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何将军当年踏平钤国的丰功伟绩朕尚铭记在心,今日有你这句话朕便更放心了,正好世子和公子们也到了骑射的年纪,还让他们跟着师傅学,到时也好领去北疆战场历练一番。丞相、霍老大人以及在跪的各位,还有何异议?”
霍子封恨恨的脸上肌肉紧绷,陈云璃抿嘴有苦难言,其他跪着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此事就照旧,退朝。”
万俟淳起身潇洒地离了朝殿,甚至都没有叫年迈的霍子封平身……
万俟淳来到寝宫偏殿,正当手碰触到门上的衔环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他的手停在半空僵了又僵,纠结的握拳又舒展,呆了好半晌,最后才一掌推开了门。
寝宫内的霄嫣与娄灵此刻正在用早膳,见万俟淳进来,霄嫣放下筷子起身拜会,“多谢大王救命之恩。”
万俟淳不自然的笑了笑,“不必多礼,坐下吃吧。”
“饱了,大王进来时,姚姜刚好饱了。”
霄嫣的伤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整个人给人以神清气爽,重获新生的感觉,最让太医崔杜恒感到困惑的是霄嫣的伤经过这几日的药浴,竟然丝毫都没有溃烂感染到其他地方,这着实不合常理。
“我……”
“你……”
霄嫣与万俟淳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万俟淳低头浅笑,“你先说。”
“……我从那晚一直昏迷到现在,我想知道我为何会受伤?又为何会在这里?”
万俟淳双手负后瞥了一眼娄灵,而后转身背对着霄嫣声音苍凉道:“有刺客在你昏迷的时候闯入了娄府。”
“这么说来是有人想要杀了我?”平心静气的霄嫣,内心没有一丝惊骇。
“是我连累了你,晚上让何参送你出宫,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是秀女了,好好养伤,下次进宫,你就是朕的人了。”
“我知道……和其他秀女一样。”
万俟淳笑着转过身子,一步步走到霄嫣面前,俯身凑在她的耳畔私语道:“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呀,只是你的陪衬……”
“咳咳咳……”
一旁饭桌上的娄灵被万俟淳露骨的话呛的咳嗽连连,霄嫣趁机后退两步拉开她与万俟淳的距离。
看着从脸一直红到脖颈的霄嫣,万俟淳这才心情大好的处理政事去了。
夜晚,丞相府的小阁楼里烛火熠熠,酒味弥漫,早朝受了气的霍子封郁闷难解,大晚上来到丞相府找陈满诉苦。
“大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今日竟公然在朝堂众目睽睽之下叫我‘霍老大人’,简直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陈满嘬了一口杯中烈酒,拍着霍子封的肩膀规劝道:“该退就退吧,现在离开还算功成身退,若是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受了不该受的责难,那就不值当了。”
“哼!云璃堂堂丞相,我堂堂御史大夫他都不召见,反而天天与一个害死侯爷的乱臣贼子何参商讨国事,这成何体统?今日本想借曹观海之事旁敲侧击,没想到散朝时他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没让我起身,先王都不曾这么对过我!”霍子封猛地灌了一杯酒,越说越激动。
陈满笑着拿了杯盏晃晃悠悠走到霍子封身边坐下,“大王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劝你还是尽早卸甲来得干净,逆着龙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偏不!我就是要等曹观海的女儿来,看那个时候的朝堂和后宫,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太平,让他万俟淳,悔不当初!”
霍子封说完以后一头栽倒在了案面上,陈满也往后一仰,舒服的大展在了地上,两人酩酊大醉……
此时王宫的红瓦砖泥路上,有一顶轿子,趁着月黑风高出了宫……
霄嫣坐在何参的马车里,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
一出宫门,何参就从车厢里倒到车外的梁上坐着,那神情分明是在嫌弃霄嫣,而不是碍于男女之别。
何参对她怎么样,霄嫣无所谓,她又不指着他活。
霄嫣伸手推开一旁的小窗,抬头望着漆黑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月,车子平稳前行,娄灵在她的怀中安睡,她,就这么又出来了……
“到了,下车吧。”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何参疏远的声音。
“我点了灵儿的睡穴,你抱她一下。”
霄嫣说完,何参把手伸进车厢里将熟睡的娄灵抱了出来,暗处的霄嫣皱眉捂着伤口慢慢挪下了马车,她能明显的感到她身子越来越弱了,也不知何参那晚给她的那粒药丸,究竟是什么东西?
“扣、扣、扣……”
何参上前敲了三下娄府大门,府门微开,露出的是娄子傅的脸。
“有劳何将军。” 娄子傅感激行礼,他已经在门后等候多时了。
“这是大王赏赐的补药,姚姑娘的伤须马上好起来。”
娄子傅接过何参手中黄灿灿的锦盒,“谢大王,子傅定当悉心照料。”
“告辞。”何参没有多余的客套,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在静谧的黑夜又驾着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
娄子傅把娄灵抱回间后,映着寒凉无情的月光,与霄嫣秉烛夜谈……
“你的伤势怎么样?”
那晚他可是亲眼所见她伤口的深度,而她现在看起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宫里的御医当真如此厉害?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晚可有看清楚是谁伤的你?”
霄嫣神情一恍摇了摇头道:“没有,万俟淳是怎么说的?”
“刺客的事万俟淳秘密地交给了何参,具体查到了什么地步我也不太清楚,但你昏迷的事,他们一致认定是刺客‘独步春’所为。”
“我的昏迷是‘独步春’?”霄嫣嗤笑了一声,“怎么就成了独步春了?我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吃了何参给的药丸,看来万俟淳他还是对我有顾虑……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有一觉醒来头痛或乏力的时候?”
娄子傅思索回忆道:“是有过一次,怎么了?”
“没什么,略渠这几天好么?”
“她怀了身孕……”
霄嫣呆了呆,随即含笑,“好事,那我们就要好好保护她。”
娄子傅知道霄嫣没跟他说实话,不管是凶手的事,还是她在宫里头的事,既然她不愿意讲,他也不便过问,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也知道,能得到霄嫣的宽慰,他已经很是感激了。
“卢国的史料国子监的人今天已经全部整理完了,闼家的两个儿子下落不明,其余家族里的人全部殉国,史料中,霄将军与独女霄嫣殉城祁阳,这么记载……是万俟淳的意思。”
娄子傅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霄嫣一直让他打听的那个叫闼信的人,竟是她的未婚夫婿,索性他已经把那页撤掉了,国子监里的人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这件事。
霄嫣整个人黯淡疲软下来,她低着头嘟囔道:“下落不明好,下落不明说明他还活着,他要是活着,就一定会去玉飞山的。”
娄子傅一怔,“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借万俟淳的力量去?玉飞山里神秘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抵挡……”
“万俟灭了卢国,万俟淳他就已经失去了进入玉飞山的资格了。”
“凭你的本事离开万俟去玉飞山绰绰有余,不必担心我和灵儿,我的命是霄将军换的,灵儿的命又是你给的,我们父女俩随时准备好要报答。”
霄嫣摇头轻笑,她的神情笃定,目光悠远深邃,她了解她的信哥哥,他要是活着的话,就一定会想办法复国,她要帮他!
“娄大哥不要想太多,现在不去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时机一到,我会带你和灵儿一起离开这里,时间不早了,娄大哥早点休息。”
“好,你也要好好安心养身体。”
“嗯。”
娄子傅回房躺在床上,略渠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娄子傅反手覆上略渠的手背,声音温柔道:“吵醒你了?”
“没有,本来就没睡着,姚姑娘回来了?”略渠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身体恢复的不错,明日你就能见着了,别担心。”困意袭来的娄子傅说话嗡声嗡语。
“相公,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是会高兴,还是会失望,你应该会很高兴,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看见。”
良久没有得到娄子傅回答的略渠正要伸手抚平他拧巴的眉心时,娄子傅一个翻身将她抱住,“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