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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一辆星光紫色法拉利越野车行驶过洛杉矶喧闹的街区,奥利弗抬起疲惫的双眼,瞄了一下头顶斜上方的熟悉的路标,上面写着Sunset BLVD(落日大道)。

前方不远就是比弗利山庄了,那个被称为全世界最尊贵的住宅区,就坐落在清爽宜人的比弗利山脚下,毗邻广阔的太平洋。

结婚前,奥利弗就将位于此处平地区(flats)威尔榭大街的轨道北的一处房产作价处理,搬到了更偏远的海边,只因为杰夫不喜欢这里旖旎繁华的氛围。

还不到五点就开始堵车,他关上车窗屏蔽掉路上的喧嚣,打开音响,米亚富有金属质感的歌声流淌在安静的空间里,配上艾玛绿宝石般闪亮透明的合声,仿佛瞬间治愈了他的焦虑和疲劳。

从早上九点一直到十五分钟前,和环球电影的制作团队为新电影的筹拍开了将近八小时的会,令他感到心烦意乱。

奥利弗选择剧本一向严格挑剔,特别是在第三次被提名奥斯卡最佳男演员之后。

媒体对他未能斩获这一奖项的说法莫衷一是,尽管他自己也一直在反省和最佳男演员奖失之交臂,差距究竟在哪里?事实上,他本人并不过分看重这个奖项,对他来讲,不断挑战新角色的过程才是人生至乐的享受。

他原本并不想再接这种商业大片,经纪人老怀特却苦口婆心地说服他,那些理由简直有诚意到令他难以拒绝的地步。什么导演库利克拿到剧本之后,亲自操刀删去了大量老套的情节,加入了尝试性的新桥段啦,什么还将男主角改成了亚裔,几乎就是为他本人量身定做的电影啦,什么他一旦接演这部电影,必将成为其中当仁不让的灵魂人物等等。

这位令人瞩目的导演他倒是不陌生,不过,奥利弗心里再清楚不过,公司之所以属意由他担纲男主角,根本原因还是出于看中亚洲市场票房前景。

临出门时,经纪人老怀特见他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两天,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看了近期关于你大婚的那些新闻报道?这我不是第一次提醒你,真的没必要去在意媒体褒贬不一的报道,至于影评人自相矛盾的态度就更不必去理会了。无论如何,你是炙手可热的亚裔明星,也是目前好莱坞最具票房号召力的男演员之一,如果他们不拿你的话题做文章,就会没饭吃。”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拿到文学和戏剧表演双学士学位从耶鲁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只身来到这座世界电影事业最发达的娱乐之都。

当国内的流量小鲜肉拍着口碑烂到家的垃圾剧依然能月入千万的时候,他的日子却异常艰难,在最穷的时候,他甚至交不起房租,一连几天靠着去超市买半价面包度日。

当初,有不少和他同来好莱坞打拼的年轻人,他们也曾热情似火,才华横溢,残酷的竞争渐渐让他们放弃了心中的梦想,有的沉沦了,有的则去从事一份更安稳而有保障的工作,唯独他无惧艰难苦苦撑着。

杰夫一直守候在他身边,他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这固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多年前,在A校戏剧社,从威廉打压中顽强地站起来,执着向前的经历,如今,也成为他们俩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铃——

汽车音响里略带上世纪典雅复古风的Chamber Pop歌曲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电话铃声,仪表盘侧面的屏幕上显示出“本杰明来电”的字样。

他按下了方向盘上带有电话图标的按钮,助理本杰明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奥利弗,NBC想约你后天的时间,对你进行一个专访。另外,明天的日程别忘了,10点钟在办公室与欧米加公司的代表谈新一年男士腕表的代言,下午飞到亚特兰大,参加国际青年影展的开幕式……”

奥利弗疲惫地打断了助理的话:“本杰明,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近两周的日程都推掉?孩子们放春假了,在新戏开拍前,我准备和家人们去度个假调整一下。”

“可是……”

没等助理罗列出这些事情何等重要的说辞,奥利弗就继续说道:“抱歉,我这么做确实有点儿任性,看在我三年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的份儿上,帮我推掉最近一个月的安排吧。如果我不强迫自己停下来,那些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现在,我只想给自己一段安安静静与家人共处的时光……”

“哦?这和你上周低调大婚有关系吗?该不会是蜜月旅行吧?”本杰明声音里有了那么一丝丝寻幽探轶的味道。

“本吉,我说,老伙计,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八卦了?”

奥利弗听助理又抱怨了几句之后,交代了一下他休假期间紧急事物的安排,就收了线。

汽车缓缓驶出威尔榭大街的轨道北,绕上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喧嚣繁华被车轮甩在了身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情随着车里的音乐声变得明朗起来。又开了约莫三十分钟,一幢覆盖着常青藤的意大利风格宅院前出现在道路尽头。

及至屋前草坪附近,奥利弗慢下车速,挂档停车。

一打开N6609邮箱,许多东西如同正在等待着开箱一刻,哗啦啦地从里面散落出来。奥利弗忙将它们从地上拾起,又伸手进邮箱,将塞满其中的邮寄品通通取出。

将车开到建筑物后面的车库,他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奔驰保姆车,然而,最靠右侧车位仍空着。保姆已经将孩子们从学校接回来了,杰夫却还没有到家。

从车库经过储藏室、后廊走进内宅,穿过一间和风茶室和琴房,奥利弗先走到一楼自己的书房,将手中一大捧杂志信件放在桌子上。此时,前面客厅中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一定是保姆在陪姗妮、吉姆和琳达玩耍。

回二楼卧房换好衣服,他先去书房分拣信件。去年,他们就换了超大号邮箱,然而,每天仍是被数不清的信件、杂志、报纸等塞满。在形形色色的印刷品中,杰夫的杂志最多,其次是各种以信件形式发送过来的商业广告,其中也夹杂着也有影迷寄给他的信和一些商业邀请函。

不过,今天,他的整理收获颇丰。两周前拿去万宝龙店里维修的那只钢笔,已经被他们寄了回来,还附了一张保养小贴士,又发现一只精巧的礼品盒,原以为是哪位影迷寄来的巧克力糖果,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一张流行音乐专辑。

专辑封面上,两个性感迷人的女孩摆出炫酷的舞蹈姿势,其中一个身穿皮衣的白人女孩,染着一头扎眼的粉红色头发,另一个扎了数十条雷鬼辫的黑人女孩浑身上下挂满流苏。封皮上还有两个熟悉的签名Mia & Emma(米亚和艾玛)。这两位他都不陌生,一个是他高中的同级同学,另一位是小他一届的小学妹,当初幼稚而棱角分明的两个人,如今都出落成了大美女,在歌坛的名气远胜于他在影坛的地位,他不禁浮现出骄傲的笑容。

最令他惊喜的是,竟然收到了多年没有联系的高中同学薇薇安的信件。他琢磨着,刚过了旧历的春节,复活节还没到,这么个不当不正的时候发信过来,显然不仅仅是节日的问候,不知道这个一转眼珠一个主意的女孩又出什么新花样。他抚摸着洁白的信封,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珐琅手柄的拆信刀,还是等着杰夫回来,一起分享老友来信的喜悦吧。

忙完手头的事情,他马上来到一楼,帮妈妈准备晚餐。

妈妈是半个多月前从国内赶来参加他婚礼的,后天就要回国,爸爸没有和妈妈同来,大概是对这桩婚事仍有心结。

从厨房端着白瓷汤盆走出来,三个孩子早已被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吸引着,迫不及待地坐到餐桌前,一见他来了,都亲昵地叫着:“爸爸,爸爸。”

今晚,妈妈做了他们最喜欢的八宝黄焖鸡、面包大明虾和碧波鱼圆,再配上一碗粳米饭,哇,想一想都觉得胃口大开。

坐在他身旁的三个孩子各个机灵可爱,一个是从中国大陆领养的,另外两个分别来自越南和美国当地,幸好,他们都喜欢中餐远胜过汉堡披萨。

看着桌上香气扑鼻的饭菜,三个孩子开始咽口水,最小的珊妮问:“杰夫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奥利弗拿起手机,拨了个熟悉的号码,还没开口,听筒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我已经开上落日大道了,你们别等我,先吃吧。”

“妈,咱们先吃饭吧,孩子们,边吃边等杰夫爸爸。”奥利弗说着,开始动手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吉姆盛汤盛饭,妈妈和保姆则忙着照顾另外两个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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