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山洞就矮,这家伙一立起来就算是顶天立地了,起码得有个三米多长,浑身漆黑,手电的灯光打上去隐隐泛光,最吓人的就是那两片蛇翼,向外扩张开来足有一米宽,要说是个善物那都没人信。
想起之前王修谨在山上发现的那道骇人的卧痕,多半就是它的杰作。
我跟烟把儿踉跄着往后退,直到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身后的石壁上,退无可退。
“咕咚”也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声音奇大。
“看准了,能跑就跑。”烟把儿凝重道。
那大蛇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瞧不出神色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猩红的信子一吐一吐,约莫得有一尺长。
两方人马都没有先动手,场面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鼻尖轻轻耸动,我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味儿,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孙子失了禁。
这么大一条,水桶粗,再放个十来年绝对是要成精的货,我不像王家父子,斩妖除魔不是我的己任,如何脱身才是重中之重。
它不动,我们也畏畏缩缩不敢出手,两边儿都没个破绽。那老瘸子最终是熬不住,有意想要往边儿上跨一步,但是直接就让眼疾手快的哨子给拉了回来。一行人都是贴在石壁上的,排开了老长一串儿,可还是在大蛇的攻击范围内,只要它侧身,没谁能跑得了。
江染往我耳边儿附了附,轻声道:“它在产子。”
我赶忙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盘踞在架子床上的那段蛇尾,沾染着清晰的血迹,一个足足有人头大小的蛇蛋才从它的下体露出一半儿。
原来,那股子腥臊是它传出来的。
“趁着它没拉完,还能斗一斗。”烟把儿自然晓得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发现了猫腻,就有点儿跃跃欲试。
有雌必有雄,况且眼前这个这么大的体格儿,显然与它交配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拖下去有害无益,所以我当即点头。
烟把儿单手前伸,做了个准备的手势,而后猛地一蹬身后的墙面,整个人飞跃起来,手中工兵铲对着蛇头狠狠劈过去。
蛇头很高,所以他尽管借力跳了起来,要想碰到它,也必须仰面,我绷直了身子,与他左侧的伙计一同向中间靠拢,两人的肩膀并作一块儿垫脚石,给了他二次借力。
本来第一铲是空了的,那大蛇看上去笨重但是反应却十分灵敏,在烟把儿跃起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空了不打紧,烟把儿踩着我们俩的肩膀立马来了个二次飞跃,简直要飞到大蛇的正当空,铲子垫在腹下,想要借着重力来一发天降正义。
其余伙计已经两步迈到了近前儿,有个眼尖心狠的,铲子直对那颗还为完全降生的蛇蛋砸了过去。
大蛇要么保蛋硬抗烟把儿的一铲,要么奋力躲过,放弃幼子。动物世界的母性向来罕见,所以我笃定那伙计能得手,已经做好了变招的准备,身子前倾,铲子几乎是跟着那伙计递出去。
“嘭”
大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硬生生的扛住了我和伙计的铲子,对烟把儿几乎不闻不问,因为此时的他,正满口是血的躺在地上。
我想大家谁都没看清在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常见多了一条蛇。
它静静的立在雌蛇身边,形成了鲜明的大小对比。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长虫,与其说它是立起了身子,还不如说它是抬起了头,主要的躯干还在后头摆着,奶奶的,家里的大水缸都没这么粗的口径。
老瘸子看着那巨大蛇头瑟瑟发抖,“生角了!老长虫要化龙!这得是蛇神了,咱们得罪了蛇神,往后的崽崽都不能安生!”
我看着那蛇头上的两个凸起,像极了麋鹿的大角,视线不由得往后延伸,还好,蛇身上还没有化出四足。
那这玩意儿到底还是算不得龙,只能说是蛟。蛇修千年成蛟,万年成龙,不论是哪个我们都惹不起。
一众伙计全都面如死灰,就是我,都感觉力不从心。
从我下墓到现在,唯独韩信墓里的那头老王八能跟这头蛟比肩一二,当初王修谨和二大爷加上六大爷三个人都让撵着跑,最后还是借着血菩提宰了它。眼前这个,凭我们?
“哈哈,老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秦老鼓都退一步了,你们发丘还要咄咄逼人,这下可好,都得给我陪葬。”
山洞尽头突兀的传来爽朗的笑声,我侧目一望,果真是找遍了整座山都没瞅见的秦老鼓!
只不过他此时的精神面貌和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大有不同,如果说当时他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儿,现在就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比王海川还仙的那种!
“念念呢!念念!”这一路上我也跟沈灵敏说了不少,她也知道眼前这老头儿就是始作俑者,故而一见面,把眼前的危机都给抛到了脑后,只问自家女儿的下落。
“她自然是让我给......”
“妈。”
“嘢!你这小妮子!”
那秦老鼓一脸的懊恼模样,似乎是因为黄念念的过早出现而不满,自己可是准备了一肚子把戏没耍呢!
沈灵敏看到黄念念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也不管会不会惊动身侧的两条大蛇,飞奔过去,一把将其搂住。
看着久别重逢的母女俩抱头痛哭,我们皆是不知所措,倘若正常情形,本该是皆大欢喜,可是眼前这两头祖宗也不是假的啊!
修到蛟龙这份儿上,应该是通人情世故的,自家媳妇儿产子,险些就要与自己的孩子经历生离死别,给了沈灵敏这个当妈的薄面还情有可原,至于我们这些手持凶器的悍匪,罢了,自求多福。
“嘿,怎么的,小子,怂了?你不行,让你爷爷来还能顶顶。”
这老头儿虽然嘴里说着大家伙儿都得死,但是语气里却没体现出一丝惧怕,反倒是格外轻松惬意一般。我猜测他可能有所凭仗,故而耐着性子跟他打了个商量。
“你要是能带我们出去,咱们的帐一笔勾销。”
秦老鼓:“那姓柳的能听你的?”
我搞不清他都这般道行了为啥还要顾及柳叔的威胁,反正聊胜于无,“你说呢?”
他摇摇头:“你们这一脉的人是出了名儿的奸猾,老的小的都一样,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出去了以后会是啥样儿?而且我看你小子是不知道的多,那姓柳的都恨不得把我活剐了,你这条小命儿,还抵不了我的账。”
“我的命不够?我们这么多人的命还不够?”
“嘿嘿嘿,老头儿我的命可值钱。再说那柳天阴打小儿就是个十成十的黑心蛋子,现在就是表面好人,别人不晓得,我还能不知道?今儿个我当好人送你们出去了,明儿个他就能赶着老头儿我满山跑,狗熊的记性都比他好,恩不恩情的,压根儿不好使。”
他这话就相当于坦白了,手段老子是有的,就看出的价码够不够。我看了看一动不动的两条大蛇,心里不断打鼓,这秦老鼓八成儿是用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子把它们控制住了,我们现在就相当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除了大出血,别无选择。
“四叔,你别听他的,我,我救你们。”黄念念哽咽着说。
说着,反手把背在腰后的花鼓扯到身前,作势就要敲打,秦老鼓一把拦住,“哎哎?你说你啊,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么!怎么到这节骨眼上完蛋了?今儿个这小子要是不答应悔婚娶你,咱们谁都不放!”
沈灵敏闻声猛地一甩头,目光如灯距般打在我的脸上。
奶奶的,原来这老头儿一直憋着这活儿呢!
我可不信黄念念会跟他商量这个,多半是提到了,于是这老头儿自作主张要帮忙,我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下来,反正是糊弄,出去了再说呗!
“你别说了!臭老头!”
黄念念满脸通红,还伸手打了一下秦老鼓。
这老头儿那叫一个委屈,连连摇头:“不成器,不成器。”
“今天我做主了,小子,你呢,给我立个字据,就写,此女不淑,额...败坏门风,那个,隧改娶黄家长女,额...另外自己再添点儿。没笔,咬个手指头。”
秦老鼓的词汇受限,说得很是蹩脚,还非要整得古风横溢,搞得我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一样,但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仿佛我不照做就要驱蛇吃人一般,满脸的凶悍。
“咚,咚咚。”黄念念敲响了花鼓,三声一长两短,而后伸高了手,只对那头黑蛟。
秦老鼓阻拦得不够及时,气得跳脚。
黑蛟低头,突出长长的信子,在黄念念的手掌上舔了一下,一串血珠顿时接连落下,黑蛟长信一卷,直接吞咽下去。
沈灵敏看得捂嘴轻呼,倒是黄念念,面不改色,她这种从容,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吃了黄念念的血,黑蛟叼上了已经完全脱离母体的蛇蛋,转头就往山洞深处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