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大臣坚决反对,又该当如何?”
果然万俟淳对她的言辞并没有过多的惊奇。娄灵无语,这帮大臣还没她这个女子来得开明。
“大臣介意的不外乎是曹婵媛的身份。曹婵媛的父亲曹观海是叛逃万俟的罪人,她又代表北疆入住万俟后宫,可那又如何?利益一致皆是盟友,今日曹婵媛为后可解万俟围困,那她便为后,来日若北疆有异心,那便撤去她的凤印。只要她不生麒儿,万俟就还是万俟。”
“哈哈,好一句‘只要不生麒儿,万俟就还是万俟’。”
他早知这丫头鬼主意多,没想到心中所想竟然与他不谋而合,只要曹婵媛诞不下男婴,即便他封她为后,万俟也永远不会受制于北疆。
“像你这样从小就被授大智的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真是甘当毁之。”万俟淳平静的话里,透露着一股阴狠。
娄灵心中讥笑,“天下之事,十五过后,娄灵不再过问插手。”
万俟淳怀疑问道:“你既知道华祝是蒙国的世子,若他回蒙国,你当真舍得离他而去?”
娄灵嘴角微微扬起,此刻她眼里的澄明清澈,与世无争,是万俟淳当年最想在霄嫣眼中看到的。
“娄灵心中的谋算城府皆是为了自保,如果有得选,娄灵为何还要让自己不快乐?”
“即便是为了你这世的良缘,也不屈服?”万俟淳循循善诱,句句紧逼。
“需要人屈服才能盼来的缘分,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深宫高墙里的宠爱,恕娄灵无福消受。”
娄灵的少年老成、拿得起放得下,让万俟淳又是惋惜,又是放心,他想起了当年在观音寺与华祝的对峙,那时的少年满眼心系娄灵的安危,不仅临危不乱,还将利弊要害分析的头头是道,来与身为天子的他讨还。回宫后他曾派人暗中调查过华祝的底细,一直无果,岂料是蒙国流落于民间的世子,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为了权势,为了高处这美好诱人的精致,放弃娄灵这个无依无靠还爱搞事的亡国女?
“你十五过后你有何打算?会回竹林么?”
娄灵黯然,“也许吧,回去我会将解竹林之阵的方法告诉何将军,若是我出了什么事,还请大王别把师兄的身世,以及我的不幸告诉我爹,我骗爹说我和师兄浪迹天涯去了。”谈到家人,娄灵的眼中总是泛着微光。
万俟淳叹了一口气,“九曲阵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死亡之阵,十五有朕在,没人敢逼你,现在你受制的无非就是徂尔,只要将你爹从竹林里接出来,徂尔根本威胁不到你。”
“十五我会杀了徂尔,若是杀不了他,还请大王准许我爹娘离开万俟。”有徂尔在的一天,她的心就得永远悬着。
“杀徂尔,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知道戴国大兵压进,朕为何还是迟迟不肯归还戴朔的遗体么?”
娄灵眼波流转,心下大骇,“难道大王想借玉飞山……”
“没错,朕要趁着那天各国都在之际,为万俟洗冤,看戴国还有什么颜面在各国间立足?还有徂尔救戴方濯烧城的账,朕也会一并跟他算。”
万俟淳眼里的雄心欲望,心狠手辣,令娄灵为之一震,她不禁想到:若是师兄以后对阵万俟淳,也不知是谁的谋算更胜一筹?
偌大的湖,已被他们转了整整一圈,正当要回去的时候,湖心亭悠悠传来《凤求凰》的袅袅琴音。
娄灵脸色霎白,站不住脚身子一斜,差点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万俟淳顺着娄灵呆滞的目光看去,只见湖心亭中,一个白衣束冠的男子背对着岸抚琴。琴声瑟瑟,哀苦悲鸣,凤求凰兮不可得,肝肠寸断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期期艾艾的琴声搅的娄灵心中一团杂乱,远处亭子里的人更是在她眼中叠影片片,娄灵头疼的捂着耳朵,疯了一般的朝着亭子大喊:“别弹了!别弹了!我不配!不配!”
说完,娄灵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白的斗篷,她整个人也随着那喷薄而出的腥红,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万俟淳接住娄灵,回头朝何参看了一眼,何参飞身去往亭中,抓住了抚琴之人……
娄灵又做梦了,她一会梦到华祝被人关在一个昏暗密闭的狭小空间里严刑拷打;一会又梦到华祝被万箭穿心手执凤鸣琴跳了断肠山崖;一会场景一转,华祝举着利剑,满身戾气双眼腥红要杀了她……梦中的她在华祝身边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喊他‘师兄’,可他却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