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看你这一失踪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在娄府因为霄嫣的失踪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霄嫣却正与何参在城内最高的阁楼顶上,瞭望着整个永城。
娄府里外看似静悄悄,可司徒府的灯笼火把,却正一路延伸着往娄府而去。
“动静不动静的姚姜不关心,姚姜就想请教何将军,我还要在这阁楼上吹多久的冷风?”
“待星星之火照亮半座永城时,姚姑娘便可回去,现在看来,应是快了。”
司徒府蜿蜒的光亮在到达娄府后,顷刻之间,又从娄府向四面八方散了开去。
“我要怎么回去?回去又该怎么做?”霄嫣知道这就是万俟淳的一个局,就这么放她出来,再送她回去,不像是万俟淳的行事作风。
“姑娘武艺高强,吃了这里边的东西,避开所有人悄悄回去就可以。”何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润翠绿的小玉瓶,递给霄嫣。
“这是什么?”霄嫣瞟了一眼瓶子,并没有接手。
“大王借此时机有些其他要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姑娘回去了……暂时还不能醒过来。”
霄嫣哂笑,好一个‘借此机会’,万俟淳既出了手就一点机会都不浪费,每盘看似结束的棋局,其实就是下一盘的开始,这样运筹帷幄的人,怎么能称不了王?
而且何参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瓶里装的是什么,只是说她回去暂时还不能醒来,他这避重就轻的回答,早已说明这药不止是迷药这么简单,万俟淳显然是想借机控制她。
“药效多久?”
“一天一夜,明天的这个时候,姑娘自会醒来。”见霄嫣无动于衷,何参摇了摇手中的瓶子,弄得里边的药丸叮当作响。
“今晚的事还谁知晓?”霄嫣问。
“只大王、你、我三个人。”
霄嫣接过玉瓶,将里边的唯一一颗药丸当着何参的面吞了下去。她别无选择。
“这下可以走了么?”
“请便。”
霄嫣冷漠地与何参擦肩而过,顺着屋顶飞檐走壁向娄府而去,此时城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映满了大片街区。
何参望着霄嫣离去的背影,露出讳而不言、成竹在胸的一笑。
……
此时的略渠还在城里漫无目标的搜寻着,这件事除了万俟淳不做他想,但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娄子傅怀疑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搅扰着她的心神。她好几次摇头,想要甩去这些烦人的苦恼,却是发现无计可施。
从府里出来,娄灵一路跟在略渠身后,一大一小始终保持一步之遥。
娘俩走到了一个眼界开阔、没有任何遮挡视线的地方停了下来,略渠转头环视气氛有些诡异的四周,蓦地发现远处的阁楼上站着一个人,他的衣襟在寒凉的夜风的鼓弄下,来回翻飞荡漾。
那不是……何参么?
果然是万俟淳!
略渠正要飞上去问何参霄嫣失踪之事之际,娄府侍卫的声音不巧从远处传来,“夫人小姐!表小姐找到了,大人让赶紧回去。”
娄灵一听乐坏了,她高兴的上前揪住略渠的衣衫,欣喜道:“大娘,我们赶紧回去吧。”
略渠低头安抚的拍了拍娄灵的脑袋,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她再抬头时,阁楼顶上的何参早已不见了踪影。
见娄灵急不可耐想要回府,但脚步却虚浮无力,迷怔摇晃,想来是困了,于是略渠蹲下了身子,对娄灵道:“累了就到我背上来。”
“我不累。”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娄灵也确实非常的困顿,但她不想……不想略渠对自己这么好,略渠对她越好,她就总觉得像是欠了她什么似的,她不要欠万俟人什么。
拒绝了略渠有些尴尬的娄灵正要先行一步,却是被略渠伸手一把拽到了背上。略渠的手劲很大,背也很结实有力,娄灵一上背,略渠就迅速站了起来,根本没给娄灵任何反抗的机会。
“回家吧。”
本欲挣扎的娄灵,在听到这三个字后,瞬间安静了下来,抛开是万俟淳的人不说,略渠……确实是个好母亲。
……
“姑姑!”
一回到府中,娄灵就跑到了后院霄嫣的房中,她本以为霄嫣是醒着的,没想到她却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的,那安静祥和的面容,都让人感到害怕。
“爹……姑姑她?”
“没事,你快去睡。”娄子傅并不想娄灵知道太多的事情。
娄子傅言语中夹裹着的疲劳让娄灵很是心疼,为了不惹他烦心,她蔫蔫地‘哦”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屋间。
娄灵走后,略渠过去关上了门……
略渠:“在哪找到的?”
娄子傅:“府里的后门。”
略渠:“昏迷?”
娄子傅:“嗯。”
略渠:“我给她号号脉。”
还没等触碰到霄嫣的手腕,略渠就被娄子傅伸手挡了下来,“不用,大夫已经号过了。”
“那我先出去了。”略渠讪讪收回了手。
“慢着!”娄子傅来到略渠面前,冷漠的盯着她,“今晚你来照顾她。”
娄子傅说完,与略渠擦肩而过推门而去,那门在他偌大的掌力推动下,吱呀吱呀来回无情作响。
略渠站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她缓缓走到床边打量霄嫣、内心涌动:他不许她给姚姜号脉,却是让她独自守着她,这多此的一举是为什么?
最后她还是伸手搭上了霄嫣的腕上,过后,她不禁眉头紧皱,心脏突突直跳:万俟淳这么大费周章的保护她,接她进城,临了到头来怎么会给她吃这种药?
……
次日早朝。
群臣跪拜行礼完毕后,何厝躬着身子对万俟淳道:“大王,太史娄大人缺朝。”
“为何?”
“司徒大人说,是因为太史大人的表妹昨晚……”
万俟淳抬手打断了何厝的汇报,“司徒卿,既是你帮太史告的假,那你来说说这其中的缘由?”
殿下的司徒群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回道:“启禀大王,昨日夜宴归来臣正准备休息时,娄府来人告知说娄大人的表妹不见了,于是臣连夜带人赶去娄府,派人在城中各处搜查,这后来才发现姚姑娘是自己晕倒在了娄府的后门,娄大人不放心,所以才托臣帮他告的假……”
万俟淳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神色慵懒道:“晕倒就请大夫,大夫不中用就派宫里的御医去给瞧瞧,因着这么小一件事,太史就耽搁着不上早朝,岂非轻重不分?”
“这……”司徒群见万俟淳有意要追查到底,娄子傅这阵子又比他得势,他想瞒也是有心无力,更没有那个胆子,于是索性一咬牙和盘托出:“禀大王,娄大人表妹的晕倒,是因为……因为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迷药……”
“神不知鬼不觉?哪来的神?哪来的鬼?司徒卿你负责治民,难道还治出了能飞天遁地的妖魔鬼怪不成?一会自己晕倒,一会又被人下了药,司徒群,你是想欺君不成?”
万俟淳嘴里的冷哼,眼里的讥讽,令司徒群的双腿不受控的发软,他就地跪倒吓到口齿不清道:“大王恕罪……大王饶命!是臣一时口误,这件事臣还在调查中,臣定当竭尽所能侦破此案!”
“还在调查中的事,你就敢含糊其辞的在这大殿之上糊弄于朕,司徒群,以前朕怎么没发现你的胆子这么大?”
“大王饶命啊,臣罪该万死,臣愿将功补过,臣愿将功补过啊。”
司徒群说完大殿里顿时奇静无比,万俟淳既没准奏,也没说要惩罚,这模棱两可的状态,让大臣们没人敢贸然上前说话,也更让跪着的司徒群更显得孤立无援。
“大王,臣有事启奏。”正在此时,何参拱手出列。
“说。”
“永城最近一直都在传娄太史的表妹有着倾城的容貌,倾国的气质,想一睹芳容却被拒之门外的人更是不在少数,臣在想……会不会是倾慕佳人者在从中作梗?”
“是是是,臣也是这么想的。”司徒群好不容易盼出来个为自己解围的,当真是对何参感激万分。
“哦?除了王后,城中还有如此为人称道的女子?”
“之前太史大婚,臣有幸得以一见,那容貌……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众人诧异地看着何参,这还是他们头一遭听见向来不近女色的何参这么夸赞一个女子。
万俟淳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是么?既然这样,那就限司徒卿在三日之内抓住这个大胆狂徒,给娄大人的表妹一个交代。”
“臣遵旨!”司徒群顿时觉得自己的肩头上,被压上了千斤的重担,也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
此时的霄嫣仍然昏迷在床,守了一夜的略渠已经回房休息,换作娄子傅和娄灵照看。
“爹,姑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到了时候就醒过来了。”
“到了时候是什么时候?”
“爹也在等。”
“嗯,那我和爹一起等,爹……”娄灵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看大娘从昨晚开始就不高兴了。”
“你不是不喜欢她么,管她高不高兴做什么?”
娄灵低头抠着她那并不脏的指甲,嗡声道:“其实……略渠她挺好的。”
娄子傅欣慰的笑笑,“既然这样,那你在这守着,爹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