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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茶谈

唐宫楚和唐非韩死了,唐列秦被式神捋走,方怜惜脱力,倒在地上,唐门弟子也是一样,只有唐少爷还能打坐调息。

方怜惜十分的悲哀,即使今生这么多的事情没有按照前生的轨迹来发生,关键的地方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崔蚕死了,自己还是被宫寂红所救,式神还是杀到了唐门,该死的人都死了,唐列秦、唐望的父亲,随着式神一起落入无间狱中,下一步,还是要自己来拯救。是否一定要去取佛骨侠刀?唐少爷的野心没有变,自己要帮他吗。

许久,唐望发出了啜泣声,“爹……你去哪里了?”

唐少爷睁开眼,看着倒了一地的弟子,长叹一声:“哎,人算不如天算,大哥他抱着必死的心要与式神同归于尽,不料却给了式神一线生机。阿望,你爹他没死,式神的肉身已经毁坏了,他现在正藏在大哥的身体里。”唐望道:“四叔,你一定要救我爹啊!”唐少爷道:“如果没把握除掉式神,是不可以打开无间狱的,放他出来,会祸及天下。”

唐失挣扎着坐起,安慰唐望道:“爹不会有事情,式神要想活下去,就不能让阿爹死。我们再想办法。”

唐望道:“还有什么办法,式神是死不了的,不会有办法的!”唐望低低地哭泣,方怜惜道:“有一个办法,只有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方怜惜,方怜惜看着唐望,眼前闪现的只是前生和她在侠刀盟的岁月,那真的是自己的宿命吗?不,无论如何,也不要失去唐望。方怜惜挣脱唐望的束缚,抬头,自语道:“想要杀掉式神,先要得到佛骨侠刀。”

众人的目光又望向唐少爷,取佛骨侠刀?那不是比杀式神还要难!

唐少爷盯着方怜惜许久,道:“怜惜,你是怎么知道的?式神的弱点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连辽七郎他也不知道。”

方怜惜道:“许多事情我没办法解释,四叔如果能相信怜惜,怜惜愿意上失足崖,一定把佛骨侠刀带回唐门。”

唐少爷想了想,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一个人是做不成这个事情的,我得想一个完美的计划,事关唐门前途,草率不得。”

方怜惜心想,你要你的雄图霸业,我要我的唐望。

果然不出唐少爷所料,白字世家和藏心教知道式神杀了唐门的唐非韩和唐宫楚后,担心唐门的报复,决定先下手为强,唐少爷早有准备,火并中连连得利。两个月后,藏心教教主辽七郎被唐失暗杀在冷屏山,副教主封血旗在逃逸徒中被唐婉辞和唐望击杀在果树岭。十二个坛主中有两个本是唐门的卧底,其余分别死于唐灼和唐炽等人的毒药下。短短60多天的时间,横行四川的藏心教被唐门歼灭。白字世家溃败之下,请远在中原的白逢鹿出面调停,最终缩回了川北的老巢,不再有逐鹿之心,整个四川,完全地掌握在了唐门的手中。

唐少爷的烦恼真正的到来了。

林家,红云帮,雷池都派了人前来祝贺。唐少爷知道,这些人不是来真的祝贺,他们一起来,是表示了一种态度,唐门最好就老实地留在川中,别想扩张到外面。

而此时的方怜惜,正去往失足崖的路上。

和唐望最后一次的并肩作战,使方怜惜下定了决心,青衫盟自己不会去重建,虽然青衫依旧,理想却早已幻灭。方怜惜却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和唐少爷一起的生活对自己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此时的他,心底开始有了对权力的欲望。他开始用冷静的目光去看唐少爷和宫寂红的区别,对唐少爷来说,权力什么都不是,他认为那是他应该得到的,唐少爷更大的欲望是要整个唐门的兴旺;宫寂红不同,宫寂红有理想,他的理想就是侠刀盟的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他是不惜任何代价的。方怜惜不知道唐少爷和宫寂红哪个是正确的,或者他根本没有选择,现在的方怜惜,已经无法把自己和唐门分开。也许唯一的办法是,自己成为宫寂红那样的人,和唐少爷一样强大的人,那样,自己才可以拥有唐望,而不是做一个唐门的工具。

那么,就去背叛宫寂红吧,换了是宫寂红他自己,恐怕也是要这样选择的。

凌晨时分,方怜惜重上失足崖,童子把他领到了盟天下堂,宫寂红还在批阅帮中的卷宗,没有休息。

“你终于来了。”宫寂红的话中有着欢愉,那就象是看到一个期待已久的朋友,他的声音暖洋洋的,让方怜惜想起他在水车集救起自己的那个下午。

“我来了,盟主。”方怜惜的声音就象是没有任何的感情,不去透露自己的心事。他发现宫寂红有种魅力,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值得信任和亲近,而你又拜服于他的力量。那是自己所没有的,在自己创建青衫盟时从来都不曾有过的,青衫盟只有理想和友情。方怜惜却不知道,宫寂红的声音也是一种武功,确切地说不能算是武功,他的声音可以不知不觉地调动你的情绪,把你的情绪调动到有利于他自己的方向。这是近乎魔法的一种东西,所以方怜惜明知道宫寂红杀人无数,却从没有对他感到恐惧和憎恨。

“你来的好早,天才亮,去换身衣服吧,全被露水打湿了,回头我去找你,我还要做一会儿事情。”宫寂红微笑着说,看童子将方怜惜领下,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从怀里取出个钱袋。六枚铜板撒在桌子上,宫寂红凝视着结果,许久,叹息着道:“还是这样,为什么他的心中还是有我看不出的东西呢?第十三次掷出这个卦像,我敢不敢留下这个人材?”

换了衣服,方怜惜跟着童子去侠刀盟的别院,那是宫寂红吩咐的,平常这里没人住,只有宫寂红偶尔过来休憩。途中路过侠客行堂,重门深闭,里面没有一点的声息。方怜惜问道:“这里面?”童子道:“空的,几个月前路堂主死后就空了,盟主说暂时不想安排人打理这边的事务。”

方怜惜点头,侠客行堂的堂主路身雪死的事情自己知道,那是青衫盟刚刚出事的时候。宫寂红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位子空了下来,难道那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吗?如果是真的,那宫寂红的心机,恐怕比唐少爷的还要深啊!

别院一样的冷清,从侧门进去,便看到满眼的鲜花,寂寞地开着。方怜惜原来不懂宫寂红为什么喜欢这里,现在他懂了,宫寂红本身就象是这些花,没有人真的了解、欣赏,但依然开得鲜艳、无悔。穿过爬满碧萝的拱门,到了个小院子,整个院子的地面都铺了青麻石,没有一丝的缝隙,院墙也没有任何的装饰,走廊是笔直的,直通茶厅,宫寂红和唐少爷一样,喜欢饮茶。但宫寂红的茶太简单,甚至比清水还要简单,所以宫寂红通常是一个人喝,从不请别人。

童子捧上一杯茶,道:“盟主吩咐,方少爷先在这里喝茶,他随后到。我还要去伺候,就不能陪公子了。”说着他走了,方怜惜本想问他点事情,看他头也不回,便没去召唤。整个茶厅里只有十几步的空间,却显得空旷,一桌一椅,四壁落白,抬头便是房梁,除了一扇进出的门,连窗子都没有。方怜惜喝了一口茶,比水还要淡,他放下杯子,想,如果是自己,能在这样的房间里忍受多久?

没有多久,茶杯刚刚空的时候,宫寂红来了。

方怜惜起身,这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总有一个人要站着,宫寂红一笑道:“你坐吧,我自己的时候,也很少坐在这椅子上的。”方怜惜知道宫寂红说的是真的,那椅子几乎是新的,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宫寂红再次示意方怜惜坐下,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事物,打开,铺在桌子上。方怜惜一看,是半张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方怜惜知道,这便是侠刀盟的天下图,主要标注了武林各种势力的分布,之间的关系和可以利用的人物资料。这是堂主才能看到的东西,前世自己成为侠客行堂堂主的时候,宫寂红亲自把这张图交给自己,这张图在侠刀盟也是地位的象征。他不明白宫寂红要做什么,便抬头望着宫寂红。

宫寂红道:“你在四川,做了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更清楚你的能力,所以,我想请你做侠刀盟的侠客行堂堂主,如果你同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兄弟。如果,你顾念唐少爷的恩情,来这里是为了杀我,那你就从这里走出去,再也不要回来了。五年之内,你不会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不会让你活那么久的。”

方怜惜震惊,他没料到宫寂红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更没想到宫寂红会把一切摊开来说。此时宫寂红微笑望着自己,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方怜惜不知道,即使自己答应做侠客行堂的堂主,宫寂红又怎么会放心自己。

“如果我从这里走出去了,那就是欠了盟主两条命,我不想欠人太多。”方怜惜斟酌着道,这样的回答不算明确,宫寂红不会满意的。果然,宫寂红依然微笑道:“你就算欠我千万,对我来说都没关系,天下负我的人太多。我想知道的是,你要选择唐少爷还是我。”

方怜惜被逼进了一个角落,又无法回答。

宫寂红道:“很难是吧,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来找我?”方怜惜心道“我是在找回唐望啊,不来这里,我能去哪里呢?”

“盟主,我到这里来,是受了唐少爷所托,不过我也没答应他什么。”方怜惜决定了一件事情,神色开始坦然起来。“其实唐门的势力固然大,想要吞下侠刀盟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杀了宫盟主,唐门依然得不到侠刀盟的力量。我只想做个调解的人,希望盟主能和唐门联手,做更大的事情。”

“更大的事情?”宫寂红的笑容有点冷,他问道:“你知道侠刀盟是做什么的吗?”

方怜惜道:“知道,铲除邪恶,灭绝因果。”

宫寂红道:“你既然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和唐少爷,没有什么可以联手的。”

“盟主难道不想得到唐门的势力?”

“我没有唐少爷那么痴心妄想。”

“我可以帮盟主。”

“那你一样不是要去背叛?”

“那我怎么办?我总要背叛的,换了是盟主,该怎么做呢?”

宫寂红冷冰冰地看着方怜惜,那神情琢磨不透,方怜惜知道如果宫寂红想要杀自己,自己绝对挡不了十招。现在,自己把问题推还给了宫寂红,是一个冒险,但也许是唯一的出路。

“看来我也没的选择!”宫寂红道:“不过我给你想了一条路,要看你怎么走了。”

方怜惜道:“既然我们都没有选择,就请盟主说吧。”

“这样吧,就象是你说的,你欠了我两条命,你给我做三年的兄弟,这三年,你给侠刀盟做事,算是还我的人情。过了这三年,你不再欠我,你可以做你的选择,如何?宫寂红恢复了他的温和、亲切,方怜惜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地渴望和宫寂红做兄弟,那种感觉本来随着青衫盟的消散而失去了,如今宫寂红为他找了回来。这机会就摆在眼前,让自己如何的拒绝?但为了唐望,自己迟早是要背叛宫寂红的,三年的时间还两条命的债,可是,会不会欠下新的情?

方怜惜坐在那里,仰望着宫寂红的高大和寂寞,渐渐有种流泪的冲动。他知道,这间屋子自己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就答应了他吧,先做三年的兄弟,别让这样的人如此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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