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新的局面。
所有过往,自此开始,已成烟云。
在季玄迎娶卿烟那日清晨,那位在若家沉睡多日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这几日时光里,若家夫妇一直十分担忧。乔叔也曾来过一次,却只说无碍。爱玩耍的若廉也突然收了性子,每日大多时间都是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对着女孩讲讲故事,说一些自己知道的趣事。灵儿与若晨并没有多加阻挠,他们也想让这孩子在这些趣事中,找到方向,从沉睡中醒来。好在,如今她醒了。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正是在她床头守了多日的灵儿。那日,若廉带着若晨早早的便出了门去参加那场震惊凤国的婚礼。睡了几日的她已经十分虚弱,她想起身,灵儿看出了她的意图,便立刻上前帮扶。她在灵儿的帮扶之下靠在床头,她茫然的看着周边的环境:朴素的小屋,虽然破旧了些,但不失风雅。按她的年纪,哪知道什么风雅不风雅,只知道这屋子的装饰符合她的心思。这是她的家吗?她是谁?她来自何方?她思索着,她好像把这一切都忘却了。此时,一碗水出现在她眼前。这时她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灵儿,灵儿见此,言道:“絮儿,先喝口水。你这一昏睡,竟昏睡了三日。往后不可再吓唬母亲了。”“你是,我的母亲?”她看着灵儿,她想探究一切,可不论她怎么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灵儿见此,将水放到了一旁,握住她的手,问道:“你为何连母亲都不记得了?絮儿,告诉我,可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她摇了摇头。见此,灵儿立刻跑了出去,她看着灵儿离去的背影,思索着自己究竟是谁。她也知道,如果灵儿真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是坏事。不久,随着灵儿回来的,正是乔叔。乔叔为她把脉,当即只说了一句话:“你可是真的不记得了?”她点了点头。随即,乔叔开了个方子,喊了灵儿出去。她看着灵儿再次离去的背影,她知道,灵儿要落泪了。若是亲生母亲,也就如此了吧。她已经选择接受了。她安静的坐在床上,思索着种种自己忘却一切的可能。
乔叔与灵儿俩人,此刻已经来到了乔叔的家中。乔叔先向灵儿行了一礼,灵儿忙的阻止。乔叔先言:“如今,宫主已经处理的韵怡,下令让韵怡在受完惩处之后,立即寻找少主,为期十年。这十年内,灵韵宫任何势力不得相助。”“宫主还是手下留情了,韵怡此举已经在不顾灵韵宫的未来。”灵儿接到,“为何少主会失了记忆,对过往一概不知?”“那是味药,可以解百毒,但却会让人失了记忆。我给少主服下,正是想着让她远离灵韵宫,远离纷争。”乔叔走至柜台内,开始称量药材,“当年的大乱,若非倾宫主,她仪澜何德何能可以在众人辅佐之下成为宫主,若非少主是倾宫主的后人,谁会立她为灵韵宫的少主?这些年,仪澜的所作所为,虽是手段软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宫主。少主若在此时回了灵韵宫,韵怡谋害少主将更加轻而易举。而且,少主不过是个孩子,至于灵韵宫,谁当宫主,不都是一样的局面?”“乔叔此言,我亦是认同的。只是心疼,少主比廉儿还小,却是···”灵儿坐在椅子上,乔叔出言打断,“这是她的宿命,没有人可以为她躲避过去。能为她做的,只有让她拥有平凡人的日子。哪怕,这是在替她做的选择。”“这样让她们母女分离,好吗?”灵儿起身问道。“对于仪澜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纵使她再爱自己的女儿,也是希望她平安活在世上,自由自在的。对了,少主现在,叫什么名字?”乔叔说。“”若絮,若飞天之絮。这是我与若晨给予她的祝福。”灵儿答道,“这么些年,您一直生活在这村庄里,不委屈吗?”“若非倾宫主,我的命,早已丧在二十年前的寒冬。”乔叔说完,放下称,包好药,“我忘不了的是她的笑,为了她,我牺牲了我的寿命,只为让她有机会再出现在我眼前。可终归是慢了一步,让那个贱人得逞。那年我心如死灰离开灵韵宫,不料居然有机会救了她的后人。”乔叔拎着药,走出柜台,“此药无毒,多为调养之用,絮儿尚小,无需饮用太多。一日煎一副药,三碗水的量,分三次服用。如此,七日之后停用。这样在若晨那,也瞒得过。”“您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灵儿接过乔叔手里的药。“灵韵宫里,唯有你一家医术无人可比。那日若晨满身的伤,看似严重,实则已无大碍,而处理伤口的,正是他的新婚妻子。那刻起,我便知晓了你的身份。”乔叔转过身去,“仪澜终究还是让你彻底摆脱了灵韵宫,却不曾想,你又与灵韵宫有了牵连。”说完,乔叔走近了内室里,没有回头。灵儿向乔叔行了一礼,也转身离去。
待灵儿回去的时候,若絮已经等了一阵子。灵儿推开门便看见了靠在床头的若絮。她坐到床边,再次握住若絮的手,“你叫若絮,是我的小女儿,我叫钱灵,是你的母亲,你父亲叫若晨,你有个哥哥叫若廉,你最爱叫他廉哥哥。孩子,你忘却这一切,可是在怪我没用心照顾你?”灵儿说着,眼睛里流出了泪来,“你自幼被寄养在亲戚家中,不识我也是正常的。好不容易派人接你过来团聚,结果,却遇见了歹人。我的絮儿···”“娘,不哭,絮儿好好的。絮儿不怪娘。”若絮看着眼前的灵儿,说道,“絮儿忘记了很多事,娘可以告诉我吗?”“好,“娘亲这就跟絮儿说说,不过,絮儿要先吃些东西才行。”灵儿松开若絮的手,抹了抹泪。“那娘亲可不许骗我。”若絮笑道。“娘这就出去给絮儿准备。”灵儿起身离去。若絮看着灵儿离去的背影,她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孩童虽然会惧怕,但不会不知道什么是珍贵。
此时的灵韵宫,却不像若家般状况。风波当中,何言平静?
自从风书楼归来之后,宫主这几日便没有在睡过。清风知道,宫主在等,在等韵倾的消息。可清风明白,不论如何去做,探阁都无法在渊城之内获得少主的消息。韵怡这次的筹划,不仅仅是她一人所为。更何况这次,又有借助于皇权的力量。她却无法劝慰宫主,只得日日站在仪阁门口,看着来往的信鸽。突然,远处传来三声钟响。“宫主,”清风汇报,“韵宫宫主一位空悬,韵宫四位阁主正在议殿等待。”“韵宫宫主的位置,清风,你先掌管着。至于少主,下令,所有人等不必再寻。”宫主的声音传了出来,“去议殿吧,这几日,我需要静一静,任何人不得打扰。”“是,清风告退。”说完,清风便离开。几分钟后,仪阁的门被推开,宫主坐在门口,就盯着天上飞来飞去的鸽子,盯了一会,也就作罢了。她心里清楚,若非倾宫主的旧派牺牲了性命,渊城之变不会直接传递到这里。此时的灵韵宫,需要处理太多太多的人与事。她祈愿她的羽儿,可以好好活下去。至于血,该是她这个母亲去做的。
风吹,树动。从今日往后,血染灵韵宫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排除异己,搜集人脉,她要开始挑战皇权,去做这个几代宫主都不敢去做的事情。疯狂,自羽儿失踪起,她便已经疯了。灵韵宫从来无意挑战皇权,若非皇权,羽儿怎会与她彻底失了联系?既已至此,那便去做吧。
是夜,这时的季府,满府都是红色。可宾客却没有过多谈论,这场冥婚,是御赐的欢喜,但却是个悲剧。谁又能预料到,不过两三日,才子佳人,天人永隔。季玄跪在新房里,香灭了,点柱香,又时而不时地往地下倒杯酒,可就是不说一句话。“我没料到,你们两人竟是这样的结局。”若晨的声音传来,“说好的,你婚礼,我来,咱们要喝个痛快。如今,只怕你已经没了那个心思。”“我亏欠她的,这是我欠她的。”季玄说着,往地下倒了一杯酒,“一个月之后,她将是我的新娘,我季玄的妻子,渊城才子的夫人。只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你自己明白为何,这不怪你。卿烟在天之灵,最不愿见你如此。她的善良,定会允准你的选择。”若晨走近,“这牌位供奉的人,不是卿烟,对吗?”“晨兄此言何意?”季玄问道。“这里没有那位的暗线,卿烟现下,已经平安离开渊城,前往诺国国都安阳。”若晨端起一杯酒,“卿烟将会化身诺国三公主北琪,下嫁给诺国平王世子北宁。你现下给那位抚养他的皇子,不也就是为了保护那位皇子的命吗?”他将这杯酒倒在了地上,“诺国内皆已安排妥当,就当是当初诺国皇帝欠你的债。只可惜,卿烟此生,嫁于他人。”若晨转身,“若有需要,渊城城郊,派人找我便是。”音落,离去。季玄依旧跪在牌位前,月光洒入室内,不染杂尘。卿烟,此生,你活着,便是我最大的庆幸。季玄想着,又端起一杯酒,倒在了地上。若晨,我羡慕你与灵儿,不受束缚,恩爱一生。可我的选择已做,不能悔改。自今日起,季玄只能是季玄,卿烟只能是卿烟。天家皇权,最危险的权争,才将是我与三皇子的未来。而烟儿,你好好的与北宁生活在一起,他对我,跟我对你,不差半分。
第二日一早,若晨带着若廉离开了季府,踏上了回家的路。季府里,季玄还是跪在牌位前,点柱香,倒杯酒。至于萧岭,他靠在床头,回想着自己与母妃的点滴。凤国皇宫里,君王听着手下人的回报,嘴角露出了笑。灵韵宫里,宫主在做画,画的正是小倾羽的模样。若家里,灵儿在跟若絮说着一件件事情,若絮耐心的听着,与灵儿一起,等待着若晨跟若廉归家。可以想象,当若晨跟若廉归家时,若家将会是个和乐、高兴的场面。
那年,若絮五岁。她就此之后,成为了若家的一份子,享受着这个家的爱。
萧岭七岁,他就此之后,结束了他的宫中生活,成为了季府的一份子。
一切终还是暂时结束了,开始的突然,结束的突然。暗藏的种种,就这样无人深究。在暂时的平静里,有温情,有绯红,有哀忧。这就是结果,一个所有人都看到的不同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