋朝陆秀夫背着八岁的皇帝赵昺跳海而死,十万以上军民蹈海而死的悲壮一幕说出,许多道目光都充满了怨毒,怒视着朱权。
“够了。”卓敬怒吼一声,身形颤抖,双手五指的指甲已然深深陷入肉中,牙齿将唇角都咬出了鲜血来,一双目光恶狠狠瞪视着朱权,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两口一般。
朱权转头迎着那无数道充满切齿仇恨,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目光,朗声说道:“正所谓知耻而后勇,咱们只有迁都北平,才能提高北方人口,文化,牢牢将北方诸省掌握于大明版图之中,借助强大的军力和长城,压得那些塞外磨刀霍霍的游牧部族,难以越雷池一步,不至于重蹈宋朝的覆辙。”嘴里这样说,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塞外蒙古三大部落,脱欢,贵力赤,和阿鲁台的面容。
燕王朱棣抬起头来看了看朱权,暗暗想道:朱权这小子,今天说话如此狠毒刻薄,无异于朝这些酸儒的心窝里插刀子。眼看方孝孺,黄子澄等面容上的痛苦之色,心中甚是愉悦,转念回想起明日午时,自己还有那么个监斩国子监学生的黑锅要背,内心中竟是头一次和朱权生出了同病相怜,同仇敌忾之感。
朝中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卓敬等一众年轻官员尽皆跪倒在地,许多都是泪流满面,齐声说道:“陛下,我等赞同迁都北平,将塞外的鞑子阻于长城之外,使得我中原百姓不再遭受异族铁蹄蹂躏。”
今日早朝之上,反对迁都的许多文官武将,一些是出于不愿扰民的公心,一些则是出于不愿举家迁徙的私心,但朱权以这么个“死于安乐”的试验,说明宋朝灭亡的法子太过残忍和直观,无异于深深触痛了他们的逆鳞,自六部尚书,徐达等三公以下,接近一半的官员都已然跪倒在地,出言同意迁都。即便是私心再重之辈,到了此时眼见群情汹汹,也不敢再公然反对迁都。
洪武皇帝朱元璋一面挥了挥手,让那两个远处的宦官将朱权试验用的这些玩意儿搬走,一面冷冷看着这些文臣武将,心中忖道:权儿这么个古怪的法子还真不错,到了此时若谁还敢不识时务,公然反对迁都,无异于希望我大明重蹈南宋那帮废物皇帝,偏安江南,亡于异族之手的覆辙,看我不砍掉这些东西的脑袋才怪。想到这里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群臣,沉声说道:“迁都此举,事关重大,涉及的方面太多,无法一蹴而就,需要多年才能真正实行。先让浙江,江苏这两个省的府,县,乡各自统计人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