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何厝一路小跑着来到万俟淳的寝宫,焦急的他顾不得君臣之礼,进殿就将手中的信笺上前递交给了万俟淳。
“大王,急件!”
万俟淳捏着信件凌空一抖,那纸上仅有的‘遇刺’二字在灯火的映照下曝光显现。
“找死!”
怒气冲冲的万俟淳当下将纸捏成团,而后掌心一聚力,好好的一张纸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白色粉末。
“安排一下,我要出宫。”
“是大王。”
半夜三更的娄府上空,此刻笼罩着一层阴霾,按照昨日何参的说法,本该药效过去醒来的霄嫣,此时的胸口却直直插着一把匕首。
那尖翘阴凉的匕首在烛光的映照下,散着森森寒意,刀面上射出来的测测冷光,更是刺的人眼睛生疼。
死掉的侍卫已经被抬走,门口前院的侍卫统统被调来了后院,把霄嫣的房间围的严严实实。
略渠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夫人,大人不准任何人进去。”
略渠扫了一眼阻拦她的侍卫,阴测测道:“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而后她越过呆滞的侍卫,径直推门而入。
屋里娄子傅站在霄嫣的床前像傻了似的一动不动。今晚本是他在照顾霄嫣,可凶手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进来,还得手刺伤了霄嫣,更不可思议的是,屋外的侍卫、连同屋内的他,竟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略渠来到自责的娄子傅身前,牵起他有些冰凉的手,“相信我,我来处理。”
娄子傅迟钝地仰起头来望着略渠,他眼中的悲戚与忿恨,让略渠一下无法直视。
于是她错开娄子傅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放心,我懂医理,姚姑娘胸前的匕首若再不拔,恐有性命之忧,你不想她有事吧?”
娄子傅听后,终于侧身给略渠让开了一条路,算是默许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略渠从怀中掏出锦帕,铺在霄嫣的伤口上,酝酿了一下之后,迅速用巧劲拔出了那柄匕首。
霄嫣先是身子一轻,紧接着就开始嘴唇泛白、额头冒汗、血不停的往外渗。
略渠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瓶药,将药粉撒在霄嫣的伤口处,为她细细清理包扎,才刚包扎好,房门就被人从外“嘭”的一声给踢开。
“连个人都看不好,留你们何用!”
看到床上了无生机的霄嫣,勃然大怒的万俟淳进门就给了娄子傅和略渠一人一掌。
“主上饶命!”日里训练有素的略渠,不顾嘴角流出来的鲜血跪倒向万俟淳乞饶。
“人怎么样?”万俟淳边往床边去边愠怒着问。
“伤口很深……”娄子傅声音低沉克制,刚刚万俟淳的那一掌让他的内脏似火焚烧。
略渠余光扫一眼眉头紧蹙不甚舒服的娄子傅,万俟淳这一掌,连她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没有一点内力的娄子傅。
“回大王,匕首刚拔出,药也上了,现在体内寒热交替,恐有危险。”略渠补充道。
低头帮霄嫣擦着额头密汗的万俟淳,在听到略渠的‘恐有危险'四字后,慌忙裹着被子将霄嫣抱起。
“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去给她陪葬。”
万俟淳说完,抱着霄嫣匆忙出了府。府外,何参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那药丸是你亲眼见她吃下去的?”擦肩而过时,万俟淳停下来质问何参。
“回大王,亲眼所见,就在臣面前。”
“你留在娄府务必要查清楚这件事,不得声张。”
“臣遵旨。”
目送万俟淳离开后,何参转身进了娄府,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
万俟淳寝宫偏殿。
“大王,这一刺虽然没伤及要害,但这位姑娘体内残存的迷药药效尚未过去,这身体一旦要是烧热起来,迷药就会与热血相容,从而变成剧毒。”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给她降温!”
“大王息怒,降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身子泡在用草药炮制过的热水里,但若是这样做的话,外伤口就会愈合的非常慢,甚至还可能溃烂感染到其他地方。”
太医崔杜恒大半夜被何厝火急火燎地叫过来,虽说他常帮后宫女人瞧病,但这个女子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从她的脉象来看,她中的迷药像极了‘堕仙丹’。
‘堕仙丹’,神仙吃了堕成凡人,凡人吃了宛如死人,这种绝世剧毒只有万俟王室才有,在还不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前,他不能胡言乱语,正所谓'祸从口出'。
“若是泡药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回大王,少则五六日,多则十天半月,这要看伤者的体质。”
“现在就去炮制药水。”
“是,微臣这就去。”
脸上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的霄嫣此时静悄悄,虽然有呼吸,却微弱的都看不到她胸膛起伏,万俟淳只有一遍又一遍试探她若有似无的鼻息才能安心。
她习武,体质应该不错,不,一定是这样的!
“嫣儿,快睁开眼睛,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要斗我陪你,要玩我陪你,真想安安稳稳过这一生我也陪你……”
万俟淳说着说着,眼睛突然变得可怖起来,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
他放开握着的霄嫣的手,俯身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嗜血道:“看来好像已经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只要你醒来我就接你入宫,朕只给你七天的时间,七天内你要是还不醒来,朕就用娄家父女的血来为你做法!”
霄嫣大晚上遇刺这件事娄灵还不知,她只知昏迷的霄嫣今日早晨有可能醒来,于是大清早起床后,她连饭都没吃就来到霄嫣的房中探望她,可屋里却是空无一人。
“大娘,姑姑没在房里,她是不是醒了?”
“她进宫了,宫里有好的太医。”
娄灵疑惑,什么时候走的?她怎么不知道?
“我能进宫去看看她么?”
“不得召见我们管家女眷是不能随意进宫的,等你爹回来让他带你去。”
娄灵低着头嘟囔,“爹才不会带我去呢!”
“那就乖乖待在家里等你姑姑回来。”
“哦,那灵儿先回屋了。”乖顺的娄灵表面虽垂头丧气,心里头却是有了盘算。
屋中的略渠,就那么眼睁睁的在门缝中看着娄灵偷偷溜出了府,她明知娄灵是要去宫里找霄嫣,但她并未加以阻拦。
“怎么样?”早朝一结束,万俟淳就把何参叫到了临议殿。
“回大王,娄府目睹的侍卫说刺客是一个穿着黑袍、脸上带着黑色面具的人,此人武功高强下手极狠,臣已经在永城各个可疑的地方都布了人,只要他一现身,在劫难逃。”
“依你看,是什么人?又是因何要伤她?”
“臣昨晚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会不会……是卢国余孽?”
“要真是卢国余孽就好了,就怕是朝堂里有居心叵测之人。这几天要加大对城内出现的可疑人进行盘查,一旦发现卢国余孽,杀无赦!”
“遵命。”
“胡将军最近在忙什么?”
“在操练新兵。”
“最近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据臣所知没有。”
“北疆近来有点不太平,朕打算让胡将军去北疆盯着点曹观海,何将军以为如何?”
“……大王英明。”
何参嘴上说着‘英明’,心里却清明如镜,在万俟淳眼里,知晓霄嫣身份的人除了娄家父女,就剩他和胡安了,如果他现在替胡安说了好话求了情,那么万俟淳就肯定会让他代胡安去北疆,胡安这一走,霄嫣如果再出什么事,那岂不是都会怪到他的头上?
何参正想着,何厝弓身进来,“大王,娄大人之女在宫门口大呼小叫,说要找她的姑姑。”
万俟淳哂笑,祁阳的时候还是只小猫,跟了霄嫣这么久,都变成一只会咬人的小狗了。
“你带她去找娄大人,然后将娄大人一并请到偏殿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