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宾帖木儿心中本有此意,此刻听秦卓峰自己主动提了出来,心中反而犯了嘀咕,回想方才秦卓峰纯熟的“摔跤之技”,心道:这汉子摔跤如此厉害,又自己提出比试骑射之术,显见得这也是他所精擅,不可上当。目光扫过秦卓峰手中的酒葫芦,笑道:“咱们兀良哈三卫部族,风气和其他部族不同,骑马射箭,摔跤,只能算二三等的本事,第一等的本事是要能喝酒。”
“你自说兀良哈部族,少把我福余卫也扯到一堆,我那可没这么不要脸的规矩。” 海撒男答奚摇摇晃晃的爬起身来,揉着疼痛欲裂的腰身,没好气的说道。
泰宁卫首领阿札施里爬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尽是自己部族的牧民,也对秦卓峰拱手道:“我摔跤摔不过你,你赢了。”要知这些部族中人虽是野蛮,但心思淳朴,方才秦卓峰所用的正和自己对付他的摔跤技如出一辙,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抵赖。比武落败已然丢脸,若是自己当着族人也如塔宾帖木儿一般撒赖,无疑将影响自己在部族中的威信,事以至此,也只能当众服输。
朱权眼见这塔宾帖木儿如此说法,忍不住好笑,轻声说道:“以我看兀良哈部族第一等的本事是喝酒,第二等是吃饭,接下来才轮得到骑马射箭和摔跤。”
徐瑛眼见自己师傅故意整治这三个部族首领,再听得朱权将塔宾帖木儿讥讽为酒囊饭袋,忍不住好笑,摇了摇头,轻笑道:“以我看此人有一样本事冠绝天下倒是真的,脸皮之厚简直闻所未闻,比之应天城中的无赖泼皮,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卓峰生性好酒,听得对方说要比试喝酒,也是凛然不惧,暗自忖道: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三个兔崽子整爬下不可。想到这里,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皱眉道:“比喝酒到也无妨,可我这里只有半葫芦酒,却是不够喝啊。”
阿札施里招招手,唤来不远处的几个族人,在空地上烧起一堆篝火,烤上一只羊,又取来数个足有七八斤重,装满马奶酒的羊皮袋,放在四人身前地上。
朱权去沈鹏商队中找来几个海碗放在各人面前,徐瑛拿起一个羊皮袋给师傅斟酒。
朱权眼见对面并排席地而坐的三个容貌颇显狰狞的大汉,心中略微担忧,皱着眉问道:“师傅,不如咱们三个对三个吧,喝酒不比武功,您一个人对付他们太吃亏。”
徐瑛闻得那马奶酒中有股酸味,便将秦卓峰葫芦中的烈酒倒了半碗在碗中,端起来浅酌一口,粉颊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听得 朱权如此恭谨的对师傅说话,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嗔道:“现在性子转了,知道叫师傅了。哼,若是日后再不分尊卑的胡喊乱叫,看我不用老大耳刮子扇你。”语气虽是嗔怪,心中却是喜悦。要知这个时代的古人极为尊师重道,是以她对朱权昔日称呼自己视若父亲的师傅为“老猴子”,自是心中不喜。
朱权眼见徐瑛喝了一口酒后,眼波流动的神情,不由得一呆,脑子中迷迷糊糊的想道:好似大军自应天出发之时,我也一直没叫他师傅啊?好似是在庆州城头,面临纳哈楚八万大军,兵临城下,那箭雨铺天盖地的射来之时,师傅也是和今天一般谈笑自若,我才真心唤他做师傅的。
秦卓峰转头看了看他二人,笑道:“不妨事,为师我一人来收拾他们。这些部族蛮酋,跟他晓之以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你若不让他怕你,他就以为你怕他,只有在他们最擅长的东西上,将这三个兔崽子整趴下,才有利于日后招降。”原来他今日故意佯装成一个孱弱的商队伙计,引诱阿札施里挑战自己,并不全是意气之争,而是另有深意。
旁观的牧民深知自己的首领阿札施里酒量极大,眼见秦卓峰这汉人既是随身携带酒葫芦,显见得也绝非弱者,这场比试非短时间能见胜负,便都各自散去,继续交易。
沈鹏唤过手下一个懂得蒙古话的汉人伙计充当翻译后,自去忙碌。
秦卓峰端起满满一碗酒,仰首喝了下去,伸袖子一抹嘴,对三个首领笑道:“不知道你们这里喝酒都是一个规矩,还是各族有各族的规矩?”
海撒男答奚在三个首领中略微耿直,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说道:“我喝一碗,你喝一碗,谁先爬下谁就算输。” 阿札施里因族人就在不远,也不敢太过无赖,只得点头赞同,也是喝了一碗。
塔宾帖木儿喝完一碗后,突然笑道:“你远来是客,且摔跤厉害,我们三人先轮流敬你一碗。”说罢,斟满一碗酒又是一口喝干。原来三个首领中,虽则他为人最是无赖滑头,但酒量却是最好,另外两个首领和他喝酒无数次,十有**都不是对手。
秦卓峰眼见他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要自己多喝两碗而已,心中冷笑却不推辞,连喝三碗后,内力运转下,故意做得有些面红耳赤脖子粗,摇了摇头问道:“你们这酒酸酸的不怎么好喝。”说话故意含糊不清,似乎舌头都大了三分一般,显得已然有了两分醉意。
塔宾帖木儿眼见对手连喝三碗后似有醉态,双目一亮,心中得意,忖道:这马奶酒很多没喝过的汉人初次喝之时,都觉得远不如你们中原烈酒醉人,不知这酒后劲极大,待我将你灌醉,昏死过去三天三夜,看你还能如何说嘴?想到这里,连连敬酒,显得颇为好客。
朱权喝过两口马奶酒后,皱起眉头来,心道:这酒有股酸甜味,好似并不甚烈,远不及师傅日常所喝的酒。
朱权徐瑛二人和秦卓峰相处日久,早知他酒量极大,见他喝了几碗后就有醉态,显见得是故意示弱,暗暗好笑。
四人一面吃着烤羊肉,一面相互敬酒,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待得喝过二十多碗后,秦卓峰眼见海撒男答奚,阿札施里两人眼里也只是略有酒意,塔宾帖木儿依然清醒,不由得心中也有三分佩服,忖道:这三个兔崽子打架不值一哂,喝酒倒还真不含糊。想到这里,调息运气,将腹中的酒缓缓逼到大腿下慢慢流出,神不知鬼不觉的渗进了自己端坐的草地下土壤中。
时光流逝,又是二十碗下肚,塔宾帖木儿此时已然有了两份醉意,转头去看两个同伙,已是一面打着酒饱嗝,眼神迷离,身形也不似方才那么笔挺了。转头去看对面的秦卓峰,依旧是方才那个神态,好似喝二十,四十碗,和开始喝几碗之时,没有区别。
塔宾帖木儿眼见对手如此强劲,不由得暗叫糟糕,端起一碗酒来,仰首喝下,貌似豪气干云,其实酒水自宽阔的海碗中倒出之时,倒有大半泼在了衣襟之上。
朱权只喝了数口酒,依然清醒异常,眼见对手使诈,忍不住怒道:“你这是喝酒啊还是用酒洗澡?”
阿札施里,海撒男答奚闻言转头看去,见到同伙衣襟上湿淋淋一片,忍不住回想起平日里自己和塔宾帖木儿喝酒的情形,好似他也经常这么干,忍不住恼怒起来,一起污言秽语的怒骂塔宾帖木儿喝酒使诈,他们两人此时已然醉了五六分,脑中敌我已然不是那么明确,只觉得不论是谁,喝酒使诈乃是极为无耻的事情。
塔宾帖木儿眼见两个同伙酒意冲脑之下,已然胳膊肘朝外拐,显见得后面是自己和秦卓峰单打独斗,更是觉得不妙。
秦卓峰暗暗好笑,拿起身侧的满满一袋,足有七八斤马奶酒,扬手朝对面三人示意,凑到嘴边长鲸吸水般一饮而尽。他早把腹中酒水全部逼出,喝这一袋毫不费力。不过面上还是装作有些不支,含含糊糊的说道:“是好汉就喝这个,不用碗了。”
阿札施里,海撒男答奚两人此时已然喝得两眼通红,如何经得起这般撩拨?也是一人抢过一袋,大口猛灌。
只喝到半袋,海撒男答奚已是轰然倒地,人事不省。阿札施里勉强喝干了一袋,脑中天旋地转,也是醉死了过去。
塔宾帖木儿仗着酒力深厚,喝完一袋后,也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迷迷糊糊的忖道:他这肚子好似也没我们大啊,如何这么能装?
秦卓峰眼见对手已然不支,笑着提起一袋酒喝光,用手指了指对方身侧的酒袋,示意让他接招。
塔宾帖木儿摇了摇头,提起酒来,一口一口朝嘴里灌。
秦卓峰走到他身前蹲下,不耐喝道:你们部族的好汉喝酒都是这个娘们儿样子?右手夺过他手中酒袋,左手捏住鼻子,不由分说就朝对方张开的大口里猛灌。
远处和商队交易的牧民只因祖辈居住辽东这寒冷之地,是以便是妇孺都喜喝酒,对这灌酒也是司空见惯,只是觉得好笑,并无人感觉不妥。
塔宾帖木儿手舞足蹈,反抗不得,给对手灌下这袋酒后,终于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