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肩头、腹部、腿上,浑身只要是有胫骨的地方,都被华祝点了个遍,疼痛好像令时间停滞了,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了吧……
又过了一会,娄灵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直到华祝把她嘴里的手帕抽出来放到石床上,她才如释重负。
“好了,起来活动活动,明日进了宫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
娄灵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强撑着盘腿坐起来。
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两把额头上的汗珠,伸展了伸展腰骨,扩了扩胸,除了稍微还有点疼外,剩下的只有浑身通透,舒服极了。
得了便宜的娄灵对着华祝呵呵卖乖道:“师兄,原来打通经脉这么舒服啊,这痛忍的值!”
华祝看着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娄灵无奈道:“刚才还哭成个泪人,这会倒是笑的出来。现在拿起刚才师兄给你的那本书,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化功对应的穴位都在图上有对应,你照着上边的步骤和口诀认真勤加练习,不出一个月,你体内的功力便能与你融为一体……还有,切记在外不可提及你的武功与师傅的渊源,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那我能提你吗?”娄灵故意玩笑道。
“这世上没人能认得我,你提我也没用。”
“我认得呀,谁要是在我面前提师兄你的名字,准保管用。”
“管什么用?”华祝轻笑着,除了师傅,还没有人这么珍视他。
“嗯……”娄灵手捏着下巴思索道:“都管,在我这,师兄的名字什么用都管。”
“你可别轻易上了别人的当,师兄永远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
“那师兄就不要把你的名字告诉旁人了,要不然,哪怕不远万里,灵儿也义不容辞。”
“为何?”
“因为师兄你对我好啊,我娄灵可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娄灵本以为这一番阿谀奉承华祝的话,会让华祝冰冷的心尖融化,让他和他师傅徂尔在救戴方濯离开万俟的时候,顾及念着她娄灵一分,好不要那么肆无忌惮,无故连累娄府,可华祝的脸却翻的比书都快。
“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是白救你。”
“我知道啊,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娄灵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厚颜,厚颜到无耻。
“看书,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华祝不愿与娄灵再在刚才那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哦,师兄你把这本小书给我,以后不打算来了是吗?”娄灵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华祝的目光有些闪烁,“你大娘临盆在即,我现在又被人盯上,只能暂时回竹林了,回去以后一切就得听师傅的安排。”
“那你会来看我吗?”
“……不知道。”
娄灵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之前说过走的时候会告诉我你去哪里的……”
“我和师傅之前住在尤砀山,尤砀山已经被人发现,师傅可能会另觅栖身之所,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会去哪里。”
“尤砀山?是在哪?”
“在蒙国最南缘的山群里。”
“那么远?”娄灵呆了一秒,随后坚定道:“那等哪天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不可以去尤砀山找师兄?”
华祝低头整理着不甚脏乱的衣袖,“说什么傻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投无路?”
娄灵悲影自怜,“师兄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哪国人,爹说我们的身份大白于万俟朝堂的那一天,也就是大祸临头之日。”
话一出口,娄灵又开始暗自懊恼,白日里不是都把他认作是敌人了么?现在却又觉得他无比亲近,什么话都想和他说,还舍不得让他走,这是怎么回事?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想到这里,娄灵用力甩甩头,想把这个羞赧的想法从脑中甩掉。
华祝哪里知道娄灵心中的小九九,只顾说道:“所以你切不可偷懒,务必先要将武功练好,把自己保护好。”
娄灵嗡声着不开心地嗯了一声。
书已经被娄灵从头翻到了尾,华祝见她一个问题也没提,就当她是全部能看懂,于是道:“既然师妹没有不懂的地方,那我就走了。”
“等一下!”
娄灵一听华祝要走,急忙从石床上下来,却因动作着急,踉跄着撞向了她对面的华祝。
华祝原本是背对着娄灵的,在他听到娄灵的尖叫声后,下意识一转身,他面前的娄灵就那么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中,柔软的身子撞击着他坚硬的胸膛,让他心神恍惚。
“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华祝似笑非笑的声音,娄灵立刻正直了身子,脸厥的有点红,傻笑道:“没事,没事,我送你。”
华祝却是站着不走了,“进了宫就收敛点,不要再像今日与万俟庆吵嘴那般不饶人。”
娄灵低头偷偷笑着,他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是在关心她?那她是听他的话让他放心呢?还是不要听他的话让他为她担心呢?
“你又在想什么?”
娄灵收起笑脸,抬头看着华祝道:“没什么,想师兄说的话啊,今日你也看见了,明明是那个万俟庆惹我在先的。”
华祝一笑,“他的身份是世子,你跟他一般见识,岂不是自讨苦吃?”
想起万俟庆,娄灵便不开心,“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这蛮横的样子,以后谁敢娶你?”
“哈!娶我?那也得先问问我娄灵要不要嫁。”
华祝无奈,他揉了揉娄灵的头顶,叮咛道:“明天不是要进宫么?赶紧去休息,师兄要走了。”
“哦。”
娄灵站在石室呆呆地望着华祝离开的背影,他是来给她化功的不假,但同时也是来和她告别的。
……
“小姐啊,你昨晚怎么不脱衣服就睡下了,快起床,吃完饭该进宫看姚姑娘,哦不,看望娘娘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扶摇边把打来的洗脸水放在架子上,边对着内室里还在睡觉的娄灵叫喊道。
“怎么这么早?”娄灵转了个身,默默将小书揣在衣怀里,嘟囔道:“知道啦,这就起来。”
吃过饭后,娄灵不停地在屋里乱窜搜寻,扶摇见她急的团团转,就问:“小姐,你找什么呢?奴婢帮您找。”
“姑姑昨日送给我的玉簪找不见了,昨夜明明在发间插着的,快点帮我找,再找不见真的要误了进宫的时辰了。”
“哦,好。”
扶摇把整个园子屋子翻遍,愣是没找见,娄灵也是找出一身的汗,“算了,你先出去吧。”
扶摇出去后,娄灵又进了石室开始翻腾,石室陈设本就一览无余,相比以前多出来的只是石床上放着的那块被她咬过的手帕而已,那是师兄的,他一定是嫌脏才扔在那里的,她洗洗不就好了么?
“玉簪子,玉簪,你快出来……”
娄灵碎碎念着查看了一遍昏暗的地面,还是一无所获,昨晚倒头就睡,按理说应该掉在了床上,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哪里也找不到呢?
“哎呀小姐,你又进石室干什么?快点出来,该走了。”
“来了来了。”
娄灵从暗室出来将帕子丢给了扶摇,“把它洗干净放我梳妆台上。”
“哪里来的这么素的帕子,上边怎么什么也没绣?”
“我回来就绣,记住,洗了放好。”
“是,小姐。”
扶摇刚帮娄灵整理好繁琐的衣衫,娄灵就又急急忙忙跑到前院与略渠话别:“大娘,我进宫去了,晚些时候回来,您在家要乖乖的。”
略渠摸着娄灵的发髻嗔怪道:“你这孩子,自己都还没长大就来哄我,好了,快去吧,记住……”
“别惹事嘛,记住了大娘,我走了!”
略渠看着风风火火的娄灵,含着笑无奈地摇头。
……
匆匆忙忙一大早,娄灵终于坐在了进宫的马车上,也不知道这次进宫能不能见着戴方濯,昨晚忘了问师兄他有没有去见过戴方濯,应该是见过了,不然徂师傅的计划要怎么实现?见了戴方濯一定要问一问,不行!不能在宫里问,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害了他?
想到华祝,娄灵便不自觉的笑出了声,他的话比起刚见面的时候多了,眉间唇角偶尔也会有笑意了,他说他一直住在荒无人烟的山上,那自己也算是除了他师傅他接触较多的人了吧?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昨晚他倒是说了她一大堆的话,什么心眼该多长时不多长,不该长时倒是全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什么没有哪家女儿跟自己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嘴上不饶人,蛮横嫁不出去……天呐!怎么全都是她的不是,她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吧?!
“啊!”娄灵越想越心烦,便在马车中大叫着发泄,吓的车夫急忙勒马停车出声询问,“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驾你的车!”
娄灵就这么一路乱想着进了宫门,而此时城中最高的阁楼上,华祝目光阴森地盯着从娄府出来的那辆马车,他手中攥着的,正是娄灵昨夜发间的那支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