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起走出染华殿,轻轻掩上殿门,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有些莫名的惆怅。
殿内,羽汐沉默地靠墙而坐,脑海中仔细整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世事变化的速度永远容不得人做准备,在她离开仙界前去庐山时,南宫哥哥还是那般温和待她,他还是弹了琴,他还是说了那句弦音未改...
那一瞬间,羽汐才恍然发觉,在她心底,南宫好像早已不只是南宫哥哥了...从前她把对他的喜欢只当是敬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简单的喜欢好像不再只依托于那份对待兄长的敬意。
从前南宫教她抚琴技法,她只一心一意用心学习,后来她却学会了三心二意,眼神从琴弦飘到他修长的双手,再不知不觉间往上移到他白皙的脖颈与分明的锁骨...最后被他发现,她也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眨眨眼,讨好又得意地朝他一笑。
一开始南宫微怔,后来再发现她如此,会佯装严肃地说她顽皮,再后来...只是眼神无奈地看着她,可是无奈中永远有着温暖的包容......
凡间的所见所闻、邢陌的突然出现、于逍遥的话外之音、还有最后在庐山,魁霁轩内的一切...羽汐不由得抱紧双腿,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身处其中,却还一无所知的?
邢陌打开他案上的一个匣子,拿出里面的纸袋,回身注意到羽汐的动作,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他把解药分成七份,将其中一份递给羽汐:“解药需连服七日。”
羽汐接过,刚送到嘴边,邢陌突然伸手拦住了她,羽汐一怔,抬头看他。
邢陌拿起从匣子中取出的纸袋递给她。
羽汐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眼前一亮!竟是满满一袋的挂了糖的山楂!但是它们和冰糖葫芦上的山楂不一样,袋子里的山楂上的糖是另一种做法,显然不会轻易化掉,能存放更久。
“尝尝看”邢陌看到几天来她的第一个笑容,心中某个缺口似乎被填上了。
“酸甜可口!”羽汐拿起一只山楂咬掉一半。
“等一下...”羽汐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笑容逐渐僵住:“你拿这个给我...这解药是有多苦......?”
“药不苦,不过...”邢陌正了正神色,将青盏的话告诉了羽汐。
羽汐微愣,转瞬扬起明媚的笑脸:“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不会使用麻沸散。我可是女侠!”
邢陌脸上泛起苦涩的笑,自羽汐醒来,她没有问自己中的什么毒、没有问自己为何中毒、没有提自己的身世、没有盘问他和邢起的疑点...
是她看不出吗?是她不想知道吗?都不是。她在体谅他的心情,她更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在知道解毒的痛苦后,即使紧张害怕,语气还是故作轻松;即使心痛如绞,还是努力扬起笑脸,让他觉得她没事。
“邢陌...”羽汐想了想说:“七日后,我想去人间。”
“好,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是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邢陌完全理解羽汐现下的心境,仙界清澈,却是棱角分明的;人间包罗万象,甚至浑浊,可正因如此,它具有更强的包容性,身处其中,永远不会感到无处可去。
可是,邢陌更担心她的安全。
“在染华殿里,没人可以伤害到你,只要你想,也没人可以打扰你。”
“你救了我,相当于得罪庐山,我知道你功力高深到根本不在乎这些,但我真的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从前我是泰山掌门,现在,我的身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更不能...把你扯进来。”羽汐看着邢陌,眼神坚定。
“你的身份怎么了?”邢陌笑看着她。
“你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吗?”羽汐纳闷。
“知道你是魔尊的妹妹?还有可能是魔界安插在仙界的奸细?”邢陌笑着说。
羽汐神色落寞,点了点头。
“那又如何?”邢陌挑眉反问。
没等羽汐反驳,邢陌向前走近一步,对上羽汐的眼眸,认真说道:“我看到的,只是眼前这个人,是你莫羽汐。”
羽汐看着邢陌,突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眼眸似繁星灿烂,仿佛尽揽山河万千;又似江海深邃,能够毫无波澜地收纳她所有的难过与委屈。
“屋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羽汐突然觉得鼻子泛酸,胡乱编了个理由匆匆跑了出去。
邢陌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他自然知道她的难过来自什么...
羽汐走在染华殿外的长廊,一步、两步、三步,终于靠在廊柱上嚎啕大哭起来,身体逐渐向下滑,最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就好像没人知道自己受伤时,膝盖卡破了,就忍着疼自己站起来了。可是突然有人来关心,所有的委屈就都会涌上心头。这些天来的难过,在这一刻皆化作泪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