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侧头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眉眼顾盼生辉的女子,正步履款款往堂上走来:
轻描淡写秋波眉,添得好精神。
圆润双目黑似珠,羞与对视。
朱唇微张熠光彩,浮动暗香。
光洁额前红珠华胜点缀,发间步摇堪比日光夺目,雪白的颈上鲜红璎珞垂坠,恰与两耳边落直的珠翠相映成趣,鬓间两缕青丝随意柔和,身后光泽墨发顺滑服帖。
身着红粉裙衫长及地,金黄挽带腰相配,衣裳里外规整,繁杂讲究。
整个人华美但不张扬,贵气但不逼人,娇颜带笑,平易又带陌离,一颦一笑,唇齿之间,足以令人神魂颠倒,为之倾狂。
“灵儿也祝爹和……和大娘,心无忧,乐事成,平安身康。”
直到娄灵开口恭贺,一众人直勾勾的目光才从霄嫣身上收回来,他们心里惴惴暗自纳闷:永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他们怎么不知道?
“谢谢表妹和灵……”
“殿下驾到!”
娄子傅的‘儿’字还没出口,就被何厝的尖细通传之声给打断。
众人一听世子万俟淳亲临,慌张不跌,立即下跪迎接,“参见世子殿下!”
万俟淳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抛头露面的霄嫣,还有那些个臭男人对她惊艳垂涎的眼神,这让他很是恼火,所以他并没有叫众人起身,他恨不得挖了他们的眼睛!
今天是他与霄嫣三年里第二次相见。
自打第一次出城见她生出了事端后,他便硬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可只有她真真正正就在他的眼前时,他才明白了这么长时间的步步经营和环环相附为的是什么。
现在的她:高傲锋芒,愤怒戾气,好像都被时间给磨平了,眼里只剩下了一汪平静的湖水,还有一颗……好像在期盼安定的心?
这让他放松不少。
厅堂内众人的心思,从先前的霄嫣身上,转而都聚焦到了万俟淳的身上,不光因为他是世子,是万俟未来的天,更重要的是说不定自己的才华也能像娄子傅一样被发掘,毕竟运气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霄嫣知道万俟淳在生她的气,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自己志在必得的女人抛头露面被其他男人觊觎围观,她不想万俟淳迁怒其他人,给这大喜的日子凭添晦气,于是她牵起娄灵的手掌,悄悄离开。
娄灵一转身就碰到了在厅外门口站着的戴方濯,他的两眼正毫不避讳地在霄嫣身上打转,见没人注意这边,娄灵暗地里狠狠地踩了戴方濯一脚,色胚子!
戴方濯虽面色如常,但微皱的眉头出卖了他的痛楚,他出神的望着远去的娄灵和与她一同的绝色女子,那女子发间戴着的那支金步摇……不是当年戴国当年敬献给万俟的那支“凤朝凰”么?怎么会在娄子傅这个表妹的手里?
早上娄灵说今日最好看的是她的姑姑,看来就是她了,难不成她的“凤朝凰”是万俟淳送的?
政务繁忙的万俟淳肯腾出时间来参加娄子傅的婚礼已是叫人匪夷所思,那女子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也与娄子傅根本不是一路人,表妹?她到底是谁?
……
“都回宫吧。”
虽然宴席还未开始,但万俟淳的这句话让一众人如释重负,纷纷像被赦免的死刑犯一样压抑着欣喜之情离开。
与世子同桌而食无异于随时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哪能不提心吊胆?
街坊四邻见宫里来的人都被万俟淳遣走,也陆陆续续讪讪离开。
这世子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压迫气息,可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承受的了的,为官从政固然重要,但前提是你得先有这命!
人去院空,桌上杯盘都还整齐,四周的红色昭示着这是一场喜宴,只是开始的安静,结束的太仓促。
闲杂人等都离去后,了解万俟淳的何厝过去关上了厅门。
万俟淳猛地灌了一口酒,将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愠怒道:“叫她来!”
“是。”何厝当然知道是谁。
何厝来到后院时,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站着的霄嫣,仿佛早已预料见般的等待。
没想到世子日日挂念的女子是如此的通透慧明,美丽端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眼前的这一位,绝非徒有其表。
“姑娘,殿下有请。”
“劳烦大人带路。”
见霄嫣被何厝带走,不放心的娄灵也跟着来到前院,只是侍卫把守厅门把守的紧,无法靠近的她只能急得在边上直跺脚。
娄子傅和略渠早已被带去了喜房,只有万俟淳和霄嫣两个人的房间,连呼吸都是那么的暧昧胶着。
万俟淳放下两指间夹着的酒杯,又开始用他的右手指叩敲桌面,一下又一下,直击霄嫣的心。
“你是不甘寂寞抛头露面,还是想怎样?”
霄嫣无视万俟淳的冷嘲热讽,自饮了一杯酒。
“只是想着你可能会来,所以出来看看。”
一杯酒下去后面色红润、憨态可掬的霄嫣,令万俟淳欲发的火,想生的气,顷刻之间化为了乌有。
“你说我是该信你呢?还是不该信你呢?”
“还是别信只是好。”霄嫣紧接着又喝了一杯,“省得跟自己过不去。”
酒后美眸朦胧,迷离糊涂的霄嫣,令万俟淳不由想戏逗,“听说我送你的步摇,你日日戴着。”
“嗯。”霄嫣又自饮了一杯。
“为什么?”
“因为喜欢。”又自斟一杯。
“喜欢什么?”
“什么都喜欢。”穿肠的辣酒几杯过后,霄嫣委屈的趴在桌上,开始呜咽抽泣起来。
万俟淳叹息了一声,起身来到霄嫣身边,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有我的难处,你乖乖在这等着我接你入宫。”
“从城外到城中用了三年,三年来,你只去看过我一次,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万俟淳捏着霄嫣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心里话?”
“不然呢?你既然怀疑我,那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父王虽然早已下了传位诏书,我也早已坐在了龙椅上,但终究这登位大典尚未举行,父王也尚在,有心之人就盼我值此之际出点什么岔子纰漏,所以我不能乱来,更不能被他们抓到把柄!”
万俟淳说完,霄嫣眼中的一颗晶莹泪珠,滑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瞬间,万俟淳像是忽然被滚烫的开水灼疼了一般,手不由地一抖之后,缩了回去。
“你倒是说啊……还要我等多久……”霄嫣继续咄咄逼人。
“快了。”天知道他多想在三年前就接她入宫,但他不能。
“嫣儿,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宫了。”
霄嫣嗤笑一声,“恭送殿下。”
“你不必这般委屈,等你入宫后,我自会好好补偿你。”
万俟淳在说完这句并没有安慰到霄嫣的话后,决然的离开。
娄灵抽了个空挡跑进了屋里,屋里满是酒气。
“姑姑,你醉了?”
“没事。”
霄嫣虽双眼迷离,脸色绯红,但口齿还算清晰,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捂着嘴跑去了后院。
万俟淳看着霄嫣东倒西歪的背影不由皱眉,“何厝,你留下来照看好她,另外……看好娄子傅。”
“是。”
折腾半晌,日已落,羁鸟归,呕吐过后的霄嫣终于安静地睡去。
何厝离开后院,来到了前院娄子傅的喜房外。
娄子傅望着窗外探听动静的何厝不由生气。
何厝摆明是万俟淳派来监视他的,不就是想让他在万俟落叶生根,开花结果,子孙后代都流淌着他万俟的血液,好一心一意效忠于他吗?
他做梦!
喜房内,略渠端坐在床前,一双素手搭在膝盖上,指甲上的丹蔻已被她抠落掉了大半,被褥上整齐摆放着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令她的心忽上忽下久久无法平静。
她想万俟淳的这步棋……怕是要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