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络或许永远猜不到,拓跋凌竟然会用毁约这样卑鄙的手段。拓跋凌也算是个智者,曾也是光明磊落之人。然而青云部的落败,项羌局势的巨变,带给了拓跋凌太多震撼,他为达目的,变得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可惜现在秦络无法猜到未来之事,拓跋凌得意的笑了,甚至在秦络归来之后,没有刻意为难他。拓跋凌现在需要秦络和大楚,需要他们帮青云打败赤水部。
如今草原上第一件大事,就是赤水部世子和南楚公主联姻了。虽然叶勒依想让婚礼早日举行,但是叶勒可汗则不以为然。这是他登上可汗之位后第一桩盛事,而且还是给自己儿子娶亲,怎么能不办得盛大又隆重呢?
于是叶勒可汗向赤水部发出邀请,甚至为了恶心一下青云部,也向他们发出了请帖。
拓跋冽收到请帖之后,脸上的表情如同吃了屎一样,气得直接给撕了。
项羌的婚礼和大楚的是截然不同的,徐沅第一次知道,原来新娘不需要红盖头,不需要乘花轿,只需要一起跪拜阿布圣兰山,向赤乌天神许诺即可。
等到了晚上篝火盛宴,徐沅不会项羌的舞蹈,只好坐在高台上,远远看着叶勒依、叶勒康尔和牧民们跳舞唱歌,可是欢乐是他们的,她反而像一个旁观人,无法融入。
还好叶勒依没有忘记今晚的主角是徐沅,她跳了一会儿舞后,就跑过来邀请徐沅,“快来一起跳舞吧?”
“不了,二姐。”徐沅轻轻摇头,“我不会。”
“就是随便跳跳,不讲究什么。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了。”叶勒依拉住徐沅的手,“走吧走吧。”
“二姐,我不去了,你也不要跳了,早点歇息吧。”徐沅好心提醒道。
叶勒依疑惑道:“为什么我不能跳舞?”
徐沅一本正经的问道:“二姐,你最近还会头晕呕吐吗,你去看过大夫了吗?”
“我……我给忘了。我觉得最近能吃下饭,偶尔会吐,不过感觉快好了。”叶勒依一入项羌就忙着见朋友部下,帮忙筹备婚礼,那里有时间去看巫医。
徐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语重心长道:“二姐,一定要看大夫,不要不当回事,尽早就医啊。”
“好好好,我有时间就去看巫医。”虽然徐沅一脸沉重,但叶勒依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既然你不想跳舞,就让婢女送你回金宫吧。”
徐沅还想说什么,但叶勒依又回到了人群之中。她担忧的看着二姐,却不知该如何提醒。
等徐沅到达自己的房间后,叶勒依也怂恿着弟弟快入洞房。叶勒康尔逼不得已,红着脸进去了。
“我……”叶勒康尔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我过来了?”
由于叶勒康尔说的是项羌语,徐沅一句话都没听懂,她默不作声,不知说什么。
“你真漂亮,我……我喜欢你。”叶勒康尔不好意思的用项羌话问道。
他其实第一次看画像时,就觉得徐沅是这些女子中最美的。后来见到了真人,虽然打扮清秀,但在众多女子中,有股不同的魅力。
后来,徐沅一路上从来不哭不闹,温文尔雅。叶勒康尔听二姐说过楚人的习俗,故而忍住了冲动,没有在婚前和她见面。
徐沅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闷闷说道:“我想家了。”
“啊?你说啥?”叶勒康尔是一点楚国话都听不懂的。
徐沅正是因为叶勒康尔听不懂,才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可谁都知道,我是自愿和亲,应该高高兴兴出京城,开开心心去成亲。”
这句话有点长,叶勒康尔更听不懂了,他挠挠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徐沅才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继续倾诉道:“我不敢给别人说,甚至不敢哭。我很想父母,看你们一家欢聚一堂,我……”
说着说着,她突然就哭了。
“你落泪了?”叶勒康尔立刻反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想和我成亲,我是太丑了吗?”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徐沅只是不住的摇头,不停的擦着眼泪。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将叶勒康尔的心都要滴碎了。
新郎新娘就这样,一个看着一个落泪,因为语言不通,导致无法交流。
叶勒康尔的大婚,青云部的人自然都没有去观礼。不过流言是这世上传播最快的,秦络在湛卢大草原就听到北边牧民们传来的话,都在说婚礼是多么的盛大,安平公主是多么的美艳,那晚的篝火晚宴是多么的热闹。
阿勒木和吉米也听到了这些话,他牵着马儿,边走边道:“真是怀念叶勒康尔在丹阳城为质子的时光啊。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天天跟着拓跋冽身边,我们都当他是兄弟,大家不分彼此。”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赤水部和青云部会决裂,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吉米跟着旁边,也想起了当年那个小孩,“如果赤水部没有攻打我们,我定会去他的婚礼,给他祝福。”
阿勒木见快到可汗帐篷附近了,悄声提醒道:“算了,别说了,小心被可汗知道。”
自从叶勒康尔成亲后,拓跋冽就受到了刺激,情绪异常暴躁。周围的人谁也不敢提到“赤水”“叶勒”等任何和赤水部相关的词。否则轻则被可汗怒骂,重则被狠狠责打。
吉米在旁看着,虽然心疼那些一不小心说错话的奴隶,但也不敢上前劝阻可汗。可是这次,又有一个女奴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吉米道:“吉米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汗、可汗他……”
“他又打人了?”吉米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让你们最近不要乱说话,偏不听,这不是找打吗?”
那个女奴摇摇头,“可是,可是……这次没有乱说话。”
“没说错话?”吉米有点不信,“那是为何?”
“吉米姐姐,你快去看看吧。可汗打的是叶勒可敦啊。”
“叶勒倾!”吉米大惊,怪不得拓跋冽会大怒呢。就连旁边的阿勒木,也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打自己的可敦算什么英雄好汉。”吉米真的怒了,打不过赤水就拿女人撒气,她对拓跋冽越来越失望了。
“吉米?”阿勒木看吉米头也不回的冲了过去,顿感要坏事。
果然,此刻在可汗帐篷外面跪了一群奴隶,而叶勒倾则衣裙沾土,狼狈的坐在地上。吉米一个箭步冲出去护住叶勒依,怒视拓跋冽,“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杀了她!”拓跋冽抽出弯刀“雪尖”,刀锋对准了叶勒倾。
“你疯了吗?叶勒可敦做错了什么?”吉米怒问道。
拓跋冽红着一双眼,恶狠狠的说道:“她来就是错。我已经忍了她很久了,她来这里,是想学她妹妹,当间者给赤水部通风报信吧。”
叶勒倾闻言,伤心的笑了。她站起来,拉了拉吉米衣摆,而后走到拓跋冽跟前,“你杀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我不是赤水部的间者,我没有通风报信。”
“可敦不是赤水部间者。”突然,跪在周围的一个奴隶说道,“求可汗放过可敦。”
“求可汗放过可敦!”无数奴隶纷纷磕头,替叶勒倾求情。
“你,你们……”拓跋冽万万没想到,他的奴隶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说话,而且一口一个“可敦”,已经将叶勒倾当作了青云的女主人。
“你不能伤害她。”吉米现在早已不把叶勒倾当自己的情敌了,她现在跟叶勒倾站在同一线,哪怕是对抗拓跋冽。
拓跋冽被气笑了,连吉米都要背叛自己吗?他刀指叶勒倾,“你会收买人心吗?”
“人心,是不会被收买的。”叶勒倾冷静的说道。
的确,人心无法被收买,只能用心换心。这么多奴隶会向着叶勒倾,则是因为叶勒倾经常关心他们,给他们送药送米,还耐心的和他们聊天,了解奴隶们的需求。
不仅是对奴隶,对青云部的士兵和牧民,叶勒倾也同样关心他们。在青云部受到如此大难之后,人心没有思变,还能安稳的生活在湛卢大草原,重建家园,有很大一部分,是叶勒倾的功劳。
男人的责任是开疆辟土,女人的责任是守护家园。叶勒倾虽然没有被拓跋冽承认是草原的女主人,但在青云子民的心中,她早就是和蔼可亲的叶勒可敦了。
“可汗!”秦络也听到了风声,赶过来相劝了。他急忙夺下拓跋冽手中的“雪尖”,对吉米使了个眼色,“先带可敦下去疗伤吧。”
吉米急忙扶着叶勒倾离开是非之地,秦络对拓跋冽摇摇头,连推带拽的将他送进了大帐内,“可汗,你何必要对自己的妻子撒气?”
“她不是我妻子。”拓跋冽至今不肯承认,“她是我的敌人。”
“可汗,不管你承不承认,青云牧民早就认同了她。可汗何必排斥叶勒可敦,不如看一看,她为青云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拓跋冽真的没有在意过,连秦络都知道叶勒倾对青云的付出,可是拓跋冽却不知道。他向来视叶勒倾为无物,怎么可能关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