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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唐望

方怜惜终于渡过了横刀江,泅渡。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样子遇到的唐望。横刀江的西岸是陡峭的礁石,方怜惜爬上礁石的时候,入眼的先是一身鲜艳的红衣,然后是一把银刀。方怜惜只觉得这银刀很眼熟,然后他就看到了唐望的脸,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颜啊。那雪白的耳垂延伸下来的弧度,微微翘起的鼻子,清晰美丽的眉毛,和那双翠绿的眼睛。

唐望的眼睛是翠绿色的,象是幽冷的潭水,深藏在她的笑容间。

方怜惜凝望,来生的重逢,别再是没有结果的相识啊。

“你看什么!”唐望皱了皱眉,这个可疑的家伙鬼一样从江中爬上来,看到自己的银刀竟然不害怕,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可恶!唐望决定给这个家伙一点教训,她的银刀轻轻慢慢地劈下,劈的是方怜惜的指甲。

方怜惜笑了,她还是喜欢恶作剧。这一刀有个名头,叫轻歌曼舞,看上去很慢,但在没有多大回转空间的地方实际是很难躲开的,如果对手稍微犹豫一下,或者是被唐望的笑容所迷惑,唐望就会把对手的指甲一刀全部切成两半。

方怜惜依然被唐望的笑容所迷惑,不过他的手指还是动了动,把唐望的银刀弹开。 “我叫方怜惜,姑娘听说过吗?”

“什么方怜惜?”唐望一副你是老几的模样。

前生——

野店中,方怜惜要了壶酒。他不喝酒,自从最后一个兄弟崔蚕死了以后,方怜惜就不再喝酒,他要来酒,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兄弟们。他端起酒杯,走到窗前,面对涌动的横刀江,面对窗外的桃花春色,方怜惜的心中在下雪,结冰。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呢?所有的兄弟都已经死了,复仇又有什么意义。他把酒洒向窗外,那一片艳丽的桃花丛中,仿佛有兄弟们流淌的血。

“店家,我要酒!”

方怜惜听到身后传来这一生中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只听这声音,他的心仿佛忽然就温暖了许多,连窗外的桃花也笑了起来。他想知道,发出这样声音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看到了火红的衣裳,他看到了白皙的耳垂,他看到了翠绿的双眸。

他看到了唐望。

方怜惜立刻被打动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去了,跟着十几个兄弟一起的死去了。

这女子,笑的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纯净。方怜惜的目光不再舍得离开唐望。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也是经常那样的凝视唐望。唐望有时好奇地问方怜惜,“你总是这样的看女孩子吗?”方怜惜叹息道:“我只是怕忘记你的样子。”方怜惜的心里在说,‘我真的害怕那心已经死去的日子,只有你,才让我有活着的感觉。’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虽然这是他最想对唐望说的话。

“店家,你这是什么酒啊?”唐望用她那白皙的手指转动着青瓷的酒盅,只有一指大的酒盏中沉着胭脂一样的红,这红色映了一点在唐望的脸上,更显得笑靥如花。

“桃花酒啊,小姐,这可是横刀江一带最有名的酒,好多客人为了喝这酒都不惜绕远路来我这小店呢。”掌柜的一边笑呵呵地应答着,一边点上三柱香放到神龛前。方怜惜注意到这三柱香不是插在神龛前,而是横着摆放的,香火向着正南方。

“那你就是桃花仙子了。”唐望笑着说。

“这位小姐不要开我这老头子的玩笑了。”掌柜的揉了揉满是皱纹的脸,又点起了一盏油灯,放在了神龛的上方。

“那就不开玩笑。”唐望拔出了她的银刀,不再微笑,冷冷地指着掌柜的道:“桃花酒,桃花瘴,桃花灯,你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还不出手?桃花仙子,你的皱纹真是太多了,可惜还是藏不住你爱揉脸的毛病。”

方怜惜发现,这女子对人拔刀相向的时候也是没有一丝的杀气,只是三分的柔弱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正想着,唐望望向了自己,道:“这里没你的事情,出去吧,别陪上性命。”

掌柜的揉了揉脸,道:“他已经醉了,走不动了,唐望,你还是想想怎么救自己的命吧。方怜惜暗惊,自己没有喝酒,难道也中了什么毒?他暗中调息了一下,发现内息没有什么阻碍,才放下心来,估计是吞在腹中的那样东西救了自己。啊!她叫唐望,唐望,唐望。

唐望的银刀闪闪发光,仿佛有水在刀身上不住的流动。她不再看方怜惜,于是刚刚恢复的一点笑容又消失了。“桃花仙子,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漏出破绽的吗?”掌柜的道:“正想求教。”唐望道:“你不该太狠了,事先杀掉了唯一的店小二,估计还有一些客人吧?”唐望气愤地望着掌柜的,银刀似乎在颤抖。

掌柜的笑了,道:“做我们这行的总要杀人灭口,没什么狠不狠的。唐望,你们唐门行事难道就没有这样的情况吗?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唐望轻轻咬了咬嘴唇,恨恨地道:“你还剥了掌柜的皮!可惜你的脸太大,这面具怎么戴都不舒服是吧。”

掌柜的道:“没关系,老人的脸皮总是很厚,我可以拉伸的大一些。”

“败类!”唐望轻叱,似乎想要动手,又象在忌惮什么。掌柜的此时似乎也发现了方怜惜并没有中毒,恶毒的目光中又有一丝的疑惑。

方怜惜此时开口了,他解下腰间的短刀,轻抚道:“掌柜,如果唐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你还真是败类一个,不如,我用你来祭奠我的兄弟如何?”

今生……

方怜惜沉浸在前世的回忆中,唐望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方怜惜?你是那个……青衫盟的方怜惜!你怎么这个样子?”方怜惜苦笑道:“我遇到了水贼,你是唐望吧。”

唐望大惊,遇到了鬼的模样,翠绿的眸子不安地闪动着,象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方怜惜也觉得自己失言,自己此时,该是还不认识唐望,该怎么解释呢?

“方怜惜……你认得我?”唐望的银刀收了起来,若有所思。方怜惜湿淋淋地爬了上来,道:“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很多将要发生的事情。”

“啊?”唐望有些吃惊,方怜惜也是如此,看唐望的表情,好象唐望真的相信自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我很想告诉你我是怎么会知道的,可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唐望就那么楞着,大概是糊涂了,或者说被方怜惜吓到了,有些无措。方怜惜索性一直说下去。“你前面要去的地方是卖桃花酒的那个野店,不必去了,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桃花仙子布好了阵等你送死去呢。”

唐望本就肌肤胜雪,听了方怜惜的话,脸色几乎白到没有一丝的烟火之气。方怜惜继续道:“我来横刀江,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唐望向后退了两步,又把手按到了刀把上,惊疑地盯着方怜惜。方怜惜道:“我还知道,你……”

“我不相信!”唐望弯弯的眉少见地挑了起来,她的手握紧了银刀的刀把,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那你相信什么?”方怜惜抖抖袖子,甩了甩水。唐望看着方怜惜古怪的样子,忽然笑了,道:“你跟我去找人,如果桃花仙子在那里,我就相信你说的话。到时候我再问你找我做什么。”方怜惜发现唐望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翠眸狡诘地转动着。“可是不能去那里!”方怜惜不知道该怎么和唐望解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荒诞到了极点,唐望如果去了,就会作下让两个人后悔终生的事情。

“你是担心白家的人么?桃花仙子不是我对手的。”唐望说着,竟不再理会方怜惜,自顾自地走了。方怜惜急了,在后面喊道:“你不要去,我告诉你为什么。”

唐望头也不回道:“你不必说,想来就跟着,你不是说来横刀江就是为了找我吗?你要是不来,我可不理你了。”方怜惜心里一酸,以前唐望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说,‘你要是不来,我可就不理你了’。方怜惜知道,唐望只有真的生气的时候才会说这样的话,以前自己却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可是不管怎样,自己都要拦住唐望,因为前面有真正的危险,一个无法逃脱的陷阱。那是——

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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