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飞将来报,孙云浪祝烽火在关外两百里与大军汇合,正且战且退引兵回关,敌将赫连阔亲帅十万大军追击。
慕北陵闻讯咂舌,问道:“十万漠北大军?赫连阔哪来如此多的人马?”
赵胜回道:“此战赫连阔集合碧水,连云,苦埃三城将士。”
慕北陵暗想:“扶苏关集四营将士,再加上关中守军不过五万,碧水一战死伤万人,至多不过四万人马,赫连阔竟帅十万大军追击,其士气鼎盛,莫不是想将关军全歼?”想到张辽阔已经将自己的意思传给赫连阔,眼下形势似乎并未朝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
孙玉英过来告知关墙防御机制已经全部开启,只等大军回关,便可据守关内,又说如今扶苏关防御远超几月前数倍,只要指挥得当,可据漠北十万大军。慕北陵于此放下心来。
至次日正午,远见马队疾驰而来,当先一马上竖明黄帅旗,聚目眺去,孙云浪祝烽火赫然在列,队伍沿山道绵延数里,速度极快。慕北陵当即下令打开关门,迎军回关。
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军具入关中,再过几时,山道上马蹄飞声再起,踏起尘埃遮天蔽日,漠北将士着皮甲弓箭弯刀追近关前八里,驻马不前,也不见他们叫关,于八里外依山势扎营。
关楼议事厅内,四营剩下的将领皆被孙云**来,个个垂头丧气,满面疲倦。秦郭旗,卓四海,元阳与祝烽火坐于上首位,三人面色极为难看,元阳因为胜负重伤,身上还缠着厚厚绷带,慕北陵站在他身后以生力替其治疗。
孙云浪沉眼扫视众将,被其视线掠过之人齐齐低头,孙云浪道:“各营报上伤亡人数。”
祝烽火随即看向岳威。
岳威哭丧着脸,颤巍巍站起身来,抱拳躬身道:“回大将军,火营此战,战死一千七百三十二人,重伤两千八百一十三人,轻伤一千三百六十人,铁臂纵队伤亡最重,全队两千余人,现在只剩下五百人。”
其声落,祝烽火翻起一掌锤在桌上,怒视在场火营将领,诸将纷纷低头,不敢对视。
元阳叹了口气,朝厅下一人道:“李猛,我们的营的伤亡如何?”
李猛司职中将军,乃山营蛮熊纵队的纵队长,其人高逾九尺,生的五大三粗,铜铃眼,飞字眉,络腮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李猛出列,抱拳回道:“回将军,云浪大将军,我营战死九百三十二人,重伤两千千五百人,轻伤一千一百九十人。”
元阳仰头长吁,老目泪眼汪汪,闭眼不语。孙云浪瞥他一眼,视线遂又落在卓四海身上。
卓四海颔首告道:“回大将军,风营战死四百余人,轻重伤共有两千两百余人。”
孙云浪点点头,眼神稍有缓和。
秦郭旗接口说道:“我林营死伤颇少,只战死一百二十多人,伤者大多已经就地治疗。”
此一战,风营林营伤亡尚在控制之内,火营山营的伤亡人数着实太大。
岳威摩拳怒道:“火营善攻,哪知他邬重竟让全营将士打阵地战,排在四营之前做盾牌兵用,简直莽夫愚将。”
那李猛也忿忿不平:“我山营善防,邬里元帅竟然让我们去攻城,一大半的兄弟都是死在碧水关墙下。”说起死去的兄弟,眼中止不住的水汽。
卓四海,秦郭旗同时沉默,脸上却各自阴晴不定,显然也是对邬重邬里的排兵布阵极为不满。
一言出,诸将皆起埋怨怒声。孙云浪压手制止大家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邬重邬里何在?”
元阳刚抓起茶碗,听提及邬重邬里,怒执茶碗于地,“哐啷”一声,瓷屑四溅。他骂道:“我王愚昧,遣两逃将林领我关中儿郎,大战之时竟敢临阵脱逃,置五万将士性命于不顾,此等昏将何以立朝,何以安我扶苏百姓。”怒气横生,登时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凉气,慕北陵赶忙度过一道生力,劝他莫要再动怒。
孙云浪道:“邬里邬重之事老夫自会上奏朝廷,眼下扶苏关危势未解,赫连阔率十万大军逼至关前,敌军士气正盛,老夫希望你们能勒令将士,打起精神保家卫国,拒敌千里。”
中间沉默不语。四万对上十万,纵然有扶苏关天险,也将是一场鏖战。关军适才吃了场败仗,士气大跌,此时再强行出战,恐败上加败。
孙云浪见诸将不语脸色变换,自然知其所想,遂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一次失利尔等就成这副模样,何以得我西夜雄兵之名,眼下敌军就在眼前,老夫问你们,可有一战之胆色。”
逐渐相互交视,半晌后任然不语。
孙云浪脸色难看之极,于将者且这番态度,更何况兵乎?抬拳落在桌上,怒发冲冠。
慕北陵悄悄扫视诸将,心想:“他们不是被打怕了,而是缺少一个主心骨,能够激发他们斗志之人。”
元阳虎目怒瞪山营众将,幡然喝道:“干什么?哑巴啦?大将军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他娘的成孬种了?”
卓四海,秦郭旗依然不语。
孙云浪再视众将,他也知症结所在,一纸王令伤了众将之心,他们缺少的不是对敌勇气,而是心底深处那种浓浓不甘。
他同样清楚这是他自己无法给予将士们的,纵然大王下令让他重掌帅印,亦不可很快消除将士们心中阴霾。可惜时不我待,漠北大军压境,没有更多的时间。
孙云浪,祝烽火,元阳,秦郭旗,卓四海此际都在苦思激励士气之策。忽见孙玉英踏步进来,撩袍单膝谷地,执掌道:“禀将军,漠北一将在关外求见。”
众将皆怔,不知那漠北将领是何来意。
孙云浪沉吟片刻,命道:“开关门,让他进来。”
孙玉英得令,返去,不一会领一皮铠将士入厅,此人身型粗壮,腰身几有水桶般粗细,粗山眉,豹头,双耳奇大,耳垂落于肩上,腰插两柄寒铁血符。进来时环环视厅中众将,昂首挺腰,没有丝毫惧色。
众将见之,龇眼欲裂,手按兵刃,恨不得生食其骨。
孙云浪见其不拜,气势上却不愿落下,喝道:“来者何人,见到本将何敢不拜?”
那将领道:“我乃赫连元帅座下,七上将之一,蛮晃,尔非吾主,何须礼待。”
山营中将军嫪愧骂道:“呔,匹夫大胆,见到我西夜云浪大将军竟敢无礼。”
那蛮晃一听座上人竟是孙云浪,微有惊异,漠北西夜虽为两朝,但西夜孙云浪之名早已遍及东州,谓之为将者之典范。蛮晃遂而抱拳拜下,道:“原来是云浪大将军,在下施礼,即是西夜第一大将军,自然受的在下拜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孙云浪见其尽到礼数,便也不再多说,问道:“你我两军对峙关前,此时前来所谓何意?”
蛮晃不言,视线再度扫过厅中诸将,最后落在慕北陵身上,问道:“你可就是慕北陵,慕统领?”上次一战后,慕北陵之名也雷贯漠北西夜,那时他便是统领,蛮晃便继续已统领相称。
一言下,所有人目光瞬间转至慕北陵身上,不大一会听有将领窃窃私语道:“对啊,慕北陵不是还在这么?上次他以区区千人就败退漠北三万大军,此次咱们可有四万人啊。”“倘若碧水关一战是他指挥,咱们何故死伤如此多的兄弟。”
其声虽轻,却清晰落入诸将耳中,随即暗赞声四起,附和声也随之传开。
孙云浪,祝烽火眼中陡然一亮,二人相视片刻,笑意微启,明了对方之意。
慕北陵道:“正是在下,不过在下已非统领,只是小小士卒而已。”
蛮晃道:“哦?你怎么又降成士卒了?”想了想,忽然笑起,道:“你们西夜的人当真有意思,竟然舍得用如此人才做士卒,在下真是开了眼了。”
孙云浪几人被如此指桑骂槐的讽刺,老脸皆是一红。
慕北陵道:“将军有何事,但讲无妨。”
蛮晃道:“我漠北十万儿郎驻扎在你们扶苏关外,想必诸位都清楚,若我们此时攻城,扶苏关必破。”
孙云浪,祝烽火擒起眼皮。元阳,秦郭旗,卓四海齐齐冷哼,倒是厅中诸将不发一言。
慕北陵上前一步,笑道:“蛮将军所言不错,我军刚吃败仗,士气确实不高,但将军也应知道,扶苏关天纵之险,贵军若执意攻关,势必引起我军反弹,到时鱼死网破,纵然你们能拿下这雄关,也只会剩下残兵。”
又道:“将军只知关中守军数万,却不知尚城八万大军已在赶来途中,到时恐怕贵军屁股还没坐热,就会等来气势如虹的城中大军,权衡利弊,还请将军报以赫连将军,好生斟酌。”
蛮晃听闻尚城的援兵正在赶来,目光沉凝。
慕北陵笑而视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战法诡计,遍布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