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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昼极之上

缇娜迅速转身进了屋子,就看见少女正双手扶着小星元的肩站在客厅中。缇娜微笑着轻步来到小家伙身前,蹲下身,双手将他捧入怀中,柔声说道:“小星,妈妈有事要和神官大人他们出一趟远门。正好你艾利姨妈也要回去了,你就跟她去隔壁镇子住一段时间,等妈妈回来接你,好么?”星元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小脸,盯着缇娜满脸温柔的脸庞说道:“可是,我想和妈妈一起去,我长大了,可以帮妈妈的忙。”小家伙一脸认真,他自小就没有离开过母亲身边,而且孩子的天性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总隐约感觉妈妈的离开和外面异常的天气有关,于是又说:“就算要走,我们能明天走么?今晚的天气这么差,我,我有点害怕,妈妈。”缇娜听了,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眼中也隐约有雾气弥漫,母亲总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她明白小家伙并不是害怕外面的天气。自小到大每天都与自己的身体抗争着,这孩子早已拥有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坚强和勇敢,只是聪慧的小东西怕是多少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一时间,缇娜只觉得万千情绪撞击心头,即使心志坚定如她,也感到心痛欲裂。她一把紧紧地将星元抱入怀中,只抱了一下,又慢慢放开,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拍起小家伙的后背。理智告诉她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千万不能落泪。她忽然抬起头,看了看身后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哭声的少女,示意她进里屋去取行囊,然后又平静地在星元耳边说道:“小星,这次妈妈要去王城,所以不能带你去。神官大人已经说了,今晚就要动身。不过神官大人的马车很宽敞,路上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妈妈这次去,一个月就回来,听话,好么?”说完她将星元推在身前,从长袍中抽出一柄短剑,剑身上优美的符文流动,剑柄处镶嵌着一颗星蓝宝石,正是星怒之刺!缇娜将短剑交到小家伙手中,微笑着说道:“妈妈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跟着艾利姨妈好好练习哦。”“可是,这把剑不是神官大人的么?”“以前是的,现在奖励给你了,神官大人亲口说的。所以你不能辜负大人的期望,听妈妈的话,一会儿就跟艾利姨妈走,知道了么?”缇娜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小家伙瞅了瞅手中的剑,思索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妈妈,我会跟着艾利姨妈好好练习的,也要早点回来哦。”小家伙终于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妈妈和神官大人的话总不会错了。这时少女已经从里屋出来了,背上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远行包,缇娜向她点了点头,牵着星元走到门前,然后将小家伙的手递到少女手中,微笑着说道:“去吧,听姨妈的话,好好练习。”星元不舍地看着妈妈,缇娜俯下身,在小家伙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又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接着平静地看了看少女。少女嘴里嗡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扭头,牵着小家伙走了。星元边走边回头,他看到妈妈在一直对他微笑着,看到他一直生活的小屋离他越来越远,看到妈妈和屋子在视线中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星元没有看到的是,此刻,缇娜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泪珠顺着她精致的脸庞一颗颗滑落,滴落在地上,在她脚下开出一朵朵灿黄色的小花。“我的孩子,今日,我就要归于大道,但是,我已看到了你成就至境的那一天。因为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无论哪方,你都是最好的。”

天空的云涡越来越大,涡心的旋转速度不断加剧着,雷声吞吐,如亢龙怒吼。惶恐的村民们大多数都纷纷躲进了圣殿之中,跟着同样瑟瑟发抖的神官一起祈祷着。

缇娜独立屋前,整个人换了一种气势,身形如剑挺拔,傲立不动。她周身突然喷薄出耀目黄华,瞬间笼罩全身,缇娜整个人便没入光罩之中。光华褪去,缇娜已换上一身金黄轻甲,甲上银色符文流动,如有生命一般,神圣无匹。缇娜的头巾早已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头随风飞舞银色长发,将她的整个人衬托更加美丽圣洁。缇娜仰头冷冷地看向天空,一道巨大黄芒冲天而起,击入云霄。片刻后,那云涡一阵剧烈翻腾,在涡心中出现一个球状舱体,接着便如一颗陨星般挟带着长长火尾,向着缇娜所立的方位飞落而下。舱体砸入小屋不远处的花原中,把大地撞出一个半径数十丈的大坑,巨大的气浪更是直接将屋子脆弱的四面木墙冲击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缇娜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被炸碎的漫天残木在她身前半米处就被一面无形气墙隔开,缇娜立于其中,就好像自成世界一般。这时,远处的舱体如莲瓣般裂开,从其中走出五六个人来。为首一人身形如山,魁梧无比,方正的脸上满面红髯,神情刚毅。他一身深紫色的重铠,肩甲上分别雕有两只星麟图腾,使得他整个人如同一只行走在这世间的星麟圣兽。巨汉迈步如山,走到缇娜跟前,庞大身躯向前微微一躬,对着缇娜恭敬地说道:“晨阳见过小姨。”缇娜浅浅一笑,点头说道:“来啦,可惜我居所被毁,无处奉清茶一杯以待贵客了。”这时从巨汉身后站出一人,身着绿袍,喝道:“姬星奕,你重罪在身,还敢在博远候跟前胡言乱语!”还未等缇娜说话,姜晨阳已扭头怒视向那绿袍人,目光如电,厉声喝道:“滚!本侯在答姬星主的话,可有你言语的资格!尔等还不速去布置结界,不要与那些凡民窥见!”绿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瞧见巨汉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不由身形一矮,随众人四散而去。

姜晨阳见众人走远,便移步到缇娜身前,轻声说道:“姨母,我来时得到外公明示,他老人家叫我同您说,只要您跟我回去,他定在皇上面前求得您无恙。我知道您是为舅父被诬一事负气。您和舅父为我星朝立下战功无数,朝中谁不知晓,冤情定有昭雪之日,但姨母您切不可为一时意气,而不顾我姬氏一门忠烈之名啊!”缇娜微笑地看着巨汉,眼中闪过一丝慰藉,说道:“六百年不见,当日整天跟在我后面的小东西竟成如此伟岸挺拔的大人了。你现已封侯,看来早已踏过天帅天关了。若你父亲还在,该是多么欣慰啊。”巨汉闻言,朗声说道:“那是自然,我姬氏一门奉大道而生,无一庸才,晨阳也不会负我姬氏威名。”缇娜淡淡一笑,说道:“你这孩子,自小最是刚正不阿,我若是对你有所隐瞒,反倒损你心性,就是我的不是了。既如此,我下面的话你且听好,无一句诳言。”说辞一顿,缇娜仰头凝望夜空,眼神变得幽远深邃起来:“你也知,我姬氏尊奉大道,并非效忠某朝某代。当日你舅父成就星王,执掌百煌九千年后,适逢幽军进犯,百煌通灵,圣痕劈断虚空,现一线天机。你舅父有此机缘,得以畅游昼极之上,得窥至高天道。若无大破灭,则将永化尘埃。”姜晨阳闻言大惊,打断缇娜的话语,说道:“姨母不可再说此等妄言,昼极乃天之绝顶。您怎可说出昼极之上更有乾坤之谬论。快快住口!”缇娜轻叹一声,又道:“我等立于诸星之上,俯瞰众生。又怎可知星空之上没有一双眼睛再俯视我等?一切高傲,不过不明白穹宇大为几何罢了。”巨汉满脸惊愕地看着缇娜,嘴中却已变了称呼:“姬星主请自重,你心中已妄念丛生。现在回头,随我回去,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休怪本侯无情了!”缇娜却不以为意,冲巨汉淡淡一笑,说道:“我早已担不起星主之名,我星魄之力已失,天兵星怒也与我失去感应。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世间凡民而已。”巨汉闻言大怒:“星魄神力与血脉相连,怎会失去!姬星弈!你自甘堕落!坏我姬家门风!其罪当诛!今日,便由我清理门户!”缇娜却笑道:“很好,今日你来送我,总比其他人来好。来吧,让看看你这些年有何长进了。”

镇外的小道上,少女正牵着星元一路奔行,小家伙却心神不宁,他回头看了看小镇的方向,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回去。妈妈,你出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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