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上了等级的将士都被叫到了殿前,假传军令一事已经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众人心知肚明世子万俟淳叫他们来是要干什么。
万俟淳在堂上慵懒地坐着,看似闲散实则不怒自威……
“霄卫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屠城的命令又是谁下的?说说吧都。”
堂下气氛紧张严肃,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畏畏缩缩不敢冒然上前回话。
何参与胡安对视一眼也不愿出头。
现在的万俟淳是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神情冰冷,言语狂妄,目中无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把犯事的人挫骨扬灰,捏成粉碎。
“呵,这会反倒没人说话了?怎么?敢做不敢当?不知父王看到现在的你们会作何感想?”
万俟淳神色鄙夷,言语不屑,仿佛在他下边站着的是一群蝼蚁。
“是末将一个人的主意,要打要罚任凭处置!”
胡安忍受不了万俟淳的冷嘲热讽,冲动着上前回话。
万俟淳看着心有不服的胡安,很明显是看不上他这个世子,他以下犯上也不是一两次了,那今日便拿他开刀!
“只你一人想反天还难,还有谁?”
何参已经察觉出今日之事很难善,于是也走出来跪在了大殿中央。
“末将有罪,请世子降罪。”
何参这一跪,身后众人纷纷效仿,都大喊有罪并请求降罪。
万俟淳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管是谁的主意,谁又在暗中默认附和,他世子的威严,从今夜起便要牢牢地钉立在他们的心中!
“不要以为你们陪着父王打过几天江山,有点功劳就倚老卖老,目无军法!霄卫即使你们不动手,以他的硬气,也根本不会苟活,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还有屠城……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为了让卢国人见识我们的残暴?那我们又和昏庸无道的卢王有何区别?简直愚蠢!”
万俟淳长袖一挥,带的他身前案上的东西尽数飞落,跪在堂下被砸中的人因着疼痛惊吓,哆嗦连连。
“世子不惜降低身份与霄卫同桌而食,现在又要带他的女儿回万俟,这难道就不是私心?不是违纪?怎能将我等一身赤胆忠心说的如此不堪!”
“胡副将!”
何参大喝一声,制止了胡安胡乱言语顶撞万俟淳,“世子英明,是末将等考虑不周坏了世子的大计,但霄卫的死还有屠城之事,是堂下众将士的结果,并非胡副将一个人的责任,还望世子从轻发落。”
“……还望世子从轻发落。”何参身后众人齐齐跟着他为胡安求情。法不责众,看他万俟淳能收拾个谁?
万俟淳冷眼看着殿下的何参,既然其他人这么听他的话,那这点子多半就是他想出来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
万俟淳:“看来胡副将说出了大家心里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没错,本世子是喜欢那霄嫣,要带她回永城也不假,可本世子有一点想不通的是:你们凭什么认为卢国亡祁阳破,她一个女子就必须得死?还是你们觉得……本世子连个女人都降服不了?”
万俟淳把话说开,堂下的将士将头埋得更低了,万俟淳的心如明镜是他们始料不及的,还以为他早已被那霄姓女子迷的找不着回万俟的路了呢。
看着堂下个个快将头种进地里的将士,万俟淳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无精打采道:“何副将,藐视军纪、假传军令、擅自行动,按照军法该当如何来着?”
何参听后身子一怔,“回世子的话,轻者……断臂削足,重者……凌迟处死。”
“好。胡副将刚才不是说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么?本世子又仔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么完美的布局只有胡副将才能想得出来,本世子虽然很敬重胡副将,但军规也不是儿戏,那便从轻处置,就在这大殿之上,立刻执行!”
从轻处置便是断臂削足,此时的胡安浑身汗毛直竖,说不怕,那是假的。
“请世子三思,胡副将骁勇善战,乃我军中顶梁,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愿以死谢罪!”
何参说着便向大殿的梁柱撞去。
“拦住他!”万俟淳大喊。
何参还未靠近柱子,便被侍卫拦下。
那边胡安见何参替他求情至此,心下更加不是滋味,很明显世子是在公报私仇,不就是一条胳膀么?总比丢了命要强。
于是胡安心一横,咬紧牙关提刀一挥,硬生生砍断了自己的左臂。
一众人还未从何参刚才的撞柱未遂中惊醒,猛然间又听到胡安左臂跌落在地的声音,那随之喷涌而出的汩汩鲜血,实在是骇人。
“胡将军!你何苦要如此?我只是想让你低头认个错罢了,军医!军医!”万俟淳看似焦急地呐喊。
“臣……知错……愿用左臂……谢罪……”
胡安忍着剧痛,喘着粗气,将一字一句从牙缝艰难挤出。万俟淳说的好听,如果不是他自己动手,保不准他就会在这大殿上丢了四肢。
看来何参提的醒没错,这个世子……不容小觑。
军医赶来为胡安止血包扎的时候,万俟淳看似随口问道:“牢里的那个怎么样了?”
军医当然知道万俟淳指的人是娄子傅。
“回世子,已无大碍,静养半月伤口便可结痂。”
万俟淳这一问,便是等于间接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娄子傅不能动。
“嗯,好好为胡将军疗伤,哎……真是太冲动,本世子出去透透气,其他人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是。”
万俟淳出殿后,深呼了一口气向娄子傅养伤的地方而去,他知道霄嫣也在那儿,也知道即便他这样做,也不足以摆平她心中的怨气,但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