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荒山野岭万般静谧
他攀爬到了树的最高处瞭望四周。而她则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扬声警告他说，你不许在高处偷看哈！当确认自己正处于严密隐蔽状态后，她开始以好整以暇，优雅从容的态度，急速脱掉全身湿漉漉的衣裤，拧干后抖开。
他听到了她的警告，脸上带着微笑，悠然的四面环顾着山林。右脚下意识朝上一级小树铔踩去，当身体一移动，就在目光一下子瞥见了森林中间，草地之上，她的身影一晃时，小树丫猛然折断，颓然踩空，失重的他随着“啪”的一声从树上朝下坠落而去！
他曾有那么一次从高空坠落，掉入了一个深可千尺，浩大无朋的巨洞里。在那黑咕隆咚的环境里他是怎样出来的，入洞后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他至今想破了脑壳，均无一所获。他都快急死了。
但是有一天，他站在一座山的半坡上一块巨大的石柱前，见那两丈来高的巨石，从腿脚处起始，在不同层级的石壁上有植物虬根曲须密密麻麻生长，其间的有两棵树木已经生长到双手合抱那般粗大繁茂了。看着看着，遂在下意识中产生了举足捷步飞登的幻觉。谁知意动气动，气动神动，双腿快捷犹如闪电，“嘣”的一下，等反应过来，人早已稳稳地站在了山巅极顶的宽平之处了。
他诧异得手足无措，心血涌动。等到他自认神功附身，意欲飞身而下时。看看高险的绝壁，手脚与心尖一同颤抖，连牙齿都磕巴起来。无论怎样闭眼幻想，运气抬脚，均不见半点神奇再现。感觉自己比凡人还凡庸。只得一屁股坐下来，呆了大半天，待心神甫定，筋抽平复，才四处寻找山藤，结成长长的一根，把一头在树上系牢捆紧，这才抖抖索索的双手牢牢抓住了那长藤，心惊胆颤的慢慢将自己缒落下来。
此时，他一脚踩空，身体一下脱离树体，树桠，眼看就要坠落到地上了。他意念一起，情急中，生出想要抓住树桠的的心念。这一瞬电光石火，奇迹发生了！---他竟从坠落的状态，一下子转而变成向上飞升。倏然间，他就看见树枝近在咫尺，双手如鹰隼之爪，闪电般就结结实实抓住了树干。紧接着，再次抬腿上树，跳跃到最佳位置站定。
他脑子里此刻出现了村子里那个陆老婆婆的身影。她有五个儿子，两个姑娘，大的分家另过；小的也已经结婚生子。但她近期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人们经常见她疯跑，胡言乱语。在夜幕之下，或在天擦黑时，有时裸体，有时穿戴古怪，不是出现在坟场，就是出现在经常淹死人的绿阴塘，有时又出现在神树下。神神叨叨，念念有词。她的手里，有时拿的是一个用铜钱绑在竹棍之上的响器，有时拿的又是铙钹鼓罄，不停地摇着或不停的打着，声音形态十分瘆人；有时她手里拿的又是一面镜子，这里一下，那里照一下，有时大瞪着双眼直接用来照人。
村里有一个小女孩突然得了疾病，眼看就要死去了，天昏黑之时，包裹着一身黑纱的她鬼魅一般飘然而至。小女孩的家人一见她，就好像见到了瘟神，齐刷刷站起来驱赶。谁知她手轻轻一抬，一指，每一个人都意态朦胧起来，由着她说小女孩遇见了邪恶，由着她为小女孩驱邪。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弓腰凹肚狂呕一起后哭喊着醒了过来。
江峰记得十分清楚，村里许多人对于马氏陆老婆婆，多半认定她是在装疯卖傻。但日子久了，她弄好了许多人，弄好之后，人们争相向她表示够感谢时，很是神秘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是怎样无声无息离开的。每一次，人们都发现，治好了患者，她就像一阵风一样，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好像不用经过人群，更不用走路。许多诸如洪水，泥石流，火灾之类的预言，又是那么的灵验，人们渐渐的相信，她一定是神灵附体。
小时候，江峰得了一场怪病，送了许多地方都无法医治，人是一动不动，整日只会盯着天花板，大脑很清醒，就是吃不下一口饭，喝不下一口水，浑身无力，大脑里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混混沌沌中不知自己是人是物，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面对的是人是物，一日一日的漂浮，虚妄，也一日一日的消瘦，虚弱。
就在全家老小束手无策，围着气息越来越弱的江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之际，又是天色昏黄的时辰，马老婆婆飘然而至了。她推开众人，又是喷水，又是烧香，又是祈祷，突然抖着抖着就昏了过去。等她大叫着起身，并喊杀着冲到门外去的当口，屋里的江峰竟然好像没事人一样，悠悠地醒了。而且，意识清醒，身轻如燕。
有一天，天到处都是墨黑的，风刮的厉害。江峰放学回家，快到大山桠的阴森之所时，天更黑了，风刮得更紧了，江峰一个人走过左边右边各有着四个深黑不见底的洞窟的路段，道路上全是乱石，到处凹凸不平，且还十分的湿滑，草丛里各种动物的声响怪异，有一种鸟的声音很类似于人声，浑厚，响亮，先叫一声，停顿三秒，又叫第二声，“呱————呱呱呱”。这条道路穿过两山之间，然后斜斜的从一座山的山梁上，直插下幽深封闭的河谷里去。
江峰穿过两山之间的最高处时，眼前猛然现出一个挥舞着旗子的人影！她在高高的洞口站着，不仅令江峰倒抽了一口凉气！当他怀着十分恐惧的心理想要悄悄走过去时，洞口的人突然叫住了他……。
江峰虽然自小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练就了极好体质与身手，反应敏捷胜过猿猴。然而，这次坠落后升腾，绝非自身的本领可以达到的。
他们俩曾经一起谈起过古书上描述的一种封建风俗。古代的少女待字闺中，一旦在她于隐蔽处更衣或沐浴时，只要某个男人贸然闯入时撞见，这就认定身体的私秘被他见到了，也就认定这是缘分了，家里主事的人就会作主逼着这个男人娶了她；她也必须非这个男人不嫁。
两人对这个封建风俗颇不以为然，很是嗤之以鼻！——假使男人十分丑陋或卑劣呢；或者女人是东施或潘金莲呢，那又将如何？！
他无意间瞥见了她的身体一眼，他羞愧地想，她对此丝毫不知。倘若知道了呢，这算不算非娶非嫁情形啊？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大声询问道“你弄好了没有？你如果弄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好下来烤火，我也冷了！”
山上干柴量大易燃，熊熊的大火烤的她一退再退。衣裤全烤干穿上后，她故意想试一试他的抗寒能力，没有通知他下来。此时，她觉得她有些过分，忙不迭地回说“我好了！已穿衣服了！你赶紧下来烤火吧！”
喊完，她连忙蹲到树后的深草丛中去，不想让他轻易找到自己。 要与她玩一回躲猫猫。
他得令后快速下树，之后大踏步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来到火堆边这才发现，原来她居然躲起来了，于是边喊边找，声音略显焦急。
她果然中计！一回答问话，顺着声音，他飞过来拎住了她的衣领。
在这个远离人世，四面阒静，各种植物深长密布，偶然会传来野鸡，山鸟，狐兔叫声的荒郊野外，他用枝条抽打着树木带她去找寻土皮蜂窝，也就是马蜂窝。每当土皮蜂带着蘸糖的白棉纸“嗡嗡”飞过头顶。他一下来了精神兴趣，神情专注地跟踪前行。
以往他曾带着她，钻遍了前山后山，高山矮山，左山右山。杨梅树，板栗树，青冈树，柿子树，木姜子树，李子树，他都带她一一领略。他若上树，她便在树下做地面的协助工作。两相得趣，彼此相得益彰。
生产队会到极远的森林里去开荒，新烧的地，新种的包谷绿油油的长势很好，队里的看守包谷林的活，都是由江峰的父亲一人承揽。当地野猪，岩羊，麂子，野兔很多，会对庄稼造成危害；当然，蔬菜瓜果，尤其是庄稼成熟的季节，偶然也会有人去偷。因此，极其偏远的地方，大片的玉米——当地俗称包谷——必得要有人去看守。
小的时候，江峰只是给父亲做做伴。大了以后，就很少去了。认识燕嫣楠后，他主动提出，要替父亲看守包谷。父亲自然乐的眉欢眼笑。
去看守包谷，白天晚上都不分的，是连轴转。
她第一次随他来到旷野中密林包围起来的包谷林，映入眼帘的一切都令她十分的新奇：后山的墙坎下，有一股碗口粗细的清泉水汩汩翻滚着往外冒；包谷林附近，有大大的板栗树结满密密麻麻的板栗；窝棚旁边有一棵野梨树，上面挂满了梨子；地里长满了黄瓜，南瓜，四季豆。
江峰用书包装了《儿女英雄传》，《水浒传》，《红楼梦》等书，再带上手套，铁夹子，弹弓，镰刀，窝棚的生活便丰富起来了。那窝棚里面，无比清新的各种将干未干的山草散发出淡淡的阵阵芳香。壁梁上悬挂着许多精心制作木的铁的挂钩，用来供人挂衣，挂伞，挂刀斧镰刀等。那床使用竹草捆扎而成，低矮而舒适，任谁来了，都想躺上去舒舒服服享受一会。窝棚内有专门的火塘，火钳，锑锅，铁三角架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江峰领着燕嫣楠，上得岭来，把其他不用的东西搁放到窝棚里去。然后，用镰刀砍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就带着燕嫣楠去板栗树上打板栗去了。
两人选择的这个板栗树，足有两人合围那么粗壮，是一棵巨木。高大葳蕤，浓荫如盖。
他本不让她上树，但她偏要上去。当她欣喜若狂，嬉笑着搭手，同他一起挥动长竹竿去敲击毛刺已经开口的树上的板栗时，他们一同站立的那个枝丫承受不住两人的重力加速度，共振力作用之下，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树枝折断后两人均狠坠到了地上！
巧合的是，他们坠落的地方正是那树下正中的位置，是几米见方不长树只长草的一片平地。
那草，长得有两人之高，被深幽的树木包围着。经过他们这么一滚，草被滚平了，呈现一丈见方的草坡。下面的干草，成海绵状，厚可达二尺余。
等恐惧心态平复，稍稍顿一顿神之后再一睁眼，发现树木遮天蔽日，后草之上的他们竟安然无恙。
草树泛出清新的气息，枯枝败叶，断柴腐草，散发的气息也是那么的好闻。两人跌落之后，都不约而同的发了会儿呆，定定神，调匀呼吸，这才想起了对方。
他先坐起来去看她；她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看他，四目相对，目光交换之后，便会意的一笑。各自仰头朝后躺去，随即，心有灵犀地在草地上翻滚了起来。
树林里光影暗淡的树影里，苍穹上白云飘飘，森林里小鸟啁啾。原始的山野中阒静到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是野雉或是猫头鹰的巨鸟，突然从大树的树梢扑腾腾飞起，朝着远处的天空飞去，只一刹那的功夫，就一下子扑落在不远的树丛中‘呱呱呱’地叫了起来。吓得两人一惊坐起，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