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莫寒感觉到粘稠的酒液紧贴着自己微凉的身体,清风拂过,她冻得瑟瑟发抖,本来是要赶回房间换衣服的,但是突然接受到林衍的微信,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提着湿漉漉的裙子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酒店,对自己逐渐下降的体温不管不顾。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任子安确确实实看到了自己在会场,也看到自己被顾南允抱了起来,她有些惶恐不安,她害怕,害怕任子安会误会自己和顾南允的关系,害怕他会胡思乱想。
直到收到林衍的微信她才彻底笃定,他就是误会了,而且有可能误会的很深。【夫人,总裁在酒店后门等你!】
她看着每一个字都是一种煎熬,或许去了以后自己应该是凶多吉少,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苛求他能够相信自己,毕竟这两个月来两个人之间也发生过很多幸福的事情,也建立了常人不可超越的信任。
酒店很大,她弯弯绕绕过了十多分钟才勉强走到了酒店后门,后门因为少有人经过的原因,所以当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远远的便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见了任子安那辆黑色宝马,车子孤零零的停靠在大门旁,一缕缕白色烟雾在黑暗中从车窗里飘出来,代表着此时坐在车里的男人是怎样烦闷的心情。
方莫寒在原地停留了几秒还是顿了顿神,走近车子,车窗是半开的状态,她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坐在车里大口大口吸着闷烟的男人精巧别致的面颊被斑驳的灯光微微照亮,显示着一副迷离飘渺的状态,还没等她开口,任子安就一边掐掉自己手里还未吸完的烟头,轻轻帮她打开了车门。
胆战心惊的方莫寒看着男人安之若素的面孔,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等到她提着湿漉漉的裙子坐到车座上时,任子安已经不言不语地开始发动了车子,方莫寒再次抬头时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她眼角的余光落到窗外,缠绵若水的月光已经落到她的头顶,将她粉嫩的小脸照耀的些许苍白,浑身冰凉的她被冷冽的月光慢慢包围,形成大大的光圈,光圈之外是一直假装安静开车的任子安。
为什么要说假装呢?
因为倘若不是天色暗淡,此时的方莫寒一定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任子安皱成一团麻的眉毛,还有他眼神里闪现出的隐忍的怒气,对于方莫寒来说,世间最可怕的就是任子安的那灿若繁星眼睛,因为那双眼睛是一条流不尽的河,带着她说不尽的悲伤,一起流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可是那样冷若冰山的男人又怎会在一个女人面前将自己心底的喜怒哀乐溢于言表,让一个女人看透自己心底的心思,所以,清白如纸的方莫寒浑然不知此时此刻任子安心里的百般惆怅,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既然没有冲自己大喊大叫,那就说明今晚的事情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没有在意。
可是,她错了,大错特错,一个人爱有多深,嫉妒心就有多深,任子安因为心里的郁闷,开车的速度显然有些忽快忽慢,他开车的路上已经将自己心里的怒火压到最低,因为他以为只要他克制住自己,不去质问她,她会自己向他解释,他甚至不会在乎她会给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会选择去相信她,哪怕,即使,她真的是……任子安一边想一边在心底打消了这个邪恶的念头,一定不会是,她一定是无心的,才会落入别的男人的怀里,这只是一场意外。
然而不管他是怎样幻想,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始终无动于衷,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微凉的晚风飘过她幽香的发丝,勾勒出女人绝美的轮廓,正当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条黑黑的空街道里,方莫寒迷惘的看着面色深沉的任子安,一脸狐疑。
空无一人的街道,映入她眸子里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任子安平坦的额间发丝垂落,将男人帅气的面容装饰的更加俊俏绝伦,细弱的风声中,任子安沉重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她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无意的低下了头。
他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问,你要对他说些什么,方莫寒整个脑袋都处于迷离昏厥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在任子安这么一句质问后,开始一点点的被撕扯开来。
当然,我要对你说很多啊,任子安。
我要跟你解释清所有的误会,我要对你说,我嫁给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是因为我爱你啊,爱了漫长的十年啊,我还要对你说,我根本就不是存心要和你做对,我只是为了维护我父亲对我母亲的最后一份爱恋,才狠下心来和你签下契约,我还要对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方莫寒只爱过一次,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你啊,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我和其他人的关系,在这世上除你之外,我不会再为其他任何一位异性动心,因为,有了你,我的心被填的满满的,怎么还能容得下别人呢?
我还想说,子安,我有些累了,但是我是永远不会放弃爱你的。
我更想说,子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在你答应要一起私奔流浪天涯的女孩啊?
最后,我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爱我呢?
……
总之,她要对他说的,恐怕这辈子都道不尽,说不清,明明有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失神的她转头看着眼前一直沉默的男人,事与愿违地说了一句,这话掉落在任子安耳畔,任子安目光如炬,错愕的盯着眼前的方莫寒,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夜晚,唯独今晚的夜格外的黑,黑成一团流墨,氤氲一片,轻轻一泼洒,荡漾开来,将他们之间本就纠缠不清的误会描得更加漆黑,不留下一点一丝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