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曹婵媛正在浴桶中闭目养神,她的侍女宓儿一边往水中撒着花瓣和香料,一边不住感叹道:
“主子,您这招借刀杀人宓儿真是大开眼界。”
曹婵媛懒洋洋,薄唇微张道:“她们之间若是没有矛盾,这刀我也没处去借。一个个自诩聪明,叫舒雅的是,叫兰萱的也是,就连姚姜也不例外,断了骨的菊秋,吃了你通过别人的手送出去的蚀骨草,她的伤怎么可能不越来越严重?一群人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还没搞清楚,就为了一个侍女闹得不可开交,真不知道她们是真爱护身边人,还是只为了捍卫自己的地位和尊严,我到觉着是后者,所以宓儿,你们若是犯了什么不该犯的事,我是决计不会因小失大的保你们的。”
宓儿半空中撒着花瓣的手一顿,“宓儿懂,小姐放心,宓儿绝对不会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曹婵媛双眼缓缓睁开,冷厉的看着宓儿,“你的意思是我是那‘有心之人’了?”
宓儿放下香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宓儿不是这个意思,宓儿指的是其他御妻,小姐息怒!”
曹婵媛重新合上眼,语气略带烦疲,“起来吧,入乡随俗,以后叫主子,别再叫小姐了。”
“是,主子。”
……
“主子您醒啦?”
次日一大早,一个陌生的侍女站在霄嫣床头,轻声细语的叫她起床。
霄嫣坐起来向外探了探身子,“你叫我主子?扶摇呢?”
“回主子的话,扶摇和扶枝被召去内务府了。”
“你是哪个宫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奴婢是从内务府调派来的,所以御妻面生。”
“你既是内务府过来的,可知召扶摇和扶枝前去所为何事?”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不止是扶摇和扶枝,其他各位御妻进宫带的贴身婢女都被召去了。”
霄嫣纳闷,为什么突然撤换怀柔宫的宫人?难道是不想事情败露的兰萱?一个内臣之女竟能有这样的手腕能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喜儿。”
“帮我梳洗吧。”
“是。”
霄嫣梳洗完过后,屋外御妻们的贴身侍女一个接着一个回了怀柔宫。
“主子早。”从内务府回来的扶摇和扶枝,脸色并不好看。
“嗯。”
霄嫣嗯了一声没了下文,惹得扶摇心里七上八下,她怎么不问她们去内务府干什么了?
“主子,舒御妻求见。”正此时,门外有人通传。
“请她进来,你们都出去吧。”
“奴婢告退。”
舒雅进来,采薇将门合上,守在外边把风。
“姚姐姐,怀柔宫的宫人都被换了,采薇刚从内务府回来,说刘百世言辞厉切的让她们侍奉好自己的主子,管好自己的嘴,还说要是谁嘴不干净,心术不正,无论是谁引荐来的,一律严惩不贷,采薇说刘总管着重强调了“引荐”二字,姚姐姐,御妻的贴身侍女都是以陪嫁的身份进宫的,唯有姐姐你的侍女扶摇和扶枝是后来内务府派过来的,刘总管这样说……明显是针对她俩。”
看来不是兰萱,扶摇和扶枝是王后的人,兰宣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折王后陈云胡的面子,那就只有一个人了——万俟淳。
看来她在怀柔宫的事他都知道,所以他把怀柔宫里嘴碎的宫人都换掉了来让她安宁?他还真是对玉飞山痴迷。
“姚姐姐?姚姐姐?你想什么呢?”
霄嫣回神,“哦,没什么,不管是不是意有所指,也不管是不是为了警告扶摇和扶枝,现在这样很好。”
舒雅食指搅着发尾郁闷道:“兰萱的爹不是宫里的内臣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势?”
“这屋里闷得慌,陪我去外边走走吧。”
“哦,好。”
见霄嫣心情烦闷,舒雅也不再烦扰。
两人一出门就看见了在不远处交谈的玉瑛和扶摇,舒雅扭头看着身边的霄嫣,想透过霄嫣的面部表情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霄嫣却好像压根没看见那俩人一般,泰然自若的走出了怀柔宫。
玉瑛在抬头看到霄嫣的身影后,与扶摇话别匆匆回了凤仪宫。
“娘娘,内务府的刘总管今日一早就把怀柔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换了。”
陈云胡放下手中的梳子,“为何?”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御妻们的贴身近侍都没换。”
“去把扶摇叫过来。”
“奴婢刚才已经问过扶摇了,她说没什么事,就是有个宫女以下犯上被刘总管知道了,刘总管怕娘娘怪罪他监管不严,就重新换了一批。”
“没什么事最好,换了就换了,帮我梳妆,我要去笛夫人那儿。”
“是,娘娘。”
……
宫外娄府。
“大娘,我想进宫去看姑姑,可爹说现在不行,还要让我等。”
“那就乖乖听你爹的话。”
“可是我都等了这么多天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此时的娄灵显得有点焦躁。
略渠正色,“灵儿,你爹他不是推脱,是真的为你好,宫里规矩多,稍有不慎就会像第一次的宫廷晚宴一样被刁难。”
“哦。”
表面乖巧应声的娄灵眼底却是一片不安的悸动,上次姑姑受伤的时候,她就私自进宫成功了,故技重施应该还能办到。
娄灵跟上次如出一辙的神情,被略渠尽收眼底,上次她为了能让姚姜早日入后宫,看万俟淳究竟是想干什么,所以并未对娄灵的冒失加以阻拦,而现在很多事情已经在发生着变化,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对娄灵不管不顾,于是她阻挠道:
“你也别想背着我偷偷进宫,上次你私自进宫,害我被你爹责罚,现在大娘身怀六甲,你要是忍心看着大娘挺着大肚子进宫去找你,你就尽管去吧。”
娄灵瞅着略渠鼓鼓的肚子,立刻头摇如拨浪鼓,“不会不会,我会乖乖等着爹带我进宫的,大娘放心。”
娄灵说完耷拉着脑袋回了后院,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那就唯有等了……
夜幕降临,天上零零洒洒滴起了小雨,娄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睡越是清醒,越睡越想姑姑霄嫣。
她赤脚下床,打开窗户趴在窗前,看着外边稀稀拉拉的雨落在院子里的石砖上瞬间把地面变得湿漉漉,正看着,忽然一个黑影自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娄灵大骇,转身一把抓起一旁的外衣和梁上挂着的剑,向那抹黑影离开的方向追去。
娄灵飞到后院单膝跪在院墙上,茫茫雨中触目可及的四下什么都没有,就连人的气息也完全感觉不到,好像她刚才真真切切看到的那个黑影,是她眼花了一般。
浑身已经湿透了的娄灵正准备翻身下墙放弃追寻时,突然凌天一道激光闪电,映的黑夜如白昼,就在这亮光的映衬下,娄灵看到那抹黑影飞入了质子府。
娄灵连忙翻墙出府,连飞带跑来到了质子府外的那棵大树下,屏住呼吸探听着里边的动静。
一声硬雷过后,雨势越来越大。
戴方濯:“……提前一个月……”
黑衣人:“……什么办法?”
戴方濯:“到时候……孩子……”
黑衣人:“……太冒险……”
瓢泼大雨夹杂着闷雷,让娄灵无法听到只有一墙之隔的完整对话,这个黑衣人是戴方濯的人,可他为什么从娄府里出来?
娄灵虽然满心的疑问,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冲动的闯进去,万一惊动了里外的守卫,戴方濯的一切计划都完了。
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单薄,这会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娄灵紧握手中的剑,身子瑟瑟发抖,但她必须等,之前掳走和刺伤姑姑的也是个黑衣人,说不定有什么牵连……
过了没一会,黑衣人终于出来,躲在树后的娄灵瞅准机会,拿起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上去。
略渠在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危险气息时,回身反手就是一掌,娄灵躲避不及,剑还没碰到略渠的衣角,就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掌击中,娄灵的内里顿时五脏翻腾六腑搅动,全身的骨头筋脉好像也正被一块一块撕扯着,这种五马分尸崩裂分离的感觉生不如死……
就在娄灵倒下即将昏死过去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天上明晃晃的闪电,也看到了把她及时接住,没让她躺在冰冷地面上的黑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她还感受到了她那隐藏在宽大的衣衫下面,那充盈鼓胀的肚子……
黑衣人帮她擦着嘴角的血,不停的喊她“灵儿”,她朦朦胧胧闭眼的瞬间,还看见了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翩翩少年,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眼睛里好像还隐隐藏着几分对她的担心。
这少年是何人?他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