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出院那天,诺诺也来了,她说出院这么喜庆的事她要来沾沾喜气,不能不来。
出院之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医院的这半个月,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像颠覆了一样,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觉,有时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瞬间得到,反倒让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
我对诺诺说:“你和叶子这么好,知不知道叶子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叶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觉得还是让她的父母知道好些。”
我问诺诺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叶子,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这么贸然的替她做主。
诺诺说:“你就别瞎操心了,叶子既然这样做,肯定有她的苦衷,你就别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了。叶子是个表面坚强内心脆弱又无助的女孩,别看她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却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你还是多尊重一下她的意见吧!”
诺诺说得很对,今天出院这么好的日子,我不应该做让她不开心的事。
叶子见我和诺诺在说悄悄话,就笑着问:“你们两个在私聊什么呢?还不让我听见。”
我和她笑笑说:“没聊什么,我们在怎么回家。是打车呢?还是打车呢?你说呢?”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于是我们便打车直接回家,虽然之前我也听说叶子的家境十分的富裕,父母共同经营着几家高端的蛋糕店,只是没想到会富裕到超乎我的想象。
出租车司机按照叶子所指的线路,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别墅区。我有些吃惊:“叶子,你怎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不是说回家吗?”
“这就是我家啊。”叶子说。
我有些惶恐,虽然有时我们觉得生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其实当我们在说这句话时,我们已经开始给生活列了不少条条框框。
我确实很喜欢叶子,可此时我的心里还是被某种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我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诺诺在叶子家陪我们聊了一会儿便执意要走,叶子拉着诺诺不让她走:“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晚上都没有人陪我,你留下来吧。”
诺诺指着我说:“木子不是还在这里吗,我相信他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我只是傻笑,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是个会察言观色好好说话的人,比如现在,我完全可以说“叶子别怕,有我呢”这样的话,可是我却说不出口,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做比说要重要得多。
诺诺终究还是走了,诺大的房间,上下两层就只剩下了我和叶子两个人,显得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叶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这一切是那么的突然,让我不知从何安慰。我用双手擦去了叶子流下的泪,我说,叶子不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我拥抱着叶子,叶子的脸靠在我的怀里。我想给她战胜一切的勇气,让她可以把情绪稳定下来。
叶子的哭泣声始终没有停下来,而我只是默默地拥抱着她,可我不知道她是为何放声痛哭。有时我们哭泣,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变得无所掩饰。那些泪水可以像雨水一样不停地流下来,那颗脆弱的心也因此才可以得到释放。
叶子说:“我的内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释放过了,我很少向别人说我的过去,也很少体积我的家境,我也不想给你造成压力。其实,我真的很羡慕那些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我们总是在羡慕别人,却不知其实我让也在被别人羡慕着。
叶子此时不再哭泣,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水,递给了我一杯。她说:“好羡慕你们自由啊,你们可以自由闯荡,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笑笑:“不是我们自由,也不是我们可以自由闯荡,而是我们没得选择。要是我也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有个富豪爸爸,我又何尝不想留在家乡。出门在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叶子接着说:“我从小就在父母限制在固定的模式中。他们为我选择我的人生,让我按照他们为我铺好的路走,我想做的任何事都不被允许。我从小就很喜欢文学,想要成为一名作家,长大之后,想进入北京大学进修中文,却遭到他们的反对。他们说,你见过几个靠写字赚钱的作家,辛辛苦苦几年写个长篇说不定最后出版不了,这怎么养活自己?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都是父母给我填的,他们说A大学的金融系是个热门,也是未来的发展趋势,毕业了可以帮他们打理公司。要是不想来自己家的公司,就是出去找工作也好找,就业压力小。还说很多银行的行长他们都认识,我要是想进银行也没问题。他们说这些话时从来都不问我真正想要什么,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就好像我所有的努力要用在她们为我策划好的人生一样,除此之外我不用考虑任何其他的杂念。
在我上学的时候,我也和叶子有着同样的作家梦,我想写出让世界人民感动的小说。我想通过我的努力成为第一个过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只是我没能有那样的机会,或者说是我放弃了。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我常常在业余时间读些文学名著,也写过不少我自认为不错的文章,只是我没有勇气去尝试投稿。我记得那时韩寒特火,一个成绩烂得不行的人,写出的书那么受欢迎,我也读了他所有的书。我十分享受那种用笔表达自己情感的快感,可后来我却主动辍学,放弃进大学进修的机会。我很清楚当时要是我没有放弃,家里的生活会过得很苦。我不想让我的父母为我而透支自己,我夜不想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活的那么自私。
只是叶子是无法选择,而我是没得选择。我过早地出入社会,渐渐的失去了那些让我追梦的力量。而叶子走了一条父母为她铺好的路,我们以为她是幸福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有多么的煎熬,有多么的身不由己。
我问叶子。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反抗一下,让自己活得舒服些。
叶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那些没说的话才往往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我们总以为爱一个人就要分担她的一切,可世上从来没有一种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像一首歌中唱到的那样,白天永远不懂夜的黑。
墙上挂着叶子一家的全家福。只是多了一个人,我问叶子:“旁边那个男孩是谁?”
叶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我哥。”
我有些兴奋地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叶子说:“死了。”她说的那样的直接利落,就好像再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死了一样,可是越是这样,往往内心就越痛苦。
叶子接着说:“我的哥哥在三年前因为白血病死了,父母十分伤心,曾经有段时间一直走不出那个阴影,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我不想他们因为我不听命于他们的安排而伤心。或许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酷,我们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奋不顾身,却又被现实羁绊。”
叶子说完这些落泪了,刚才说得那么倔强,原来只是伪装,我后悔问出这么敏感的问题。
叶子不哭,有我在你就勇敢的生活。
叶子不哭,有木子在你还怕什么。
叶子不哭,我来为你擦去泪水吧。
我记得那天我们聊到很晚,叶子靠在我的肩膀上,渐渐地入睡,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好美。她的脸颊上还有一颗未干涸的泪,让我感到叶子内心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