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我这个从来不摸盘的人也知道,这罗盘的指针能现阴阳引八方,一路走过来,再邪乎的地段,这罗盘也只是不住打转,就没有这种近乎瘫痪的状况,难不成这回碰上了真正的硬点子?
光头的情绪渐渐平复,思维也就活跃起来,这会儿见出了新状况,往前靠了靠,开口提醒道:“磁石?”
书生慎重的摇了摇头,“如果有磁石,针尖应该单一指向磁石所在的方向,现在,是完全不动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儿,书生看了看二大爷。
二大爷的目光很是复杂,望了望面前的石门,就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旧友一般,轻声接道:“塚。”
二大爷这个“塚”字出口的刹那,大和尚的脸色突变,眉眼间的意外不加掩饰。
塚,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其实和墓差不了多少,但是,看场间三位那慎重的神色,仿佛并不是那么简单。
没等我发问,光头率先开口了,语气里满是沉重的追忆,“十四年了,上回在长沙却马岭,你们几个狗日的糊弄老子跑,把老十给撂下了,这回老子是肯定要进去瞅瞅里面到底有点儿啥!”
书生望着怒气冲冲的光头露出几分惭愧的神色,叹了口气,“那塚,实在凶险,老十,太鲁莽了。”
我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企图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塚的信息,但是一番纠葛下来,除却听出他们这帮老伙计在这“塚”上栽过,愣是啥也没套着。
大和尚:“罢了,打这儿就停吧,回。”
我诧异的看了看他,这人在原地站了也有半天了,旁边儿就是一炉子的引魂灯灯油,他居然一点儿洗劫的意思都没有就打算回去了?
场间静默,嚷着一定要进去试水的光头也没吭声,气愤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大和尚:“别想那些没用的,你就是进去了,趟平了,你还能把你家老十给救回来咋地?”
光头头顶的橘黄色光柱左右晃动了几圈,那是他在摇头,而后十分认真的回应:“老子救不回来那傻小子,但是老子还是要进。”
大和尚无法理解,所以有些焦躁的问:“图啥?”
光头往这边瞥了一眼,“老七。”
到这儿,大家是彻底沉默了,没有人出声,没有人阻拦,我站在光头的正后方,眼睁睁的看着他独自推开那扇看上去及其厚重的石门,那个健壮而孤独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虽然听到现在我都没能弄懂“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能让几位神人忌惮成这般模样肯定不简单,就这么让光头一个人去闯,那不是送死吗?
所以我立马就出声儿了,“咱不跟进去?”
大和尚呸了一口,“也就是仗着那把刀,不然谁给他这胆儿?!”
书生的目光如火般炙热,那是一种我从未从他脸上见过的鲜明爱憎,“你不懂。”他认真的说。
大和尚明显给书生的话呛住了,似乎根本没想到书生会这般回应一般,噎得半天没能缓过劲儿来。
我不是傻子,能清晰的感觉的场间气氛的骤变,可光头已经进去了,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于是开口呼道:“你们到底去不去?!”
书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转了个身,朝着石门,一步一步的迈了过去。
二大爷稍作犹豫,也跟在了书生后头。
我自然是不用多说,连走带跑的坠在后头。
石门是半开的,当我真正的站在门前,才能感受到石门里面的那股阴冷,没有进去,那种寒意已经几乎将我的心头笼罩了个完全,无关温度高低,是从心底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战栗,是惊恐。
看着二大爷和书生的身影渐远,咬咬牙,跨步跟上。
穿过石门的一刹那,我仿佛感觉自己来到了一方从未来过的天地,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在水底潜泳许久,猛然摆脱压力冲上水面的感觉。
大和尚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帮瘪犊子,忙着投胎呐!”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上来,因为我不敢回头,不是因为书生或是二大爷嘱咐过,而是因为我感觉我的身后就跟着一些不正常的东西,距离之近,它们口中呼出的寒风几乎无遮无挡的喷在了我的脖梗上。
我能确定,我被什么东西跟上了。
或者更直接的交代,有什么东西,在我进门的一刹那,就趴在了我的背上。
万分恐惧中,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很顽皮,加上家世渲染,经常在坟子窝里耍,每次被爷爷知道都是一顿骂,骂完之后他就会在院里起一堆旺火,让我前烤烤后烤烤,告诉我说坟子窝里的老鬼小鬼就喜欢坠在胸前挂在背后,你还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趁机上身,带着你回到坟子窝。
那个时候我不信,以为他是吓唬我。
现在想来,他说的,应该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况了。
只是有一点不同,那个时候即使被缠上,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分外恐惧。
在这一刹那,我是无比的想念老爷子,还有老爷子在院中给我生的那堆火。
脑海中的追忆不停,我的脚步也没有停,不快也不慢,老爷子跟我说过,坟子窝里不要跑,你不跑它不追。那意思,就类似在野外,你和一头狼相遇,你不跑,他就不敢动,龇牙咧嘴也不动,但是你要是跑,那就坏了,基本上就是歇菜。
所以我想着,我没有大动作,它就不会怎么样吧。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二大爷和书生,他们也是在匀速行进,并没有因为着急追赶光头而快步向前,我更是确定了这种想法。
塚,原来是这样的。
脖梗上断断续续的冷气还在吹,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基本上已经冻僵了,这时候转动肯定卡巴卡巴响,但却一点都不酸,我一边告诉自己要镇定,一边努力转动眼珠子,利用矿灯的余光去观察周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